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真一一手负后,右手则握着那柄好似活物一般,竟还在自己手心不断扭动挣扎,激起道道火花的黑色长剑的剑尖,身形从坑底处缓缓浮空而起。

    并非依靠天赐武命之力,也不是将体内真气外放,强行浮空,更不似李轻尘与赵瑾那样取巧,以真火凝练成双翼飞天,此乃以自身神意御大块无形,乃是实实在在的上三品手段了。

    武真一睁开眼,便有两道凝练的神光瞬间激射而出,他的脸上无比平静,但这种平静,却是如那度过了悠悠千载岁月,已经看遍世事的神邸一样,无悲无喜。

    那是一种最极致的冷漠。

    他低下头,俯视着底下已经满心绝望的敌人们,口中在诉说着一件无可争议的事实,让人无从反驳。

    “再多的蝼蚁聚在一起,也依旧只是蝼蚁罢了。”

    只是心念一起,便有一股庞大,强横,霸道,凶悍,完全无可匹敌的恐怖神意降临此地,朝着四方随意一扫,无心,沈剑心与黛芙妮娜三人连抵抗一下都做不到,只是瞬间便已经昏厥了过去。

    三人在陷入黑暗前最后所看到的画面中,唯有一只双翼遮天蔽日,凶威冲天而起,就连莲花座上的佛陀也无法随心镇压的金翅大鹏雕而已,只是一击,三人神魂便受到了重创,只怕之后连醒来都很勉强了。

    这就是上三品武夫的真正手段,武人修行,共分九品,拾阶而上,一步一个台阶,哪怕仅仅只是一品之差,却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界,如此手段,不到三品,永远无法理解。

    武真一轻轻一甩手中那柄已经无力再多挣扎的黑色长剑,其中所积蓄的万千太玄剑气,皆已在其掌心处消磨一空,可最后却连他手心的皮都没有磨破哪怕一点。

    “咻!”

    长剑瞬间飞射而出,李轻尘的反应亦是极快,赶紧便想闪身去拦,奈何武真一以念御剑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他哪怕反应再快,可身体仍旧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长剑一下贯穿了躲闪不及的赵瑾,将她给直接钉在了地上。

    长剑入腹,刺透了整座中丹田,下一瞬,其体内的真气便已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散,最后竟反过来破坏自身体魄,如此痛楚,完全不亚于凌迟,可她却只是轻哼了一声,竟伸出手握住了长剑的剑柄,想要将其硬生生拔出。

    “哦?”

    武真一转头看向李轻尘,就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竟连嘴角都不由得勾了起来。

    “看来轻尘老弟喜欢当亡命鸳鸯。”

    武真一将手一招,那杆在主人受创昏厥之后,已暂时算是无主之物的黑色长矛便一下从地上飞起,然后被他给一把握在了手中。

    刚刚突破玄关,初入上三品的武人,一般来说连最基础的外放神意都很难做到,想要施展御大块无形之术都需要长时间的温养神意与努力

    练习,可对于武真一这样的怪胎来说,像这种普通凡人才需要经历的修行过程,完全无法成为他身上的掣肘,虽然只是刚刚突破,但他却已经可以做到将自身神意如臂指使,并且抬起重物了。

    武真一握住手中长矛,只是微微一拧腰,便将其朝下方猛地掷出!

    “咻!”

    赵瑾眼睁睁地看着那杆携带万钧之力的长矛朝着自己飞射而来,却因为被那柄长剑给钉在了地上,暂时无法挪动,此刻已经来不及闪躲,心中无奈,只能默默等死而已。

    然而,就在下一刻,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下扑了上来,既挡住了头顶的光亮,也挡住了那杆来势汹汹的长矛!

    “噗!”

    长矛只是瞬间便已经成功刺透了李轻尘的背心,从其胸膛处穿出,光靠区区四品武人的肉身,实在是难以抵御其锋芒,不过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改变了其轨迹,使得它最后只扎到了离赵瑾脸侧不到半寸处的地面上。

    鲜红的血液好似不要钱地从其创口处不断往外涌出,止都止不住,李轻尘不由得骂了一声娘,这杆一直被黛芙妮娜前辈握在手中的长矛,果然是不简单啊。

    鲜血滴落在赵瑾的脸上,不断往下滑落,几下便已经染花了她那张可担得起“沉鱼落雁”四字的脸蛋,而她却只是瞪大了眼睛,呆呆地仰头望着那为了保护自己而横遭此祸的黑衣少年,连擦拭身上的血迹都已经忘记。

    两人对视,如果没有那不停滴落的鲜血,如果没有这拦在两人中间的长矛与飞剑,这场景本应该是极美的。

    李轻尘低头看着她脸上那不住颤动的睫毛,看着那此生头一次有如此楚楚可怜模样的美貌少女,看着她额头上被汗水与鲜血黏在一起的青丝,看着她眼中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他突然咬着牙,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低声骂道。

    “臭婆娘看个屁,就这么点小伤而已,你以为老子会死?”

