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洪熙笑道:“好再打他个痛快。”哪知蒙古兵前哨报来:“王罕亲自前来迎接大

    金国两位太子。”铁木真、札木合、桑昆三人忙去迎接。沙尘中一彪军马涌到。数百名亲兵

    拥卫下王罕驰马近前滚下马背携着铁木真和札木合两个义子到完颜兄弟马前跪下行

    礼。只见他身材肥胖须如银身穿黑貂长袍腰束黄金腰带神态甚是威严完颜洪烈

    忙下马还礼完颜洪熙却只在马上抱一抱拳。

    王罕道:“小人听说乃蛮人要待无礼只怕惊动了两位王子连忙带兵赶来幸喜仗着

    两位殿下的威风三个孩儿已把他们杀退了。”当下亲自开道恭恭敬敬的将完颜洪熙兄弟

    领到他所居的帐幕之中。只见他帐幕中铺的尽是貂皮、狐皮器用华贵连亲兵卫士的服饰

    也胜过了铁木真他父子自己更不用说了。帐幕四周数里内号角声呜呜不绝人喧马腾

    一番热闹气象完颜兄弟自出长城以来次得见。封爵已毕当晚王罕大张筵席宴请完颜

    兄弟。大群女奴在贵客之前献歌献舞热闹非常。比之铁木真部族中招待的粗犷简陋那是

    天差地远了。完颜洪熙大为高兴看中了两个女奴心中只是转念头如何开口向王罕索

    讨。酒到半酣完颜洪烈道:“老英雄威名远震我们在中都也久已听闻那是不消说了。

    蒙古人年轻一辈中出名的英雄好汉我也想见见。”王罕笑道:“我这两个义儿就是蒙古

    人中最出名的英雄好汉。”王罕的亲子桑昆在旁听了很不痛快不住大杯大杯的喝酒。完

    颜洪烈瞧到他的怒色说道:“令郎更是英雄人物老英雄怎么不提?”王罕笑道:“老汉

    死了之后自然是他统领部众。但他怎比得上他的两个义兄?札木合足智多谋。铁木真更是

    刚勇无双他是赤手空拳自己打出来的天下。蒙古人中的好汉哪一个不甘愿为他卖

    命?”完颜洪烈道:“难道老英雄的将士便不及铁木真汗的部下吗?”铁木真听他言语中

    隐含挑拨之意向他望了一眼心下暗自警惕。王罕捻须不语喝了一口酒慢慢的道:

    “上次乃蛮人抢了我几万头牲口去全亏铁木真派了他的四杰来帮我才把牲口抢回来。他

    兵将虽然不多却个个骁勇。今日这一战两位殿下亲眼见到了。”桑昆脸现怒色把金杯

    在木案上重重的一碰。铁木真忙道:“我有甚么用?我能有今日全是靠了义父的栽培提

    拔。”完颜洪烈道:“四杰?是哪几位呀?我倒想见见。”王罕向铁木真道:“你叫他们进

    帐来吧。”铁木真轻轻拍了拍掌帐外走进四位大将。第一个相貌温雅脸色白净是善于

    用兵的木华黎。第二个身材魁梧目光如鹰是铁木真的好友博尔术。第三个短小精悍脚

    步矫捷便是拖雷的师父博尔忽。第四个却是满脸满手的刀疤面红似血是当年救过铁木

    真性命的赤老温。这四人是后来蒙古开国的四大功臣其时铁木真称之为四杰。完颜洪烈见

    了各各奖勉了几句每人赐了一大杯酒。待他们喝了完颜洪烈又道:“今日战场之上

    有一位黑袍将军冲锋陷阵勇不可当这是谁啊?”铁木真道:“那是小将新收的一名十

    夫长人家叫他做哲别。”完颜洪烈道:“也叫他进来喝一杯吧。”铁木真传令出去。

    哲别进帐谢了赐酒正要举杯桑昆叫道:“你这小小的十夫长怎敢用我的金杯喝

    酒?”哲别又惊又怒停杯不饮望着铁木真的眼色。蒙古人习俗阻止别人饮酒是极大的

    侮辱。何况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教人如何忍得?铁木真寻思:“瞧在义父脸上我便再让桑

    昆一次。”当下对哲别道:“拿来我口渴给我喝了!”从哲别手里接过金杯仰脖子一

    饮而干。哲别向桑昆怒视一眼大踏步出帐。桑昆喝道:“你回来!”哲别理也不理昂头

    走了出去。桑昆讨了个没趣说道:“铁木真义兄虽有四杰但我只要放出一样东西来就

    能把四杰一口气吃了。”说罢嘿嘿冷笑。他叫铁木真为义兄是因铁木真拜他父亲王罕为义

    父之故他和铁木真却并未结为安答。

    完颜洪熙听他这么说奇道:“那是甚么厉害东西?这倒奇了。”桑昆道:“咱们到帐

    外去瞧吧。”王罕喝道:“好好喝酒你又要胡闹甚么?”完颜洪熙却一心想瞧热闹道:

