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于精,不贵于多。



    狡狐陈恒用这句话,让魏延的疑虑再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陈恒这句话的底气所在。



    在如今所有陈恒麾下的各部兵马,魏延统领的是巴中賨人;黄权统领的是刘璋旧部;陈仇与邓艾统领的是南中蛮夷,而马谡与廖化等人则是之前荆楚的郡兵为主。



    其中,跟随狡狐陈恒从并州打到荆楚、再打到巴中的嫡系精锐,一直没有放出去。只有在狡狐守丧三年的时间里,法正名义上代为统领过。



    这支精锐,已经扩充到了五千人,皆是征战多年的老兵,人人悍不畏死,唯狡狐命是从。



    魏延曾经还和亡故的黄忠私下讨论过,若是假设自己是马家军或者江东军,面对这支精锐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战个旗鼓相当。



    黄忠给出的答案,是三倍于敌!甚至需要更多!



    这个答案,也让魏延暗自咂舌,羡慕不已。



    所以呢,现在狡狐陈恒有自信,以一万兵卒来抵御江东三万五大军,魏延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



    尤其是,其他五千兵卒,也都是精锐!



    法正统领的三千兵卒就不说了,同样是百战余生的将士。



    另外两千兵卒,是王平与张嶷统领的。陈恒在出征的时候,也从黄权麾下征调了这两个巴蜀籍的后起之秀。



    而黄权在开心之下,就从自己麾下精挑细选出来两千人,好让王平与张嶷建功立业,为巴蜀士人的话语权争光。



    退一万步来说,狡狐还是有后援的。



    上个月,法正和沙摩诃攻下武陵郡南部后,陈恒就留沙摩诃的三千族人驻守。如果这里的战事,不可为之下,也能将这些兵力招来支援。



    这样的精锐之师,由狡狐亲自来指挥作战,魏延还能有什么担忧呢?



    尤其是,法正在旁边,冷不丁的冒出来了一句:“文长,汝与其有时间担忧将军的安危,不如多费点心思在交州吕岱身上。切莫辜负了,将军对汝的器重与给汝的机会。”



    嗯?



    魏延神情一愕,马上就猛然惊醒。



    他四旬有余了,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都明白了一些仕途上的沟沟壑壑。还有,如今曹魏权力的分配,以及狡狐麾下的权力分配。



    狡狐陈恒此次出兵,看似攻伐交州,实际上却是要谋求荆楚的权柄。对此,他们这些嫡系麾下,都是心照不宣。



    既然陈恒要谋求荆楚,那么巴蜀的权力肯定就要交还给朝廷。



    但是狡狐是捡了芝麻就扔了西瓜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宗预才早早就督镇南中;黄权一直被留在巴中监视马家军;而如今马岱与廖化都去了南中!这些人都是勤勉征战了半辈子的人,咸有功劳。狡狐就算离开巴蜀后,朝廷也不会将他们的职位给剥夺了!



    而法正,一直被带在狡狐的身边,是因为陈恒的官职已经是征南大将军!



    再往上,就是三公级的大将军!



    到了那个级别,平时几乎都是在洛阳里制定战略计划,战时才会出来督战。所以法正,就是替狡狐守在荆楚的人!



    如此一来,狡狐麾下能充当别督的大将,唯独他魏延这个阆中督军,还没有被安排了....



    阆中,不过是巴西郡的治所罢了!



    比起汉中守备官职的重要性,还要低上几分。



    万一狡狐离开了巴蜀,天子曹丕直接让将阆中归于汉中统领,他魏延岂不是成了膏梁子弟夏侯楙的手下?



    怪不得,将军让和江东有血海深仇的黄封(寇封),来给某当副将呢!



    原来是,将军想让某以后督战荆南!



    不惜以自身作为诱饵,吸引江东的兵力,让某能建功立业!



    谋划了诸多,只为用交州刺史吕岱的人头,来为某的仕途保驾护航!



    生而为人,得上官如此爱护,某安敢以死效之邪!



    “诺!”



    瞬间想通了一切的魏延,虎目微微湿润,大礼对着陈恒拜下,大声应诺,“末将必不负将军厚望!必以吕岱首级报效将军提携!”