    说着,竟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那杆贯穿了自己胸膛的长矛,想要将其先从地上拔出来,只不过这一下牵动了体内的伤,阵阵剧痛不断传来,但他却硬是强撑着,竟连一声轻哼也未发出,好似真如他刚才所说,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伤”罢了。

    然而,在其背后,武真一却已冷不丁地落下,他伸出一手,一把握住了那杆长矛,一下便将其从李轻尘体内抽出,手段粗暴,带起的痛苦,甚至比先前贯穿其胸膛更加可怕。

    武真一单手扼着李轻尘的脖子,一把将他举了起来。

    “越是挣扎,痛苦只会愈多,这么粗浅的道理,为何总是有人不懂呢。”

    李轻尘浑身是血,在其胸膛处更是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大窟窿,透过窟窿甚至可以看到其身后的场景,可见刚才那一下,是实实在在地贯穿了其胸膛,而他却已无余力催动涅之力修复肉身的伤势了。

    他伸出手,使劲地掰着武真一的手指,奈何刚刚与赵瑾合力打出那大日金焰的一击后,已将自身体内的真气与气血之力全都消耗一空,此刻无论是怎么使力,都好使蚍蜉撼树,显得那么不自量力。

    但他,却依旧不愿意就此屈服。

    “不,痛苦越多,才愈是要挣扎!”

    李轻尘陡然间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武真一**的胸膛上,可这全力一脚下去,对方竟是纹丝未动,反倒是一下震断了他右腿的骨骼,李轻尘顾不得痛,立马又抬起一脚,这次只听得清脆的“咔嚓”一声,其左腿亦是一下断折。

    武真一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胸膛上的脚印,又复抬起头来,朝着李轻尘轻轻地摇了摇,颇为可惜地道:“现在这幅模样,你不觉得太难看了么?”

    李轻尘瞳孔之中布满血丝,却依旧透露出一股不屈之意来。

    武真一见状,顿时饶有兴趣地道:“我知道,你有能够自愈的天赐武命,说来可笑,你不过区区凡人,又怎敢窃那涅之名,今日不若就让我来见识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说着,便将李轻尘给随手丢下,可还不等李轻尘从地上爬起来,便有一股沛然巨力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身上,李轻尘立马扬起头,停着脖子,咬牙支撑,双腿骨骼尽断,暂时使不上力,他便用自己的双手撑地,竟还欲再度爬起。

    “撕拉!”

    他努力地挺起自己的脊背,全然不顾身上各处传来的痛苦,一心与那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巨力做着抗争,因为太过用力,其脊背上的衣服都被一下崩裂,露出下方伤痕累累的肉身。

    “啊啊啊!”

    压在身上的力量越来越重,李轻尘只感觉好似有一整座山岳都被放在了自己的脊背上,他已经咬碎了自己的牙齿,混着鲜血一起吞入了腹中,却依旧难以撑住这股不可凭人力所承受的重压!

    伴随着一阵让人心悸的骨骼断折声响起,他两条手臂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弯,一下断折,而他整个人也再也承受不住,被一下压在了地上。

    “呼,呼,呼。”

    李轻尘张开嘴,极其艰难地喘息着,他口中已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来,只是望向武真一的双眼中,鲜血满溢,好似熊熊烈火在燃烧,他在心中不停地怒吼着,挣扎着,哪怕那是无用功,哪怕他已无力再做抵抗。

    武真一低头看着他,语气无比平静。

    “你屈不屈服,重要吗?反正从今往后,这世上将再也不会有你的名字,你就像无数卑微的虫豸一样,会被隐没在江海之中,了无痕迹,谁也不会记得你,谁也不会去怀念你,挣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只会徒增痛苦,既然身为蝼蚁,那就该屈服于自己的命运,你们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取乐于我罢了,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就是天道法则,能成为我的食物,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