    “喝酒喝得闷了瞧些别的也好。”说着站起身来走出帐外。众人只得跟了出去。帐外蒙

    古众兵将烧了数百个大火堆正在聚饮见大汗等出来只听得轰隆一声西边大群兵将同

    时站起整整齐齐的肃立不动正是铁木真的部属。东边王罕的部将士卒跟着纷纷站起或

    先或后有的还在低声笑语。完颜洪烈瞧在眼里心道:“王罕兵将虽多却是远远不及铁

    木真了!”铁木真在火光下见哲别兀自满脸怒色便叫道:“拿酒来!”随从呈上了一大壶

    酒。铁木真提了酒壶大声说道:“今天咱们把那蛮人杀得大败大家都辛苦了。”众兵将

    叫道:“是王罕大汗、铁木真汗、札木合汗带领咱们打的。”铁木真道:“今天我见有一个

    人特别勇敢冲进敌人后军杀进杀出一连三次。射死了数十名敌人那是谁呀?”众兵叫

    道:“是十夫长哲别!”铁木真道:“甚么十夫长?是百夫长!”众人一楞随即会意欢

    呼叫道:“哲别是勇士可以当百夫长。”铁木真对者勒米道:“拿我的头盔来!”者勒米

    双手呈上。铁水真伸手拿过举在空中叫道:“这是我戴了杀敌的铁盔现今给勇士当酒

    杯!”揭开酒壶盖把一壶酒都倒在铁盔里面自己喝了一大口递给哲别。

    哲别满心感激一膝半跪接过来几口喝干了低声道:“镶满天下最贵重宝石的金

    杯也不及大汗的铁盔。”铁木真微微一笑接回铁盔戴在头上。

    蒙古众兵将都知道刚才哲别为喝酒受了桑昆侮辱都在为他不平便是王罕的部下也均

    觉桑昆不对这时见铁木真如此相待都高声欢呼起来。

    完颜洪烈心想:“铁木真这人真乃人杰。这时候他就叫哲别死一万次那人也是心甘情

    愿。朝中大臣一向总是说北方蛮人尽是些没脑子的番儿可将人瞧得小了。”完颜洪熙心

    中却只想着桑昆所说吃掉四杰之事。他在随从搬过来的虎皮椅上坐下问桑昆道:“你有

    甚么厉害家伙能把四杰一口气吃了?”桑昆微微一笑低声道:“我请殿下瞧一场好戏。

    甚么四杰威震大漠多半还不及我的两头畜生。”纵声叫道:“铁木真义兄的四杰呢?”木

    华黎等四人走过来躬身行礼。桑昆转头对自己的亲信低声说了几句那人答应而去。过了一

    会忽听得一阵猛兽低吼之声帐后转出两头全身锦毛斑斓的金钱大豹来。黑暗中只见豹子

    的眼睛犹如四盏碧油油的小灯慢慢移近。完颜洪熙吓了一跳伸手紧握佩刀刀柄待豹子

    走到火光之旁这才看清豹颈中套有皮圈每头豹子由两名大汉牵着。大汉手中各执长竿

    原来是饲养猎豹的豹夫。蒙古人喜养豹子用于围猎猎豹不但比猎犬奔跑更为迅而且

    凶猛非常猎物当者立死。不过豹子食量也大若非王公贵酋常人自然饲养不起。桑昆这

    两头猎豹虽由豹夫牵在手里仍是张牙舞爪目露凶光忽而窜东忽而扑西全身肌肉中

    似是蕴蓄着无穷精力只盼泄出来。完颜洪熙心中毛周身不自在眼见这两头豹子的

    威猛矫捷模样若要挣脱豹夫手中皮带实是轻易之极。

    桑昆向铁木真道:“义兄倘若你的四杰真是英雄好汉能空手把我这两头猎豹打死

    那我才服了你。”四杰一听个个大怒均想:“你侮辱了哲别又来侮辱我们。我们是野

    猪吗?是山狼吗?叫我们跟你的豹子斗。”铁木真也是极不乐意说道:“我爱四杰如同性

    命怎能让他们跟豹子相斗?”桑昆哈哈大笑道:“是吗?那么还吹甚么英雄好汉?连我

    两头豹子也不敢斗。”四杰中的赤老温性烈如火跨上一步向铁木真道:“大汗咱们让

    人耻笑不要紧却不能丢了你的脸。我来跟豹子斗。”完颜洪熙大喜从手指上除下一个鲜

    红的宝石戒指投在地下道:“只要你打赢豹子这就是你的。”赤老温瞧也不瞧猱身

    上前。木华黎一把将他拉住叫道:“咱们威震大漠是杀敌人杀得多。豹子能指挥军队

    吗?能打埋伏包围敌人吗?”铁木真道:“桑昆兄弟你赢啦。”俯身拾起红宝石戒指放

    在桑昆的手里。桑昆将戒指套在指上纵声长笑举手把戒指四周展示。王罕部下的将士都

    欢呼起来。札木合皱眉不语。铁木真却神色自若。四杰愤愤的退了下去。完颜洪熙见人豹相

    斗不成老大扫兴向王罕讨了两名女奴回帐而去。次日早晨拖雷与郭靖两人手拉手的

    出外游玩信步行去离营渐远突然一只白兔从两人脚边奔了过去。拖雷取出小弓小箭

    嗖的一声正射中在白兔肚上。他年幼力微虽然射中却不致命那白兔带箭奔跑两人

    大呼大叫拔足追去。白兔跑了一阵终于摔倒两人齐声欢呼正要抢上去捡拾忽然旁

    边树林中奔出七八个孩子来。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眼明手快一把将白兔抓起拔下小

    箭往地下一掷瞪眼向拖雷与郭靖望了一眼抱了兔子转身就走。拖雷叫道:“喂兔子是

    我射死的你拿去干吗?”那孩子回过身来笑道:“谁说是你射死的?”拖雷道:“这枝

    箭不是我的吗?”那孩子突然眉毛竖起双睛凸出喝道:“兔子是我养的我不要你赔已

    经好啦!”拖雷道:“你说谎这明明是野兔。”那孩子是更加凶了走过来在拖雷肩头一

    推道:“你骂谁?我爷爷是王罕我爹爹是桑昆你知道吗?兔子就算是你射死的我拿

    了又怎样?”拖雷傲然道:“我爹爹是铁木真。”

    那孩子道:“呸是铁木真又怎样?你爹爹是胆小鬼怕我爷爷也怕我爹爹。”这孩

    子名叫都史是桑昆的独子。桑昆生了一个女儿后相隔多年才再生这男孩此外别无所

    出是以十分宠爱将他纵得骄横之极。铁木真和王罕、桑昆等隔别已久两人的儿子幼时

    虽曾会面这时却已互相不识。拖雷听他侮辱自己父亲恼怒之极昂然道:“谁说的?我

    爹爹谁也不怕!”都史道:“你妈妈给人家抢去是我爹爹和爷爷去夺转来还给你爹爹的

    当我不知道吗?我拿了你这只小小兔儿又有甚么要紧?”王罕当年帮了义子这个忙桑昆

    妒忌铁木真的威名时常对人宣扬连他的幼子也听得多了。拖雷一来年幼二来铁木真认

    为这是奇耻大辱当然不会对儿子说起。这时拖雷一听气得脸色苍白怒道:“你说谎!

    我告诉爹爹去。”转身就走。

    都史哈哈大笑叫道:“你爹爹怕我爹爹你告诉了又怎样?昨晚我爹爹放出两头花豹

    来你爹爹的四杰就吓得不敢动弹。”四杰中的博尔忽是拖雷的师父拖雷听了更加生气

    结结巴巴的道:“我师父连老虎也不怕怕甚么豹子?他只是不愿跟野兽打架罢了。”都史

    抢上两步忽地一记耳光打在拖雷脸上喝道:“你再倔强?你怕不怕我?”拖雷一楞

    小脸胀得通红想哭又不肯哭。郭靖在一旁气恼已久这时再也忍耐不住闷声不响突然

    冲上前去挺头往都史小腹急撞。都史出其不意被他一头撞中仰天跌倒。拖雷拍手笑

    道:“好呀!”拖了郭靖的手转身就逃。都史怒叫:“打死这两个小子!”

    都史的众同伴追将上去双方拳打足踢斗了起来。都史爬起身来怒冲冲加入战团。

    都史一伙年纪既大人数又多片刻间就把拖雷与郭靖掀倒在地。都史不住向郭靖背上用拳

    猛打喝道:“投降了就饶你!”郭靖想用力挣扎起来但被他按住了动弹不得。那边拖雷

    也给两个孩子合力压在地下殴击。正自僵持不下忽然沙丘后马铃声响一小队人乘马过

    来。当先一个矮胖子骑着一匹黄马望见群孩相斗笑道:“好呀讲打吗?”纵马走近

    见是七八个大孩子欺侮两个小孩两个小的给按在地下都已给打得鼻青口肿喝道:“不

    害臊吗?快放手。”都史骂道:“走开!别在这里啰唆。你们可知我是谁?我要打人谁都

    管不着。”他爹爹是雄视北方的君长他骄蛮已惯向来人人都让他。那骑黄马的人骂道:

    “这小子这样横快放手!”这时其余的人也过来了。一个女子道:“三哥别管闲事走

    吧。”那骑黄马的道:“你自己瞧。这般打架成甚么样子?”这几人便是江南七怪。他们

    自南而北一路追踪段天德直到大漠此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六年多来他们在沙漠中、草

    原上到处打听段天德和李萍的行踪七人都学会了一口蒙古话但段李两人却始终渺无音

    讯。江南七怪性格坚毅更是十分好胜既与丘处机打了这场赌别说只不过找寻一个女

    子就是再艰难十倍、凶险万分之事他们也绝不罢手退缩。七怪人人是同一般的心思若

    是永远寻不着李萍也须寻足一十八年为止那时再到嘉兴醉仙楼去向丘处机认输。何况丘

    处机也未必就能找到杨铁心的妻子包氏。倘若双方都找不到斗成平手不妨另出题目再

    来比过。韩小莹跳下马去拉起骑在拖雷背上的两个孩子说道:“两个大的打一个小的

    那不可以!”拖雷背上一轻挣扎着跳起。都史一呆郭靖猛一翻身从他胯下爬了出来。

    两人既得脱身足奔逃。都史叫道:“追呀!追呀!”领着众孩随后赶去。江南七怪望着

    一群蒙古小孩打架想起自己幼年时的胡闹顽皮都不禁微笑。柯镇恶道:“赶道吧别等

    前面市集散了可问不到人啦!”这时都史等又已将拖雷与郭靖追上四下围住。都史喝

    问:“投不投降?”拖雷满脸怒容摇头不答。都史道:“再打!”众小孩一齐拥上。倏地

    寒光一闪郭靖手中已握了一柄匕叫道:“谁敢上来?”原来李萍钟爱儿子把丈夫所

    遗的那柄匕给了他要他带在身畔。她想宝物可以辟邪本意是要保护儿子不受邪魔所

    侵。此刻郭靖受人欺逼甚急便拔了出来。都史等见他拿了兵器一时倒也不敢上前动手。

    妙手书生朱聪纵马已行忽见匕在阳光下一闪光芒特异不觉一凛。他一生偷盗官府富

    户见识宝物甚多心想:“这光芒大非寻常倒要瞧瞧是甚么宝贝。”当即勒马回头只

    见一个小孩手中拿着一柄匕。那匕刃身隐隐出蓝光游走不定颇是十分珍异的利

    器却不知如何会在一个孩子手中。再看群孩除了郭靖之外个个身穿名贵貂皮短衣而

    郭靖颈中也套着一个精致的黄金颈圈显见都是蒙古豪酋的子弟了。朱聪心想:“这孩子定

    是偷了父亲的宝刀私下出来玩弄。王公酋长之物取不伤廉。”当下起了据为己有之念笑

    吟吟的下马说道:“大家别打了好好玩儿罢。”一言方毕已闪身挨进众孩人圈夹手

    将匕抢了过来。他使的是空手入白刃的上乘武技别说郭靖是个小小孩子就算是武艺精

    熟的大人只要不是武林高手遇上了这位妙手书生也别想拿得住自己兵刃。朱聪匕一

    到手纵身窜出跃上马背哈哈大笑提缰纵马疾驰而去赶上众人笑道:“今日运

    气不坏无意间得了一件宝物。”笑弥陀张阿生笑道:“二哥这偷鸡摸狗的脾气总是不

    改。”闹市侠隐全金道:“甚么宝贝给我瞧瞧。”朱聪手一扬掷了过去。只见一道蓝

    光在空中划过给太阳光一照光芒闪烁似乎化成了一道小小彩虹众人都喝了一声彩。

    匕飞临面前全金只感一阵寒意伸手抓住剑柄先叫声:“好!”越看越是不住口的

    啧啧称赏再看剑柄见刻着“杨康”两字心中一楞:“这是汉人的名字啊怎么此剑落

    在蒙古?杨康?杨康?倒不曾听说有哪一位英雄叫做杨康。可是若非英雄豪杰又如何配用

    这等利器?”叫道:“大哥你知道谁叫杨康吗?”柯镇恶道:“杨康?”沉吟半晌摇头

    道:“没听说过。”“杨康”是丘处机当年给包惜弱腹中胎儿所取的名字杨郭两人交换了

    匕因此刻有“杨康”字样的匕是在李萍手中。江南七怪却不知此事。柯镇恶在七人中

    年纪最长阅历最富他既不知其余六人是更加不知了。全金为人细心说道:“丘处

    机追寻的是杨铁心的妻子不知这杨康与那杨铁心有无牵连。”朱聪笑道:“咱们若是找到

    了杨铁心的妻子日后带到醉仙楼头总也胜了牛鼻子一筹。”七人在大漠中苦苦寻找了六

    年丝毫没有头绪这时忽然似乎有了一点线索虽然渺茫之极却也不肯放过。韩小莹

    道:“咱们回去问问那小孩。”

