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场内场外的所有人都等得有些烦躁了,杨巳看准时机,第一个走了出来,朝着台上一抱拳,朗声道:“在下杨巳,斗胆问武侯一句,既然参与演武的选手都已经弃权不见,为何还不赶紧宣布演武结果,也好让累了一天的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呀!”

    老王转过头,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和善的笑容,只是这言语间,就不是那么的亲切了。

    “你想跟我论规矩?”

    由于双方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再加上刚才老王已经暴起杀人过了,故而就连杨巳的心中都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不过醒过神来后,依旧强撑着问道:“武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等百姓,竟连过问之权也没有?武侯做事,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老王冷哼了一声,不想再搭理杨巳。

    他当然清楚,这时候自己根本就没理由去针对杨巳,毕竟现在是杨巳占据了大义,但李轻尘到底来不来,或者说什么时候来,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如果就这样草草地宣布结果,他自然也是不肯的。

    正在这时,一旁的裴旻突然运足真气,朗声道:“大洛武道会的规矩,选手若是因事耽搁,可等待一刻钟,眼下还有一点时间,还请诸位耐心等待片刻,等时间一到,若选手还不出现,我等自会宣布结果。”

    一席话,算是把两头都暂时堵死了,杨巳也知道没办法再胡搅蛮缠下去,故而微微抱拳之后,便又退了回去。

    老王亦是退回到了点将台上,然后以传音之法与裴旻交流道:“小裴,你怎可如此莽撞,眼下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怎么就只等一刻钟了?”

    裴旻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规矩就是规矩,它不该因任何人而改变,长安司之所以能够屹立一百五十余年而不倒,不是因为其他,正是源于我们一直都恪守规矩,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绝对的中立,今天他如果不来,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就这样等下去。”

    老王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不过是不希望看到最坏的结果罢了,当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怕了你了,对了,先前让贺季真那小子回去问问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裴旻道:“季真还未回来。”

    老王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一咬牙,道:“真是白疼这小子了,真到了要用他的时候什么事也办不好,这样,我回去一趟,以我的速度,应该来得及。”

    正当裴旻伸出手想要阻拦老王的时候,两人突然同时转过头,看向了演武场的正门口,不光是他们二人,场中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演武场的正门口。

    却见李轻尘依然穿着一套最为朴素的青衫,价格绝对不会超过两钱银子的那种,而且看得出他刚才赶路赶得很急,堂堂一位五品武人,竟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杨巳见状,禁不住冷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打从三天前李轻尘进了长安司之后,就没再出来过,许是长安司那帮人在偷偷地给他训练吧,这却也不算怎么坏了规矩,毕竟那是他们的自家事。

    不过杨巳并不担心,因为在他看来,一位武人就算是再天才,可修行也是靠水磨工夫,而不是纯粹的天赋,就连杨辰也是日夜修行不倦,方才有今日的修为,他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得到巨大提升的,自己这一次安排杨丑对付他,绝对是万无一失。

    眼看正主终于到场,老王总算是松了口气,当下便高喝道:“快上去吧,别耽搁时间了,记住,下不为例!”

    李轻尘朝着老王轻轻点头,然后一个纵身跃起,便轻易地落在了台上,这一套&a;a;动作虽然干净利落,底下却无人喝彩,不是因为他让所有人等了这么久,导致众人心中有怨气,而是因为这对一位内家武人而言,真算不得什么。

    许是等得的确有些不耐烦了,就连长安司主持比赛的武侯都将原本该有的话给缩减到了只有两个字。

    “开始!”

    一声落下,壮得就真跟一头蛮牛似的杨丑身上便开始浮现出了一层标志性的璀璨金光,完美地覆盖全身,点滴不漏,将他化作了一尊巨大的金人。

    靠着这独一份的天赐武命,他曾在数百玄甲军的围攻下而不伤分毫,也是因此才被杨钊蒲所看重并且收为义子,这前四轮比赛下来,他的对手们别说破开这道坚不可摧的护体金光了,甚至就连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的,都是屈指可数,其防御力可见一斑。

    杨巳之所以会安排他出战,自然是因为相信他的实力,而且在他看来,杨丑是极为克制李轻尘的对手,故而无论如何,李轻尘都没有击败杨丑的可能,这可是他推演了百次之后得到的结果。