    “嗯,去吧。”



    陈恒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伸手扶起魏延,拍着他肩膀,“某知文长素来骁勇,善于用兵。然而,汝此次乃孤军深入,当谨慎行事。若是事不可为,便放弃了吧。切莫贪功,而误了将士性命。”



    “诺。末将谨记将军之言。”



    魏延再度拱手,接了军令而去。就是在心中,还暗自下了决心:就算是兵败身死,也要将吕岱脑袋拧下来,再死!



    这个心思,在他领军出发后,就更加强烈了。



    陈恒竟然让王平与张嶷领本部人马,来护送他一程。张嶷部在前,率先斩荆披棘开路;而王平部跟在他的大军后面,抹去行军的痕迹。



    将军对某的期待,当世无出其右也!



    魏延感慨不已,等行军了二十余里后,他便亲自跑到王平与张嶷面前,拱手作谢。说什么有劳护送,多谢一路辛苦云云。



    做出来的姿态,完全没有平时的桀骜。



    而王平呢,一脸的尴尬。拱了个手,扔下一句不敢当,就带领兵卒往一处小山坳里,安营扎寨!



    额.....



    顿时,魏延那张老脸就有点红。



    他知道自己是会错意了。王平与张嶷,并不是来替他开路和抹去行军痕迹的,而是顺路来这里驻扎的!



    只是,将军让他们来这里驻扎,是要用奇兵之计吗?



    魏延干咳了几声,又拱手对着笑吟吟的张嶷问道,“将军让尔等潜伏于此,乃是要以奇兵夺城乎?”



    这下,连张嶷脸上的笑容,都收起来了。



    他也拱了个手,“不敢透露将军调度。在下祝魏将军此去布山,旗开得胜!”



    该死的!



    魏延额头微微见汗,暗地里就骂了一声自己。



    马上的,就打了个哈哈,一刻不在耽误的领兵而去。



    被委以重任之下,他有些得意忘形了,竟然肝胆越权,私下问及了狡狐陈恒对其他将领的调度!唉,希望张嶷不会将这种小事,告知将军吧?



    张嶷当然不会告知陈恒。



    就算告知了,陈恒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种小事。



    他此刻正马蹄缓缓的,走在始安城到武陵郡镡成城的道路上,仔细打量着沿路地形。因为这些地形关系到他所有的谋划:如何以弱势兵力对阵江东大军的成败!



    始安城(后世桂林市一带)的地形,山岭起伏,横陈连绵,水泽密布。数万大军很难一举投入大战,并不是兵家理想的征战之地,却是如今兵力少的陈恒这边的优势。



    他要用这段路途,变成江东兵卒的埋骨地!



    “将军,此山头背后乃绝壁,若是以三百将士高据其上,至少可以抵挡追兵五日!”



    一名未及弱冠的僚佐,气喘呼呼的从山包上跑下来,满头大汗的对着陈恒拱手。



    他是温恭。



    是陈恒旧部、扬州刺史温恢的次子。



    温恢天不假年,四十出头便病故。而天子曹丕念其功绩,赐长子温生为关内侯。结果温生也早卒,太原温氏就此落寞,支撑家门的人变成了布衣温恭。



    陈恒听闻后,感慨不已。



    便让人去招温恭来麾下出仕,并且做主把陈到的小女许给了他为妻。算是演绎了一段念旧情的佳话。



    当然了,也得到了昔日旧识、如今中书令太原孙资的一封书信。



    孙资是温恢的故交,也他将温恢推荐到狡狐麾下任职的。因而,他在书信里笑骂了一句狡狐手快,说害自己派去接温恭的人空手而归,让自己失去了照顾友朋之子的机会。



    实际上,却是释放了善意:汝个狡狐,真乃我并州士人之良友也!



    狡狐对此,也会回敬一句:谁让汝个孙彦龙手慢,该!



    两人嬉笑怒骂了一番,便将此事揭过了篇。



    反正情分这种东西,心知肚明了就好,有事的时候看着帮一把;没事的时候大家各自安好。而执掌大魏机密的中书令,绝对能帮得上狡狐的。



    作为督战在外、手握巨大权柄的一方都督,也绝对能帮得上孙资的。



    “善。”



    狡狐陈恒点了点头,顺手将水囊递了过去,问道:“此处乃第几个合适据守的山头了?”