    韩宝驹马快当先冲了回去只见众小孩又打成了一团拖雷和郭靖又已给掀倒在地。

    韩宝驹喝斥不开急了起来抓起几个小孩掷在一旁。都史不敢再打指着拖雷骂道:“两

    只小狗有种的明天再在这里打过。”拖雷道:“好明天再打。”他心中已有了计较回

    去就向三哥窝阔台求助。三个兄长中三哥和他最好力气又大明日一定能来助拳。都史带

    了众孩走了。

    郭靖满脸都是鼻血伸手向朱聪道:“还我!”朱聪把匕拿在手里一抛一抛笑

    道:“还你就还你。但是你得跟我说这把短剑是哪里来的?”郭靖用袖子一擦鼻中仍在流

    下来的鲜血道:“妈妈给我的。”朱聪道:“你爹爹叫甚么名字?”郭靖从来没有爹爹

    这句话倒将他楞住了当下摇了摇头。全金问道:“你姓杨吗?”郭靖又摇了摇头。七怪

    见这孩子傻头傻脑的都好生失望。朱聪问道:“杨康是谁?”郭靖仍是茫然摇头。江南七

    怪极重信义言出必践虽是对一个孩子也决不能说过的话不算朱聪便把匕交在郭靖

    手里。韩小莹拿出手帕给郭靖擦去鼻血柔声道:“回家去吧以后别打架啦。你人小

    打他们不过的。”七人掉转马头纵马东行。郭靖怔怔的望着他们。拖雷道:“郭靖回去

    罢。”这时七人已走出一段路但柯镇恶耳音锐敏之极听到“郭靖”两字全身大震立

    即提缰回马转来问道:“孩子你姓郭?你是汉人不是蒙古人?”郭靖点了点头。柯

    镇恶大喜急问:“你妈妈叫甚么名字?”郭靖道:“妈妈就是妈妈。”柯镇恶搔搔头问

    道:“你带我去见你妈妈好吗?”郭靖道:“妈妈不在这里。”柯镇恶听他语气之中似乎

    含有敌意叫道:“七妹你来问他。”韩小莹跳下马来温言道:“你爹爹呢?”郭靖

    道:“我爹爹给坏人害死了等我长大了去杀死坏人报仇。”韩小莹问道:“你爹爹叫甚

    么名字?”她过于兴奋声音也颤了。郭靖却摇了摇头柯镇恶道:“害死你爹爹的坏人

    叫甚么名字?”郭靖咬牙切齿的道:“他……名叫段天德!”原来李萍身处荒漠绝域之地

    知道随时都会遭遇不测是否得能生还中原故土实是渺茫之极要是自己突然之间丧命

    那么儿子连仇人的姓名也永远不知道了是以早就将段天德的名字形貌一遍又一遍的说给

    儿子听了。她是个不识字的乡下女子自然只叫丈夫为“啸哥”听旁人叫他“郭大哥”

    丈夫叫甚么名字她反而并不在意。郭靖也只道爹爹便是爹爹从来不知另有名字。

    这“段天德”三字郭靖说来也不如何响亮但突然之间传入七怪耳中七个人登时目

    瞪口呆便是半空中三个晴天霹雳亦无这般惊心动魄的威势一刹那间宛似地动山摇

    风云变色。过了半晌韩小莹才欢呼大叫张阿生以拳头猛捶自己胸膛全金紧紧搂住了

    南希仁的脖子韩宝驹却在马背连翻筋斗柯镇恶捧腹狂笑朱聪像一个陀螺般急转圈子。

    拖雷与郭靖见了他们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奇怪。过了良久江南七怪才慢慢安静下来

    人人却是满脸喜色。张阿生跪在地下不住向天膜拜喃喃的道:“菩萨有灵多谢老天爷保

    佑!”韩小莹对郭靖道:“小兄弟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话。”拖雷心里挂念着去找三哥窝阔

    台助拳又见这七人言行诡异说的蒙古话又都怪声怪气音调全然不准看来不是好人

    虽然刚才他们解了自己之围却不愿在当地多耽不住催郭靖回去。郭靖道:“我要回去

    啦。”拉了拖雷的手转身就走。韩宝驹急了叫道:“喂喂你不能走让你那小朋友

    先回去罢。”两个小孩见他形貌奇丑害怕起来当即足奔跑。韩宝驹抢将上去伸出肥

    手疾往郭靖后领抓去。朱聪叫道:“三弟莫莽撞。”在他手上轻轻一架。韩宝驹愕然停

    手。朱聪加快脚步赶在拖雷与郭靖头里从地下捡起三枚小石子笑嘻嘻的道:“我变戏

    法你们瞧不瞧?”郭靖与拖雷登感好奇停步望着他。朱聪摊开右掌掌心中放了三枚小

    石子喝声:“变!”手掌成拳再伸开来时小石子全已不见。两个小孩奇怪之极。朱聪

    向自己头上帽子一指喝道:“钻进去!”揭下帽子三颗小石子好端端的正在帽里。郭靖

    和拖雷哈哈大笑齐拍手掌。正在这时远远雁声长唳一群鸿雁排成两个人字形从北边

    飞来。朱聪心念一动道:“现在咱们来请我大哥变个戏法。”从怀中摸出一块汗巾交给

    拖雷向柯镇恶一指道:“你把他眼睛蒙住。”拖雷依言把汗巾缚在柯镇恶眼上笑道:

    “捉迷藏吗?”朱聪道:“不他蒙住了眼睛却能把空中的大雁射下来。”说着将一副弓

    箭放在柯镇恶手里。拖雷道:“那怎么能够?我不信。”说话之间雁群已飞到头顶。朱聪

    挥手将三块石子往上抛去他手劲甚大石子飞得老高。雁群受惊领头的大雁高声大叫

    正要率领雁群转换方向柯镇恶已辨清楚了位置拉弓矢嗖的一声正中大雁腹肚连

    箭带雁跌了下来。拖雷与郭靖齐声欢呼奔过去拾起大雁交在柯镇恶手里小心灵中钦

    佩之极。朱聪道:“刚才他们七八个打你们两个要是你们学会了本事就不怕他们人多

    了。”拖雷道:“明天我们还要打我去叫哥哥来。”朱聪道:“叫哥哥帮忙?哼那是没

    用的孩子。我来教你们一些本事管教明天打赢他们。”拖雷道:“我们两个打赢他们八

    个?”朱聪道:“正是!”拖雷大喜道:“好那你就教我。”朱聪见郭靖在一旁似乎不感

    兴趣问道:“你不爱学吗?”郭靖道:“妈妈说的不可跟人家打架。学了本事打人妈

    妈要不高兴的。”韩宝驹轻轻骂道:“胆小的孩子!”朱聪又问:“那么刚才你们为甚么打

    架?”郭靖道:“是他们先打我们的。”柯镇恶低沉了声音道:“要是你见到了仇人段天

    德那怎么办?”郭靖小眼中闪出怒光道:“我杀了他给爹爹报仇。”柯镇恶道:“你

    爹爹一身好武艺尚且给他杀了。你不学本事当然打他不过又怎能报仇?”郭靖怔怔的

    呆无法回答。韩小莹道:“所以哪本事是非学不可的。”

    朱聪向左边荒山一指说道:“你要学本事报仇今晚半夜里到这山上来找我们。不

    过只能你一个人来除了你这个小朋友之外也不能让旁人知道。你敢不?怕不怕鬼?”

