姜初雪是和胡然一起出来的,赵大牛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和他一同进去,结果差点把我舌头给惊掉。

    “赵哥…这…这还是同一个人吗?”我结巴道,望向架子床上的尸体。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双手交叉静躺着,换了一件粉色的旗袍,脸上画了淡妆,头发披散,要不是那异常白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个熟睡的女人,让人无法将其和一具死了五天的尸体联想在一起。

    要知道,尸体刚运来的时候面容模糊,腐烂严重。想到此处,我闻了下,那让人作呕的腐尸味道没了,甚至还留下一种莫名的花香。

    “这就是胡老大的独门绝技-殓妆,只要尸体保存了百分之八十,他就能还原到百分百。”赵大牛叹气道,“这些怨尸生前都是可怜人,如若入冥府能以完全之身,体面一些,同样能化解些怨气。”

    “就是这具怨尸有些古怪,希望别牵扯出什么东西才好。”

    对于赵大牛后面一句话我没有太在意,依旧沉浸震撼之中,化妆不愧为三大“邪术”之首,是在下服了!

    “胡老大…这尸体…”

    胡然眉头微皱,“尽快走完司仪程序然后烧了,那个女人所说的逃犯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尸体有什么…不寻常吗?”我不禁问道,感觉除了对胡然手艺吃惊外,看不出什么异样,难道还能就地成僵不成?

    胡然走上前,径直的将手深入她的头发之中。我这才发现这尸体的头发格外飘逸,乌黑油亮。我听村里老人说过,只要人死后放上几天,毛发便会枯槁发黄,因为这些东西不再能吸收营养。

    而且就算是胡然化妆术逆天,一些本质上变了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给改换的。可是这头发…太好看的。

    “在刚接到尸体时,我也例行检查过。一般怨尸的形成无外乎含怨而亡,有气不出。但是…这具不一样。她不仅没了怨气,连怨灵都不存。”赵大牛欲言又止。

    “怨灵不存,会不会是怨灵出了身体?”姜初雪问道。

    赵大牛摇头,“初生怨灵基本不会离开自己尸体太远,而且我搜不到怨灵。”

    “赵伯伯是寻灵师啊!听说这类偏门对灵物特别敏感,只要有媒介便能探寻所在。”麒麟道。

    “这话倒是说的有些夸大了,寻灵师还没有寻灵便中的本事,但是感召她怨灵是否存世或者入冥府还是能做到。”

    气氛突然有些凝重,我这种半吊子不明觉厉,更插不进话题中。

    “头发!”胡然轻轻的将那头油亮的秀发给撩拨起来,再撵开一些。

    我把头往那边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快步上前,“这些都是啥玩意?头发怎么长珠子了?”

    那些发丝中间全都隆起一个圆圆的黑色珠子,直径大概也就一厘米左右,基本每根都有,看上去很诡异。

    胡然随手扯了一根下来,在手上捏了捏,“魂成了这些头发的养分,滋养了它们,就算她不跳崖,最后还是会死掉的。”

    “这是什么邪术?”赵大牛瞳孔微缩,“那家伙弄出这些头发的目的是什么?”

    “对于幕后主使我已经有所猜测,这种邪术本该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才对,为何再次出现。”

    “啪!”胡然用力,他手上的圆珠爆开,有暗红色的汁液迸溅,他拿纸擦了擦,不再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

    赵大牛看了看胡然的手,又看了看尸体,面色微微变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有些棘手。”

    孙宾阳作为殡仪馆司仪,给这具尸体做了个小小的法场,我能看出是安魂用的。赵大牛是寻灵师,就是不知道孙宾阳属于什么偏门职业。

    “洗手净身!”赵大牛端来一个盆,里面漂浮着柳叶,然后胡然给我和姜初雪一人戴了一枚古玉。

    “你两虽然是临时接烧尸这个活,但是有些禁忌还是要知道。尸身上的东西不能动,焚尸的时候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能开火炉,更要守住炉子,不然后患无穷。”赵大牛正色道。

    “赵大哥不和我们进去?”没老司机带心里到底是什么底气。

    赵大牛摇头,“不了,有些事情还是你们自己体会一下比较好。”

    这话说的我有些害怕,但至少不是我一个人,禁忌貌似也只有两条罢了,倒是可以尝试尝试。

    在这点上姜初雪比我胆子大,她不仅不害怕,还有点跃跃欲试,真不知道她爷爷是怎么教的。

    “焚尸房只有一个大火炉,开火炉把尸体推进去,然后盖紧。记住了,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够把门打开。”赵大牛再次提醒。

    “推进去不开门了?骨灰怎么取?”