    刚像灌点水的温恭,急忙又将水囊放下,“回将军,乃第十八个了。”



    都十八个了啊...



    够用了!



    陈恒捏着胡须,低头沉吟一会儿,就从马脖子侧拿出一支令箭来,对着身着的传令兵说到,“汝拿此令箭,前往镡成城,让蛮王沙摩诃率军于渠水畔,先行安札营寨。就说某不日便率兵归来。”



    “诺!”



    目送传令兵疾驰而去,陈恒便调转了马头,缓缓往回走。



    也让旁边急忙跟上的温恭,脸上有些踌躇。



    他很想问狡狐,前方还有更好的据守地形,为何就不看了?像这种以险遏止追兵、杀伤敌军的据点,不是越多越好吗?



    “过犹不及!”



    而狡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接扔下一句话,便闭目养神。



    是的,他是怕太多的据点,让江东军不敢追击了。



    因为在他的谋划里,虽然只有一万兵力,却不是佯攻!而是想将江东这支足有三万五的大军,一举葬送在此!



    让此战过后,江东孙权闻狡狐之名,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夏五月,上旬。



    朱桓与孙韶引大军抵达始安城。



    选址在城外,对望狡狐军营二十里处,落下营寨。他们还特地跑进了始安城内露了个脸,让城内的军民能安心入眠。



    的确,他们应该要露个脸。



    狡狐的兵锋来到始安城外,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城墙不足两丈和驻军不过一千的始安城,不堪一击。所以呢,这一个月里,将士与黔首们都陆陆续续的逃亡了不少。直到狡狐的大军并没有攻城的意图,才止住了。



    能被孙权扔出来率领援军的朱桓,和执掌“杀狐军”精锐的孙韶,当然知道狡狐为何迟迟没有攻城的打算。



    无非是攻下始安城,对江东无伤大雅。



    而悬而不攻,则是能让城中惊恐的情绪蔓延,进而影响军心。



    只是为何,他们都引大军而来了,狡狐陈恒依然是按兵不动呢?



    还在营寨前面,挖了好多条深深的壕沟,并且引入漓水的分支,将营寨守得像个乌龟壳!好像曹军是驻守的,而江东这边才是来进攻方一样!



    朱桓与孙韶有些疑惑,也顺便让急忙赶来的兵卒们抓紧时间休养,缓解疲惫,养精蓄锐为即将开启的大战。



    这么一休养,就到了五月下旬。



    二十天都过去了,曹军依然没有动静。别说派部将领兵出来试探性的进攻了,就连营寨的大门都没有打开过!



    好嘛,朱桓和孙韶坐在中军大帐内,揪着胡须,相顾蹙眉。



    他们猜不透狡狐的意图。



    如果说,狡狐陈恒故意避而不战,是在等交州的战事有结果。那么就无法解释,他亲自率兵来此地的目的。



    与其来这里坐着干等,当初直接率军从兴古郡杀入交州,不是更好吗?



    而若是说,狡狐陈恒这是在谨慎行事,深谙兵法的“先为己之不可胜、再为敌之可胜”的作风,就更解释不通了。



    就算是有着“百战不殆”名声的世之狡狐,如果连刺探性的攻击都没有,就能做到“待敌之可胜”了?



    “都督,要不某先率军前去攻击试试?”



    终于,揪了好久胡须的孙韶,将建议扔给了朱桓。



    嗯,他虽然是宗室大将,但依旧年轻。此次驰援的主将,是接替病故周泰为濡须督的朱桓担任。



    朱桓微微抬头,没有马上回答。



    在从建业出发的时候,孙权将大军交到他手中时,还叮嘱了一句话:“狡狐陈子初,好行诡道,用兵有出其不意之能!休穆当慎之!”



    他有些担心,狡狐的异常之举,是藏着什么诡计。



    然而,他这些天让斥候与游骑,打探了周边各地。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都信誓旦旦的说,曹军皆在营寨中。



    也杜绝了狡狐行诡计的可能。



    “都督,某不会鲁莽行事。只是试探一番,事不可为便退回来。”



    得不到朱桓答复,孙韶等了一会儿,又再次出声催促了一句。这次朱桓没有再拒绝,他觉得试探一番,也没有什么坏处。



    “也罢,某亲自率军为汝压阵,会一会这只狡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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