    郭靖仍是呆呆不答。拖雷却道:“你教我本事罢。”朱聪忽地拉住他手膀一扯左脚轻轻一

    勾拖雷扑地倒了。他爬起身来怒道:“你怎么打我?”朱聪笑道:“这就是本事你学

    会了吗?”拖雷很是聪明当即领悟照式学了一遍说道:“你再教。”朱聪向他面门虚

    晃一拳拖雷向左闪避朱聪右拳早到正打在他鼻子之上只是这一拳并不用力触到鼻

    子后立即收回。拖雷大喜叫道:“好极啦你再教。”朱聪忽地俯身肩头在他腰眼里轻

    轻一撞拖雷猛地跌了出去。全金飞身去接住稳稳的将他放在地下。拖雷喜道:“叔

    叔再教。”朱聪笑道:“你把这三下好好学会大人都不一定打得赢你了。够啦够啦。”

    转头问郭靖道:“你学会了吗?”郭靖正自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甚么茫然摇了摇头。七

    怪见拖雷如此聪明伶俐相形之下郭靖更是显得笨拙无比都不禁怅然若失。韩小莹一声

    长叹眼圈儿不禁红了。全金道:“我瞧也不必多费心啦。好好将他们母子接到江南交

    给丘道长。比武之事咱们认输算了。”朱聪道:“这孩子资质太差不是学武的胚子。”

    韩宝驹道:“他没一点儿刚烈之性我也瞧不成。”七怪用江南土话纷纷议论。韩小莹向两

    孩子挥挥手道:“你们去罢。”拖雷拉了郭靖欢欢喜喜的走了。江南七怪辛苦六年在茫

    茫大漠中奔波数千里一旦寻到了郭靖本是喜从天降不料只欢喜得片刻便见郭靖资质

    显然十分鲁钝决难学会上乘武功不由得心灰意懒。这番难过只有比始终寻不到郭靖更

    甚。韩宝驹提起软鞭不住击打地下沙子出气只打得尘沙飞扬兀自不肯停手只有南山

    樵子南希仁却始终一言不。

    柯镇恶道:“四弟你说怎样?”南希仁道:“很好。”朱聪道:“甚么很好?”南希

    仁道:“孩子很好。”韩小莹急道:“四哥总是这样难得开一下金口也不肯多说一个

    字。”南希仁微微一笑道:“我小时候也很笨。”他向来沉默寡言每一句话都是思虑周

    详之后再说出口来是以不言则已言必有中。六怪向来极尊重他的意见听他这么说登

    时犹如见到一线光明已不如先时那么垂头丧气。张阿生道:“对对!我几时又聪明过

    了?”说着转头向韩小莹瞧去。朱聪道:“且瞧他今晚敢不敢一个人上山来。”全金道:

    “我瞧多半不敢。我先去找到他的住处。”说着跳下马来遥遥跟着拖雷与郭靖望着他们

    走进蒙古包里。当晚七怪守在荒山之上将至亥时三刻眼见斗转星移却哪里有郭靖的影

    子?朱聪叹道:“江南七怪威风一世到头来却败在这臭道士手里!”但见西方天边黑云重

    重叠叠的堆积头顶却是一片暗蓝色的天空更无片云。西北风一阵缓一阵急明月渐至

    中天月旁一团黄晕。韩小莹道:“只怕今晚要下大雨。一下雨这孩子更不会来了。”张

    阿生道:“那么咱们明儿找上门去。”柯镇恶道:“资质苯些也不打紧。但这孩子要是胆

    小怕黑唉!”说着摇了摇头。

    七人正自气沮韩宝驹忽然“咦”了一声向草丛里一指道:“那是甚么?”月光之

    下只见青草丛中三堆白色的东西模样甚是诡奇。全金走过去看时只见三堆都是死人

    的骷髅头骨却叠得整整齐齐。他笑道:“定是那些顽皮孩子搞的把死人头排在这里……

    啊甚么?……二哥快来!”

    各人听他语声突转惊讶除柯镇恶外其余五人都忙走近。全金拿起一个骷髅递给朱

    聪道:“你瞧!”朱聪就他手中看去只见骷髅的脑门上有五个窟窿模样就如用手指插

    出来的一般。他伸手往窟窿中一试五只手指刚好插入五个窟窿大拇指插入的窟窿大些

    小指插入的窟窿小些犹如照着手指的模样细心雕刻而成显然不是孩童的玩意。朱聪脸色

    微变再俯身拿起两个骷髅只见两个头骨顶上仍是各有刚可容纳五指的洞孔不禁大起疑

    心:“难道是有人用手指插出来的?”但想世上不会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五指竟能洞穿头

    骨是以只是暗自沉吟口中不说。韩小莹叫道:“是吃人的山魈妖怪吗?”韩宝驹道:

    “是了定是山魈。”全金沉吟道:“若是山魈怎会把头骨这般整整齐齐的排在这

    里?”柯镇恶听到这句话跃将过来问道:“怎么排的?”全金道:“一共三堆排成

    品字形每堆九个骷髅头。”柯镇恶惊问:“是不是分为三层?下层五个中层三个上层

    一个?”全金奇道:“是啊!大哥你怎知道?”柯镇恶不回答他问话急道:“快向东

    北方、西北方各走一百步。瞧有甚么。”六人见他神色严重甚至近于惶急大异平素泰然

    自若之态不敢怠慢三人一边各向东北与西北数了脚步走去片刻之间东北方的韩小

    莹与西北方的全金同时大叫起来:“这里也有骷髅堆。”柯镇恶飞身抢到西北方低声喝

    道:“生死关头千万不可大声。”三人愕然不解柯镇恶早已急步奔到东北方韩小莹等身

    边同样喝他们禁声。张阿生低声问:“是妖怪呢还是仇敌?”柯镇恶道:“我的瞎眼便是

    拜受他们之赐。”这时西北方的全金等都奔了过来围在柯镇恶身旁听他这样说无不

    惊心。他们六人与柯镇恶虽然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但他极恨别人提及他的残疾是以六兄

    妹只道他是幼时不幸受伤从来不敢问起直至此时始知是仇敌所害。柯镇恶武功高强为

    人又精明沉着竟然落得如此惨败。那么仇敌必定厉害之极了。柯镇恶拿起一枚骷髅头骨

    仔细抚摸将右手五指插入头骨上洞孔喃喃道:“练成了练成了果然练成了。”又

    问:“这里也是三堆骷髅头?”韩小莹道:“不错。”柯镇恶低声道:“每堆都是九个?”

    韩小莹道:“一堆九个两堆只有八个。”柯镇恶道:“快去数数那边的。”韩小莹飞步奔

    到东北方俯身一看随即奔回说道:“那边每堆都是七个。都是死人级肌肉未

    烂。”柯镇恶低声道:“那么他们马上就会到来。”将骷髅头骨交给全金道:“小心放

    回原处别让他们瞧出有过移动的痕迹。”全金放好骷髅回到柯镇恶身边。六兄弟惘然

    望着大哥静待他解说。只见他抬头向天脸上肌肉不住扭动森然道:“这是铜尸铁

    尸!”朱聪吓了一跳道:“铜尸铁尸不早就死了吗怎么还在人世?”柯镇恶道:“我也

    只道已经死了。却原来躲在这里暗练九阴白骨爪。各位兄弟大家快上马向南急驰千万

    不可再回来。驰出一千里后等我十天我第十天上不到就不必再等了。”韩小莹急道:

    “大哥你说甚么?咱们喝过血酒立誓同生共死怎么你叫我们走?”柯镇恶连连挥手

    道:“快走快走迟了可来不及啦!”韩宝驹怒道:“你瞧我们是无义之辈吗?”张阿生

    道:“江南七怪打不过人家留下七条性命也就是了哪有逃走之理?”

    柯镇恶急道:“这两人武功本就十分了得现今又练成了九阴白骨爪。咱们七人绝不是

    他们对手。何苦在这里白送性命?”六人知他平素心高气傲从不服输以长春子丘处机如

    此武功敢与之拚斗也是毫不畏缩对这两人却如此忌惮想来对方定是厉害无比。全金

    道:“那么咱们一起走。”柯镇恶冷冷的道:“他们害了我一生受苦那也罢了。我兄长

    之仇却不能不报。”南希仁道:“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他言简意赅但说了出来之后

    再无更改。柯镇恶沉吟片刻素知各人义气深重原也决无临难自逃之理适才他说这番

    话危急之际顾念众兄弟的性命已近于口不择言当下叹了口气说道:“好既是如

    此大家千万要小心了。那铜尸是男人铁尸是女人两个是夫妻。当年他们初练九阴白骨

    爪给我兄弟撞见了我兄长死在他们手里我坏了一对招子。别的详情来不及说了大家

    须防他们手爪厉害。六弟你向南走一百步瞧是不是有口棺材?”全金连奔带跑的数着

    步子走去走满一百步没见到棺材仔细察看见地下露出石板一角用力一掀石板纹

    丝不动。转回头招了招手各人一齐过来。张阿生、韩宝驹俯身用力叽叽数声两人合力

    把石板抬了起来。月光下只见石板之下是个土坑坑中并卧着两具尸穿着蒙古人的装

    束。柯镇恶跃入土坑之中说道:“那两个魔头待会练功要取尸应用。我躲在这里出

    其不意的攻他们要害。大家四周埋伏千万不可先让他们惊觉了。务须等我难之后大家

    才一齐涌上下手不可有丝毫留情这般偷袭暗算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敌人太狠太强若

    非如此咱七兄弟个个性命不保。”他低沉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着六兄弟连声答应。柯