    “等到火炉熄灭!”

    “轰!”我们进去后,赵大牛无情的将门紧紧关上。我环顾四周,和他说的一样,除了一个老式火炉,还有些简易工具便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操作很简单,火炉门打开会有个铁盒子,是装尸体的,焚化后骨灰也会掉在里面,在火炉门上方有个增厚玻璃,能够看到火炉里的情况。

    “这炉子没燃啊!怎么烧尸体?”姜初雪摸着炉壁道。

    “先不管了,照赵大哥的吩咐做了再说。”对于我的话她没什么异议,两个把尸体塞在了铁盒子里。

    盒子很宽敞,那女尸个头不大,将她平稳放好之后,将盒子往里塞,然后扣好了火炉的门。

    我刚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烧尸体的,“嘭!”的一声,吓的我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见火炉子里面幽绿火蛇直窜,不停往上升腾。

    “难怪店长说殡仪馆手笔不小,连地心通幽火都能往上引,焚了怨气的同时还能焚尸。”麒麟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这特么有点突然啊!”我拍了拍胸膛,对于这种奇异现象终归有了免疫力。

    姜初雪突然站定,“宋大哥,听到什么声音没?”

    什么声音?我静音去听,发现真的有声音,就像…有东西在撞击的响动,而声音的来源是火炉!

    我壮着胆往前走,把眼睛贴在玻璃上往下看。

    忽然,一团黑球从底部跃起,好似一颗人头,能模糊看到其上的五官。我瞳孔一缩,四目相对,吓蒙了…

    就是一拳挥出,正好打在玻璃上,疼的我龇牙咧嘴。而那个圆球同样在瞳孔的嘶吼,在火海中翻滚,不停冲击玻璃,火炉的门被撞的砰砰响,似乎在下一刻就会被冲开。

    “啊!啊!出…出…去…”撞击愈发剧烈,就连炉子门的缝隙之中也开始冒出带火的黑丝。

    头发!我知道那个黑球是什么了,是头发。那样貌虽然模糊,但不是和死者被修复的脸近乎一样?这玩意…邪性啊!

    “赶紧!门堵住!”我大惊失色,可千万不能让它跑出来徒生什么没必要的变故。

    “哦!哦!”姜初雪如梦初醒,后我一步去堵门。

    刚靠近火炉的时候一股热浪直往身上扑,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可是不出一会,一股清凉感将灼热避退,正是来自那块胡然给我带上的古玉。

    “嘭!出…啊!我…要…”这声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如同生生被人扼杀。缓了一会,我擦去额上的冷汗,顺着火炉滑倒坐在地上。

    “她…被烧死了吧!”姜初雪同样被吓的不轻,后怕的瞟了火炉一眼。

    麒麟沉声道,“没有,火炉没熄,肯定没挂。”

    话音刚落,火炉门上陡然传来更加剧烈的撞击,差点把我人给撞出去,还是姜初雪更坚挺,给守住了。

    那些黑色的发丝拧在一起往外探,还想最后拼命冲一波,不过都是徒劳,最后偃旗息鼓,被焚成了粉碎。

    “宋大哥,火熄了。”姜初雪提醒道。

    我不敢赌,“再等会,这玩意贼鸡儿狡猾,还想趁我们松懈冲出来。”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见彻底没动静之后,我朝姜初雪点了点头,两人把门打开,还能感受到一些残存的热意。

    那所谓的地心通幽火果然神奇,不仅升温快,降温也极为迅速。再看铁盒子里,只留下一堆人形的灰烬。最后弄了个骨灰坛子将骨灰装好拿了出去。

    打开门发现,殡仪馆的一应人等,都站在门口,赵大牛率先上来,笑哈哈的拍打我的肩膀,“小伙子不错,完成的很顺利。”

    我再反应不过来就是傻逼,“刚才那是考验?”