    再看台上,在经历了整整三天在生死之间不断徘徊的可怕战斗后,李轻尘原本疲累至极的精神,在看到杨丑身上那层宛如黄金一般厚实的护体金光后,竟变得有些兴奋。

    在这三天里,他从袁老那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的感觉,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无论是拳劲力道还是拳法真意的领悟,对方都远远凌驾于他之上,他变强一分,袁老也会跟着变强一分,他就好像是在攀爬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可等他每爬上去一寸,那山便突然长高一尺,他似乎永远也无法逾越,这种感觉,换一个心灵脆弱的过来,只怕一颗不断锐意进取的武胆都要堕下去了,现在总算碰到了应当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如何能不兴奋呢?

    李轻尘在台上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小声地呢喃道:“果然还是外面的天色舒服呀!”

    对面的杨丑身高九尺有余,而且肌肉极其发达,站起来之后连远处西斜的日头都给挡住了,李轻尘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还未发育完整的小孩子,只手便可拿捏。

    此人本就不是大洛人,对大洛官话也不熟,再加上性子又天生内敛,故而上了台也谈不上什么交流不交流的,虽然他与李轻尘并没有深仇大恨,但既然解决他是父亲大人的命令,他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牢记着杨巳的教诲,杨丑步步为营,驾驱金光,不断向前紧逼。

    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着绝对的信心,眼看擂台另一边的李轻尘竟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也没有动怒,只是继续驾驱金光前压,宛如山岳平移,无可阻挡。

    老王在点将台上看了,都忍不住皱眉道:“这臭小子在干嘛?”

    武人修行不比其他,就算再有天赋,那也得经过日夜苦修才能转化为真真正正的实力,连他都不相信只用区区三天能让一个人变强到什么程度,虽然他也清楚李轻尘的天赐武命的确可以通过高强度的战斗让他越变越强,但那也应该有一个上限才对,再加上这杨丑他研究过,其在五品武人中绝对算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尤其双方的战斗范围又被局限在了这么小一座擂台上,一旦失去了主动权,就连依靠速度游斗都很难,眼看杨丑持续在压制战斗范围,而李轻尘却一动不动,他顿时就有些急了。

    武人对决,怎可托大,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阴沟里翻船的,这臭小子这么年轻就有这臭毛病,实在是不可取。

    闲话不提,台上的杨丑迅速迫至近前之后,两只比先前张藏象那都要大上一圈的金色拳头一左一右地合击李轻尘脑袋两边的太阳穴,此乃中原武术中较为常见的一招双峰贯耳,一旦击中目标,那完全可以想象会是什么结果,哪怕有护体真气,对方的脑袋也依然会被其好像拍西瓜一样地拍碎,端得狠辣。

    杨丑没有跟张藏象一样留手,他一出手,就是全力出击,速度虽然是他的短板,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在普通人的眼中,这一下夹击的速度依然极快,而且他并非只靠蛮力,之后还有变招,如果对方闪躲,他便可以施展自己最擅长的抱杀之术,到时候或许连旁边的裁判都来不及救下对方。

    闻得耳旁劲风呼啸,李轻尘不慌不忙地后撤一步,后背已经紧贴擂台边缘,他闪电般地一手扣住了杨丑的手腕,底下看到这一幕的杨巳已经露出了不屑的冷笑,这一招扣住脉门固然做的很好,但他却忘了自己和杨丑之间的巨大力量差距。

    不跟杨丑打游斗,而是主动将自己置身于这种狭小的范围之中再面对他,这绝对是你此生所做最后悔的一件事,杨巳在心中暗道,胜负已分!

    然而,李轻尘却不管周围人如何作想,当他下意识地伸手扣住了杨丑的脉门之后,便直接往自己这边一拉,随即在观战之人震惊的眼神中,杨丑竟被拉得重心一歪,脚下一软,便不受控制地朝着李轻尘倒去。

    不是为了接近对方故意如此,而是杨丑自己根本没料到对方手上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他到底还是托大了。

    杨巳眼睛一眯,好似正要捕猎的蛇一样,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他不懂,到底是先前对战张藏象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藏拙了,还是真在这几天又有突破呢?

    没人能够告诉他答案。

    下一刻,杨丑那庞大的身躯便被李轻尘给一拳打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