    镇恶又道:“那两人机灵之极稍有异声异状在远处就能察觉把石板盖上罢只要露一

    条缝给我透气就是。”六人依言轻轻把石板盖上各拿兵刃在四周草丛树后找了隐蔽的

    所在分别躲好。韩小莹见柯镇恶如此郑重其事那是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过的又是挂虑

    又是好奇躲藏时靠近朱聪悄声问道:“铜尸铁尸是甚么人?”朱聪道:“这两人合称黑

    风双煞当年在北方作恶。这两人心狠手辣武功高强行事又十分机灵当真是神出鬼

    没。后来不知怎的江湖上不见了他们的踪迹过了几年大家都只道他们恶贯满盈已经

    死了哪知道却是躲在这穷荒极北之地。”韩小莹问道:“这二人叫甚么名字?”朱聪道:

    “铜尸是男的名叫陈玄风。他脸色焦黄有如赤铜脸上又从来不露喜怒之色好似僵尸

    一般因此人家叫他铜尸。”韩小莹道:“那么那个女的铁尸脸色是黑黝黝的了?”朱聪

    道:“不错她姓梅名叫梅风。”韩小莹道:“大哥说他们练九阴白骨爪那是甚么功

    夫?”朱聪道:“我也从没听说过。”韩小莹向那叠成一个小小白塔似的九个骷髅头望去

    见到顶端那颗骷髅一对黑洞洞的眼孔正好对准着自己似乎直瞪过来一般不觉心中一寒

    转过头不敢再看沉吟道:“怎么大哥从来不提这回事?难道……”她话未说完朱聪突然

    左手在她口上一掩右手向小山下指去。韩小莹从草丛间望落只见远处月光照射之下一

    个臃肿的黑影在沙漠上急移而来甚是迅暗道:“惭愧!原来二哥和我说话时一直在

    毫不懈怠的监视敌人。”顷刻之间那黑影已近小山这时已可分辨出来原来是两人紧紧

    靠在一起是以显得特别肥大。韩宝驹等先后都见到了均想:“这黑风双煞的武功果然怪

    异无比。两人这般迅捷的奔跑竟能紧紧靠拢相互间当真是寸步不离!”六人屏息凝神

    静待大敌上山。朱聪握住点穴用的扇子韩小莹把剑插入土里以防剑光映射但右手却紧

    紧抓住剑柄。只听山路上沙沙声响脚步声直移上来各人心头怦怦跳动只觉这一刻特别

    长。这时西北风更紧西边的黑云有如大山小山一座座的涌将上来。过了一阵脚步声停

    息山顶空地上竖着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不动头上戴着皮帽似是蒙古人打扮另一人长

    在风中飘动却是个女子。韩小莹心想:“那必是铜尸铁尸了且瞧他们怎生练功。”只

    见那女子绕着男子缓缓行走骨节中出微微响声她脚步逐渐加快骨节的响声也越来越

    响越来越密犹如几面羯鼓同时击奏一般。江南六怪听着暗暗心惊:“她内功竟已练到如

    此地步无怪大哥要这般郑重。”只见她双掌不住的忽伸忽缩每一伸缩手臂关节中都是

    喀喇声响长随着身形转动在脑后拖得笔直尤其诡异可怖。

    韩小莹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冒上来全身寒毛竖起。突然间那女子右掌一立左掌拍

    的一声打在那男子胸前。江南六怪无不大奇:“难道她丈夫便以血肉之躯抵挡她的掌力?”

    眼见那男子往后便倒那女子已转到他身后一掌打在他后心。只见她身形挫动风声虎

    虎接着连八掌一掌快似一掌一掌猛似一掌那男子始终不出一声。待到第九掌

    出那女子忽然跃起飞身半空头下脚上左手抓起那男子的皮帽噗的一声右手手指

    插入了那人脑门。

    韩小莹险些失声惊呼。只见那女子落下地来哈哈长笑那男子俯身跌倒更不稍动。

    那女子伸出一只染满鲜血脑浆的手掌在月光下一面笑一面瞧忽地回过头来。韩小莹见她

    脸色虽是黝黑模样却颇为俏丽大约是四十岁左右年纪。江南六怪这时已知那男子并非她

    丈夫只是一个被她捉来喂招练功的活靶子这女子自必是铁尸梅风了。梅风笑声一

    停伸出双手嗤嗤数声撕开了死人的衣服。北国天寒人人都穿皮袄她撕破坚韧的皮

    衣竟如撕布扯纸毫不费力随即伸手扯开死人胸腹将内脏一件件取出在月光下细细

    检视看一件掷一件。六怪瞧抛在地下的心肺肝脾只见件件都已碎裂才明白她以活人

    作靶练功的用意她在那人身上击了九掌丝毫不闻骨骼折断之声内脏却已震烂。她检视

    内脏显是查考自己功力进度若何了。

    韩小莹恼怒之极轻轻拔起长剑便欲上前偷袭。朱聪急忙拉住摇了摇手心下寻

    思:“这时只有铁尸一人虽然厉害但我们七兄弟合力谅可抵敌得过先除了她再来

    对付铜尸那就容易得多。要是两人齐到我们无论如何应付不了……但安知铜尸不是躲在

    暗里乘隙偷袭?大哥深知这两个魔头的习性还是依他吩咐由他先行难为妥。”梅

    风检视已毕微微一笑似乎颇为满意坐在地下对着月亮调匀呼吸做起吐纳功夫来。

    她背脊正对着朱聪与韩小莹背心一起一伏看得清清楚楚。

    韩小莹心想:“这时我一招‘电照长空’十拿九稳可以穿她个透明窟窿。但若一击

    不中那可误了大事。”她全身抖一时拿不定主意。朱聪也是不敢喘一口大气但觉背

    心上凉嗖嗖地却是出了一身冷汗一斜眼间但见西方黑云里遮满了半个天空犹似一张

    大青纸上泼满了浓墨一般乌云中电光闪烁更增人心中惊怖惶恐之情。轻雷隐隐窒滞郁

    闷似乎给厚厚的星云裹缠住了难以脱出。梅风打坐片时站起身来拖了尸走到柯

    镇恶藏身的石坑之前弯腰去揭石板。

    江南六怪个个紧握兵刃只等她一揭石板立即跃出。梅风忽听得背后树叶微微一

    响似乎不是风声猛然回头月光下一个人头的影子正在树梢上显了出来她一声长啸

    斗然往树上扑去。躲在树巅的正是韩宝驹他仗着身矮藏在树叶之中不露形迹这时作势

    下跃微一长身竟然立被敌人觉。他见这婆娘扑上之势猛不可当金龙鞭一招“乌龙取

    水”居高临下往她手腕上击去。梅风竟自不避顺手一带已抓住了鞭梢。韩宝驹膂

    力甚大用劲回夺。梅风身随鞭上左掌已如风行电掣般拍到。掌未到风先至迅猛已

    极。韩宝驹眼见抵挡不了松手撤鞭一个筋斗从树上翻将下来。梅风不容他缓势脱身

    跟着扑落五指向他后心疾抓。韩宝驹只感颈上一股凉气忙奋力往前急挺同时树下南希

    仁的透骨锥与全金的袖箭已双双向敌人打到。梅风左手中指连弹将两件暗器一一弹

    落。嗤的一声响韩宝驹后心衣服被扯去了一块。他左足点地立即向前纵出哪知梅风

    正落在他的面前。这铁尸动如飘风喝道:“你是谁到这里干甚么?”双爪已搭在他肩

    头。韩宝驹只感一阵剧痛敌人十指犹如十把铁锥般嵌入了肉里他大惊之下飞起右脚

    踢向敌人小腹。梅风右掌斩落喀的一声韩宝驹足背几乎折断他临危不乱立即借势

    着地滚开。梅风提脚往他臀部踢去忽地右一条黑黝黝的扁担闪出猛往她足踝砸落

    正是南山樵子南希仁。梅风顾不得追击韩宝驹急退避过顷刻间只见四面都是敌人

    一个手拿点穴铁扇的书生与一个使剑的妙龄女郎从右攻到一个长大胖子握着屠牛尖刀一

    个瘦小汉子拿着一件怪样兵刃从左抢至正面抡动扁担的是个乡农模样的壮汉身后脚步声

    响料想便是那个使软鞭的矮胖子这些人都不相识然而看来个个武功不弱心道:“他

    们人多先施辣手杀掉几个再说。管他们叫甚么名字是甚么来历反正除了恩师和我那贼

    汉子天下人人可杀!”身形晃动手爪猛往韩小莹脸上抓去。朱聪见她来势凶锐铁扇疾

    打她右臂肘心的“曲池穴”。岂知这铁尸竟然不理右爪直伸韩小莹一招“白露横江”

    横削敌人手臂。梅风手腕翻处伸手硬抓宝剑看样子她手掌竟似不怕兵刃。韩小莹大

    骇急忙缩剑退步只听拍的一声朱聪的铁扇已打中梅风的“曲池穴”。这是人身的要

    穴点中后全臂立即酸麻失灵动弹不得朱聪正在大喜忽见敌人手臂陡长手爪已抓到

    了他的头顶。朱聪仗着身形灵动于千钧一之际倏地窜出才躲开了这一抓惊疑不定:

    “难道她身上没有穴道?”这时韩宝驹已捡起地下的金龙鞭六人将梅风围在垓心刀剑

    齐施。梅风丝毫不惧一双肉掌竟似比六怪的兵刃还要厉害。她双爪犹如钢抓铁钩不是

    硬夺兵刃就是往人身上狠抓恶挖。江南六怪想起骷髅头顶五个手指窟窿无不暗暗心惊。

    更有一件棘手之事这铁尸浑号中有一个“铁”字殊非偶然周身真如铜铸铁打一般。她

    后心给全金秤锤击中两下却似并未受到重大损伤才知她横练功夫亦已练到了上乘境

    界。眼见她除了对张阿生的尖刀、韩小莹的长剑不敢以身子硬接之外对其余兵刃竟是不大

    闪避一味凌厉进攻。斗到酣处全金躲避稍慢左臂被她一把抓住。五怪大惊向前疾

    攻。梅风一扯之下全金手臂上连衣带肉竟被她血淋淋的抓了一块下来。

    朱聪心想:“有横练功夫之人身上必有一个功夫练不到的练门这地方柔嫩异常一

    碰即死不知这恶妇的练门是在何处?”他纵高窜低铁扇晃动连打敌人头顶“百会”、

    咽喉“廉泉”两穴接着又点她小腹“神阙”、后心“中枢”两穴霎时之间连试了十多

    个穴道要查知她对身上哪一部门防护特别周密那便是“练门”的所在了。梅风明白他

    用意喝道:“鬼穷酸你姑奶奶功夫练到了家全身没练门!”倏的一抓抓住了他的手

    腕。朱聪大惊幸而他动念奇手法伶俐不待她爪子入肉手掌翻动已将铁扇塞入了

    她掌心说道:“扇子上有毒!”梅风突然觉到手里出现一件硬物一呆之下朱聪已把

    手挣脱。梅风也怕扇上当真有毒立即抛下。

    朱聪跃开数步提手只见手背上深深的五条血痕不禁全身冷汗眼见久战不下己方

    倒已有三人被她抓伤待得她丈夫铜尸到来七兄弟真的要暴骨荒山了只见张阿生、韩宝

    驹、全金部已气喘连连额头见汗。只有南希仁功力较深韩小莹身形轻盈尚未见累

    敌人却是愈战愈勇一斜眼瞥见月亮惨白的光芒从乌云间射出照在左侧那堆三堆骷髅头骨

    之上不觉一个寒噤情急智生飞步往柯镇恶躲藏的石坑前奔去同时大叫:“大家逃命

    呀!”五侠会意边战边退。梅风冷笑道:“哪里钻出来的野种到这里来暗算老娘现

    今想逃可已迟了。”飞步追来。南希仁、全金、韩小莹拚力挡住。朱聪、张阿生、韩宝驹

    三人俯身合力砰的一声将石板抬在一边。就在此时梅风左臂已圈住南希仁的扁担

    右爪递出直取他的双目。朱聪猛喝一声:“快下来打!”手指向上一指双目望天左手

    高举连连招手似是叫隐藏在上的同伴下来夹击。梅风一惊不由自主的抬头一望只

    见乌云满天半遮明月哪里有人?朱聪叫道:“七步之前!”柯镇恶双手齐施六枚毒菱

    分上中下三路向着七步之前激射而出。呼喝声中柯镇恶从坑中急跃而起江南七怪四面同

    时攻到。梅风惨叫一声双目已被两枚毒菱同时打中其余四枚毒菱却都打空总算她应

    变奇铁菱着目脑袋立刻后仰卸去了来势铁菱才没深入头脑但眼前斗然漆黑甚

    么也瞧不见了。梅风急怒攻心双掌齐落柯镇恶早已闪在一旁只听得嘭嘭两声她双

    掌都击在一块岩石之上。她愤怒若狂右脚急出踢中石板那石板登时飞起。七怪在旁看

    了无不心惊一时不敢上前相攻。

    梅风双目已瞎不能视物展开身法乱抓乱拿。朱聪连打手势叫众兄弟避开只

    见她势如疯虎形若邪魔爪到处树木齐折脚踢时沙石纷飞。但七怪屏息凝气离得远远

    地却哪里打得着?过了一会梅风感到眼中渐渐麻知道中了喂毒暗器厉声喝道:

    “你们是谁?快说出来!老娘死也死得明白。”朱聪向柯镇恶摇摇手要他不可开口说话

    让她毒身死刚摇了两摇手猛地想起大哥目盲哪里瞧得见手势?只听得柯镇恶冷冷的

    道:“梅风你可记得飞天神龙柯辟邪、飞天蝙蝠柯镇恶吗?”梅风仰天长笑叫道:

    “好小子你还没死!你是给飞天神龙报仇来着?”柯镇恶道:“不错你也还没死那好

    得很。”梅风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七怪凝神戒备。这时寒风刺骨月亮已被乌云遮去了大半月色惨淡各人都感到阴气

    森森。只见梅风双手微张垂在身侧十根尖尖的指甲上映出灰白光芒。她全身宛似一座

    石像更无丝毫动弹疾风自她身后吹来将她一头长刮得在额前挺出。这时韩小莹正和

    她迎面相对见她双目中各有一行鲜血自脸颊上直流至颈。

    突然间朱聪、全金齐声大叫:“大哥留神!”语声未毕柯镇恶已感到一股劲风当胸

    袭来铁杖往地下疾撑身子纵起落在树巅。梅风一扑落空一把抱住柯镇恶身后大

    树双手十根手指插入了树干之中。六怪吓得面容变色柯镇恶适才纵起只要稍迟一瞬这

    十指插在身上哪里还有性命?梅风一击不中忽地怪声长啸声音尖细但中气充沛

    远远的送了出去。朱聪心念一动:“不好她是在呼唤丈夫铜尸前来相救。”忙叫:“快干

    了她!”运气于臂施重手法往她后心拍去。张阿生双手举起一块大岩石猛力往她头顶砸

    落。梅风双目刚瞎未能如柯镇恶那么听风辨形大石砸到时声音粗重尚能分辨得出

    身子向旁急闪但朱聪这一掌终于未能避开“哼”一声后心中掌。饶是她横练功夫厉

    害但妙手书生岂是寻常之辈这一掌也叫她痛彻心肺。朱聪一掌得手次掌跟着进袭。梅

    风右爪反钩朱聪疾忙跳开避过。余人正要上前夹击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声音就

    如梅风刚才的啸声一般隐隐传来令人毛骨悚然顷刻之间第二下啸声又起但声音

    已近了许多。七怪都是一惊:“这人脚步好快!”柯镇恶叫道:“铜尸来啦。”韩小莹跃在

    一旁向山下望去只见一个黑影疾逾奔马的飞驰而来边跑边啸。此时梅风守紧门户

    不再进击一面运气裹毒使眼中的毒不致急行散只待丈夫赶来救援尽歼敌人。朱聪

    向全金打个手势两人钻入了草丛。朱聪眼见铁尸如此厉害远远瞧那铜尸的身法似乎

    功力更在妻子之上明攻硬战显非他夫妻敌手只有暗中偷袭以图侥幸。韩小莹突然间

    “咦”了一声只见在那急奔而来的人影之前更有一个矮小的人影在走上山来只是他走

    得甚慢身形又小是以先前没有见。她凝神看时见那矮小的人形是个小孩心知必是

    郭靖又惊又喜忙抢下去要接他上来。她与郭靖相距已不甚远又是下山的道路但铜尸

    陈玄风的轻身功夫好快片刻之间已抢了好大一段路程。韩小莹微一迟疑:“我抢下去单

    身遇上铜尸决不是他对手……但眼见这小孩势必遭他毒手怎能不救?”随即加快脚步

    同时叫道:“孩子快跑!”郭靖见到了她欢呼大叫却不知大祸已在眉睫。张阿生这些

    年来对韩小莹一直心中暗暗爱慕只是向来不敢丝毫表露情愫这时见她涉险救人情急关

    心当即飞奔而下准拟挡在她的前面好让她救了人逃开。山上南希仁、韩宝驹等不再向

    梅风进攻都注视着山腰里的动静。各人手里扣住暗器以备支援韩张二人。转眼韩小莹

    已奔到郭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小手转身飞逃只奔得丈许猛觉手里一轻郭靖一声惊

    呼竟被陈玄风夹背抓了过去。韩小莹左足一点剑走轻灵一招“凤点头”疾往敌人左

    胁虚刺跟着身子微侧剑尖光芒闪动直取敌目又狠又准的是“越女剑法”中的精微

    招数。

    陈玄风将郭靖挟在左腋之下猛见剑到倏地长出右臂手肘抵住剑身轻轻往外一推

    手掌“顺水推舟”反手就是一掌。韩小莹圈转长剑斜里削来。哪知陈玄风的手臂斗然间

    似乎长了半尺韩小莹明明已经闪开还是拍的一掌正中肩头登时跌倒在地。这两招交

    换只是一瞬之间的事陈玄风下手毫不容情跟着就是一爪往韩小莹天灵盖上插落。这

    “九阴白骨爪”摧筋破骨狠辣无比这一下要是给抓上了韩小莹头顶势必是五个血孔。

    张阿生和她相距尚有数步眼见势危情急拚命立时和身扑上将自己身子盖在韩小莹头

    上。陈玄风一爪下去噗的一声五指直插入张阿生背心。张阿生大声吼叫尖刀猛往敌人

    胸口刺去。陈玄风伸手格出张阿生尖刀脱手。陈玄风随手又是一掌将张阿生直摔出去。

    朱聪、全金、南希仁、韩宝驹大惊一齐急奔而下。陈玄风高声叫道:“贼婆娘怎样

    了?”梅风扶住大树惨声叫道:“我一双招子让他们毁啦。贼汉子这七个狗贼只要逃

    了一个我跟你拚命。”陈玄风叫道:“贼婆娘你放心一个也跑不了。你……痛不痛?