    “算吧!毕竟这种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胡然道,“要是连这种怨尸都处理不好,那就没必要留在殡仪馆。”

    “呵呵!”我干干笑了两声,这还真是胡然的处事风格。

    “胡大叔,刚才火炉里出现了一个人头,头发组成的人头,差点冲出来了。”姜初雪急忙道。

    “果然是这样,怨灵被头发吸收,头发便是怨灵了。”赵大牛说道,“可惜不能从家属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不!这件事我们没必要刻意插手,那些家伙不是说要缉拿逃犯吗?让他们缉拿就好了。”孙宾阳冷冷道,“只要不犯在我们身上,管他们怎么闹腾!”

    “可是…这样…算了,当我没说,那些狗也不是善茬,省的说我们多管闲事,惹来一身骚。”赵大牛悻悻道,“怨尸多了对我们也是好事…”

    “刚才你们是怎么阻止那东西闹腾的?听起来动静不小。”

    “堵门啊!”我理所当然道,“那火炉的门不知道怎么弄的,一点都不紧,貌似不禁撞,差点被撞开了。”

    “……”赵大牛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堵门?亏你们想的出来?要是今天焚的是僵,你两加一起都堵不住…”

    “那用什么…”

    “粑粑,你真笨啊!用术法,用符箓啊!”麒麟叫唤,“因为地心通幽火的缘故,阵是不能永久加持到炉子上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这坑爹儿子,堵门不累吗?心更累!

    “你又没问…”麒麟一句话把我彻底怼的没脾气了。

    “你养的小鬼见识不小嘛!有点意思。”赵大牛笑道,拍了拍脑袋,“也怪老哥没给你们提前说。”

    我白了他一眼,我怎么越看他越觉得他不靠谱!

    赵大牛接过骨灰坛子,“我明天给人家送回去。今天就这么一具,都散了吧!”

    “倪大人把店子搬来了,你过去吧!我教初雪殓妆。”

    我脸一下拉长,要不要这么快?刚把尸体焚完没喘口气事就来了,其实我不知道在咖啡店里枯坐着到底有啥意思,除了上次那个戴绿帽的司机大哥之外,似乎就没谁来了。

    这些话我就敢在心里诽谤而已,毕竟店长的淫威让我不得不屈服,十年的卖身合同也不是好玩的。何况咖啡店是我现在找到所谓父亲的唯一途径。

    去店子里,小姊正在抖小箜,看到我来了就高高兴兴的跳过来,这小丫头每次都这么兴奋,“叔叔,有没有想小姊啊!”

    “这个必须有。”我笑道,“小姊那么可爱,怎么能不想?”

    “店长又出去了,这次听说把店子搬了,我算算,有十年没搬过店子了吧!看来真有大事发生呀!”小姊认真的掰着手指头。

    “十年?最近不就搬了好几次了吗?”我诧异道。

    “没有啊?原来我们一直是在江边的。”

    “那我怎么从不同地方进的店子?”我继续问道。

    “哦!只要在江城,店子的门本来就是可以到处开的,但店子的总址只在一个地方。要不然那些将要枉死之人怎么摸到店子里来?从某种意义上,是店子在接他们。”小姊解释道。

    哎我去,这不就是简化版的任意门?咖啡店还有这功能,神奇了。但是我心飘的更远,是不是说以后我就不用付那些坑爹的车费,也不用为半夜无法回去而苦恼?我特么真是个小机灵鬼。

    “叔叔,你想些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待会再和你说。”我搓了搓手,可行性不小,但也要店长同意才行。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道身影匆匆忙忙的往店子里跑,上气不接下气,喘粗气的声音在店子里回响,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一头乌黑亮丽,在天上纷飞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