    站着别动。”举手又往韩小莹头顶抓下。韩小莹一个“懒驴打滚”滚开数尺。陈玄风骂

    道:“还想逃?”左手又即抓落。

    张阿生身受重伤躺在地下迷糊中见韩小莹情势危急拚起全身之力举脚往敌人手

    指踢去。陈玄风顺势抓出五指又插入他小腿之中。张阿生挺身翻起双臂紧紧抱住陈玄风

    腰间。陈玄风抓住他后颈运劲要将他掼出张阿生只担心敌人去伤害韩小莹双臂说甚么

    也不放松。陈玄风砰的一拳打在他脑门正中。张阿生登时晕去手臂终于松了。就这么一

    拦韩小莹已翻身跃起递剑进招。她不敢欺进展开轻灵身法绕着敌人的身形滴溜溜地

    转动口中只叫:“五哥五哥你怎样?”她转得两个圈子南希仁、韩宝驹等同时赶

    到朱聪与全金的暗器也已射出。陈玄风见敌人个个武功了得甚是惊奇心想:“这荒

    漠之中哪里钻出来这几个素不相识的硬爪子?”高声叫道:“贼婆娘这些家伙是甚么

    人?”梅风叫道:“飞天神龙的兄弟、飞天蝙蝠的同党。”陈玄风哼了一声骂道:

    “好狗贼还没死巴巴的赶到这里送终。”他挂念妻子的伤势叫道:“贼婆娘伤得怎

    样?会要了你的臭命吗?”梅风怒道:“快杀啊老娘死不了。”陈玄风见妻子扶住大

    树不来相助知她虽然嘴硬但受伤一定不轻心下焦急只盼尽快料理了敌人好去相

    救妻子。这时朱聪等五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只柯镇恶站在一旁伺机而动。

    陈玄风将郭靖用力往地下一掷左手顺势一拳往全金打到。全金大惊心想这一掷

    之下那孩子岂有性命?俯身避开了敌人来拳随手接住郭靖一个筋斗翻出丈余之外

    这一招“灵猫扑鼠”既避敌又救人端的是又快又巧。陈玄风也暗地喝了一声彩。

    这铜尸生性残忍敌人越强他越是要使他们死得惨酷。何况敌人伤了他爱妻尤甚于

    伤害他自己。黑风双煞十指抓人的“九阴白骨爪”与伤人内脏的“摧心掌”即将练成此时

    火候已到十之**他忽地一声怪啸左掌右抓招招攻向敌人要害。江南五怪知道今日到

    了生死关头哪敢有丝毫怠忽当下奋力抵御人人不敢逼近包围的圈子愈放愈大。战到

    分际韩宝驹奋勇进袭使开“地堂鞭法”着地滚进专向对方下盘急攻一轮盘打挥缠。

    陈玄风果然分心蓬的一声后心被南希仁一扁担击中。铜尸痛得哇哇怪叫右手猛向南希

    仁抓来。南希仁扁担末及收回敌爪已到当即使了半个“铁板桥”上身向后急仰忽见

    陈玄风手臂关节喀喇一响手臂斗然长了数寸一只大手已触到眉睫。高手较技进退趋避

    之间相差往往不逾分毫明明见他手臂已伸到尽头这时忽地伸长哪里来得及趋避?被他

    一掌按在面门五指即要向脑骨中插进。南希仁危急中左手疾起以擒拿法勾住敌人手腕

    向左猛撩就在此时朱聪已扑在铜尸背上右臂如铁紧紧扼住他的喉头。这一招自己胸

    口全然卖给了敌人他见义弟命在呼吸之间顾不得犯了武术家的大忌救人要紧。正在这

    双方性命相扑之际半空中忽然打了一个霹雳乌云掩月荒山上伸手不见五指跟着黄豆

    大的雨点猛撒下来。只听得喀喀两声接着又是噗的一声陈玄风以力碰力已震断了南希

    仁的左臂同时左手手肘在朱聪胸口撞去。朱聪只觉前胸剧痛不由自由的放松了扼在敌人

    颈中的手臂向后直跌出去。陈玄风也感咽喉间被扼得呼吸为难跃在一旁狠狠喘气。韩

    宝驹在黑暗中大叫:“大家退开!七妹你怎样?”韩小莹道:“别作声!”说着向旁奔了

    几步。

    柯镇恶听了众人的动静心下甚奇问道:“二弟你怎么了?”全金道:“此刻漆

    黑一团谁也瞧不见谁?”柯镇恶大喜暗叫:“老天助我!”

    江南七怪中三人重伤本已一败涂地这时忽然黑云笼罩大雨倾盆而下。各人屏息凝

    气谁都不敢先动。柯镇恶耳音极灵雨声中仍辨出左侧**步处那人呼吸沉重并非自己

    兄弟当下双手齐扬六枚毒菱往他打去。陈玄风刚觉劲风扑面暗器已到眼前急忙跃

    起。他武功也真了得在这千钧一之际竟能将六枚毒菱尽数避开。这一来却也辨明了敌

    人方向。他不一声突然纵起双爪在身前一尺处舞了个圆圈猛向柯镇恶扑去。柯镇恶

    听得他扑到的风声向旁急闪回了一杖白日黑夜于他全无分别但陈玄风视物不见

    功夫恰如只剩了一成。两人登时打了个难分难解。陈玄风斗得十余招一团漆黑之中似乎

    四面八方都有敌人要扑击过来自己出去的拳脚是否能打到敌人身上半点也没有把握

    瞬息之间宛似身处噩梦。韩宝驹与韩小莹、全金三人摸索着去救助受伤的三人虽然明

    知大哥生死系于一但漆黑之中实是无法上前相助只有心中干着急的份儿。大雨杀杀

    声中只听得陈玄风掌声嗖嗖柯镇恶铁杖呼呼两人相拆不过二三十招但守在旁边的众

    人心中焦虑竟如过了几个时辰一般。猛听得蓬蓬两声陈玄风狂呼怪叫竟是身上连中

    两杖。众人正自大喜突然电光一闪。照得满山通明。

    全金急叫:“大哥留神!”陈玄风已乘着这刹时间的光亮欺身进步运气于肩蓬

    的一声左肩硬接了对方一杖左手向外一搭已抓住了铁杖右手探出电光虽隐。右手

    却已搭上了柯镇恶胸口。柯镇恶大惊撒杖后跃。陈玄风这一得手哪肯再放过良机适才一

    抓已扯破了对方衣服倏地变爪为拳身子不动右臂陡长潜运内力一拳结结实实的打

    在柯镇恶胸口刚感到柯镇恶直跌出去左手挥出一枝铁杖如标枪般向他身上插去。这几

    下连环进击招招是他生平绝技不觉得意之极仰天怪啸。便在此时雷声也轰轰响起。

    霹雳声中电光又是两闪韩宝驹猛见铁杖正向大哥飞去而柯镇恶茫如不觉这一惊非同小

    可金龙鞭倏地飞出卷住了铁杖。陈玄风叫道:“现下取你这矮胖子的狗命!”举足向他

    奔去忽地脚下一绊似是个人体俯身抓起那人又轻又小却是郭靖。郭靖大叫:“放

    下我!“陈玄风哼了一声这时电光又是一闪。郭靖只见抓住自己的人面色焦黄双目射出

    凶光可怖之极大骇之下顺手拔出腰间的匕向他身上插落这一下正插入陈玄风小

    腹的肚脐八寸长的匕直没至柄。陈玄风狂叫一声向后便倒。他一身横练功夫练门正

    是在肚脐之中别说这柄匕锋锐无匹就是寻常刀剑碰中了他练门也是立时毙命。当与

    高手对敌之时他对练门防卫周密决不容对方拳脚兵刃接近小腹这时抓住一个幼童对

    他哪里有丝毫提防之心何况先前已在山腰里抓住过他知他全然不会武功殊不知“善泳

    溺水平地覆车”这个武功厉害之极的陈玄风竟自丧生在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小儿之

    手。郭靖一匕将人刺倒早吓得六神无主胡里胡涂的站在一旁张嘴想哭却又哭不出

    声来。

    梅风听得丈夫长声惨叫夫妻情深从山上疾冲下来踏了一个空连跌了几个筋

    斗。她扑到丈夫身旁叫道:“贼汉子你……你怎么啦!”陈玄风微声道:“不成啦

    贼……贼婆……快逃命吧。”梅风咬牙切齿的道:“我给你报仇。”陈玄风道:“那部

    经……经……已经给我烧啦秘要……在我胸……”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毙命。

    梅风心中悲苦当即伸手到他胸口去摸那部《九阴真经》的秘要。陈玄风和梅风

    是同门师兄妹两人都是东海桃花岛岛主黄药师的弟子。黄药师武功自成一派论到功力之

    深湛技艺之奥秘实不在号称天下武学泰斗的全真教与威震天南的段氏之下。陈玄风与梅

    风学艺未成而暗中私通情知如被师父觉不但性命不保而且死时受刑必极尽惨酷

    两人暗中商量越想越怕终于择了一个风高月黑之夜乘小船偷渡到了东面的横岛再辗

    转逃到浙江宁波。陈玄风临走时自知眼前这点武功在江湖上防身有余成名不足一不做二

    不休竟摸进师父秘室将黄药师视为至宝的半部《九阴真经》偷了去。黄药师当然怒极

    但因自己其时立誓不离桃花岛一步心愿未偿不能自违毒誓、出岛追捕暴跳如雷之际

    竟然迁怒旁人将余下弟子一一挑断大腿筋脉尽数逐出了桃花岛自己闭门生气。黑风双

    煞这一来累得众同门个个受了无妄之灾但依着《九阴真经》中的秘传也终于练成了一身

    武林中罕见罕闻的功夫。这《九阴真经》中所载本是上乘的道家正派武学。但陈梅夫妇只盗

    到下半部。学不到上半部中修习内功的心法而黄药师的桃花岛一派武学又是别创蹊径与

    道家内修外铄的功夫全然不同。黑风双煞生性残忍一知半解但凭己意胡乱揣摸练的

    便都是些阴毒武技。

    那一日陈梅夫妇在荒山中修习“九阴白骨爪”将死人骷髅九个一堆的堆叠凑巧给柯

    氏兄弟撞上了。柯氏兄弟见他夫妇残害无辜出头干预一动上手飞天神农柯辟邪死在陈

    玄风掌下。幸好其时陈梅二人“九阴白骨爪”尚未练成柯镇恶终于逃得性命但一双眼睛

    却也送在他夫妇手里。夫妻两人神功初成后在江湖上一闯竟是没遇上敌手寻常武师固

    然望风披靡连成名的英雄人物折在他们手里的也是不计其数。夫妇两人便得了个“黑风

    双煞”的外号。眼见师父不出更是横行无忌直到武林中数十名好手大举围攻夫妻俩都

    受了重伤。这才销声匿迹的隐居起来。多年来武林中不再听到他们的消息只道两人伤而

    死哪知却远远的躲在漠北秘修阴毒武功。

    这“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的功夫都载在《九阴真经》之上。陈玄风和梅风虽

    以夫妻之亲。对她也始终不肯出示真经原本。只是自己参悟习练之后再行转授妻子。不论

    梅风如何硬索软缠他总是不允。说道:“这部真经有上下两部。我只偷到了下半部一

    切扎根基、修真元的基础功夫却全在上半部之中。如我把经给你看了你贪多务得把经

    上所载的功夫都练将起来非走火入魔不可轻则受伤重则要了你的性命。经上所载武功

    虽多但只有与我们所学基本功夫配合得起的才可修练。”

    梅风听着有理而且深知丈夫对自己一片真心虽然平日说话总是“贼婆娘臭婆

    娘”的乱骂其实却是情意深挚于是也就不再追索。梅风此时见丈夫临死这才问起

    可是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说了半句就此气绝。她在丈夫胸口摸索却无一物一怔之

    下想再摸时韩宝驹、韩小莹、全金已乘着天空微露光芒、略可分辨人形之际急攻上

    来。梅风双目己盲同时头脑昏晕显是暗器上毒她与丈夫二人修习“九阴白骨

    爪”十余年来均是连续不断的服食少量砒霜然后运功逼出以此不得已的笨法子来强行

    增强内力外功身上由此自然而然的已具抗毒之能否则以飞天蝙蝠铁菱之毒她中了之后

    如何能到这时尚自不死?”当下展开擒拿手于敌人攻近时凌厉反击。江南三怪非但不能伤

    到敌人分毫反而连遇险招。

    韩宝驹焦躁起来寻思:“我们三人合斗一个受伤的瞎眼贼婆娘尚且不能得手江南

    七怪威名真是扫地了。”鞭法一变刷刷刷连环三鞭连攻梅风后心。韩小莹见敌人脚步

    蹒跚渐渐支持不住挺剑疾刺全金也是狠扑猛打。眼见便可得手突然间狂风大作

    黑云更浓三人眼前登时又是漆黑一团。沙石被疾风卷起在空中乱舞乱打。韩宝驹等各自

    纵开伏在地下过了良久这才狂风稍息暴雨渐小层层黑云中又钻出丝丝月光来。韩

    宝驹跃起身来不禁大叫一声不但梅风人影不见连陈玄风的尸也已不知去向:只见

    柯镇恶、朱聪、南希仁、张阿生四人躺在地下郭靖的小头慢慢从岩石后面探了上来人人

    身上都被大雨淋得内外湿透。全金等三人忙救助四个受伤的兄弟。南希仁折臂断骨幸而

    未受内伤。何镇恶和朱聪内功深湛虽然中了铜尸的猛击但以力抗力内脏也未受到重人

    损伤。只张阿生连中两下“九阴白骨爪”头顶又被猛击一拳虽已醒转性命已是垂危。

    江南六怪见他气息奄奄伤不可救个个悲痛之极。韩小莹更是心痛如绞五哥对自己怀有

    情意心中如何不知只是她生性豪迈一心好武对儿女之情看得极淡张阿生又是终日

    咧开了大口嘻嘻哈哈的傻笑是以两人从来没表露过心意想到他为救自己性命而把身子掩

    到敌人爪下不禁既感且悲抱住了张阿生痛哭起来。

    张阿生一张胖脸平常笑惯了的这时仍然微露笑意伸出扇子般的屠牛大手轻抚韩小

    莹的秀安慰道:“别哭别哭我很好。”韩小莹哭道:“五哥我嫁给你作老婆罢

    你说好吗?”张阿生嘻嘻的笑了两下他伤口剧痛神志渐渐迷糊。韩小莹道:“五哥你

    放心我已是你张家的人这生这世决不再嫁别人。我死之后永远和你厮守。”张阿生又

    笑了两下低声道:“七妹我一向待你不好。我……我也配不上你。”韩小莹哭道:“你

    待我很好好得很我都知道的。”朱聪眼中含了泪水向郭靖道:“你到这里是想来跟

    我们学本事的了?”郭靖道:“是。”朱聪道:“那么你以后要听我们的话。”郭靖点头答

    应。朱聪哽咽道:“我们七兄弟都是你的师父现今你这位五师父快要归天了你先磕头拜

    师罢。”郭靖也不知“归天”是何意思听朱聪如此吩咐便即扑翻在地咚咚咚的不住

    向张阿生磕头。

    张阿生惨然一笑道:“够啦!”强忍疼痛说道:“好孩子我没能授你本事……

    唉其实你学会了我的本事也管不了用。我生性愚笨学武又懒只仗着几斤牛力……要

    是当年多用点苦功今日也不会在这里送命……“说着两眼上翻脸色惨白吸了一口气

    道:“你天资也不好可千万要用功。想要贪懒时就想到五师父这时的模样吧……”欲待

    再说已是气若游丝。韩小莹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得他说道:“把孩子教好别输

    在……臭道士手里……”韩小莹道:“你放心咱们江南七怪决不会输。”张阿生几声傻

    笑闭目而逝。六怪伏地大哭。他七人义结金兰本已情如骨肉这些年来为了追寻郭靖母

    子而远来大漠更无一日分离忽然间一个兄弟伤于敌手惨死异乡如何不悲?六人尽情

    一哭才在荒山上掘了墓穴把张阿生葬了。

    待得立好巨石作为记认天色已然大明。

    全金和韩宝驹下山查看梅风的踪迹狂风大雨之后沙漠上的足迹已全然不见不

    知她逃到何处。两人追出数里盼在沙漠中能找到些微痕迹始终全无线索只得回上山来

    说了。朱聪道:“在这大漠之中谅那盲……那婆娘也逃不远。她中了大哥的毒菱多半这

    时已毒身死。且把孩子先送回家去咱们有伤的先服药养伤然后三弟、六弟、七妹你们

    三人再去寻找。”余人点头称是和张阿生的坟墓洒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