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曹老大车驾进入荆州地界。



    陈恒在南阳叶县的道路上恭候着。但是当天扎营后的夜里,才被传令的曹真引来曹老大的营帐内。



    数年未见的曹老大,连胡须都开始泛白了。



    还一脸的憔悴与疲惫。应该是曹冲之死的打击,和接任丞相的事务给忙碌的。



    陈恒只看了一眼,便拱手躬身,垂下了脑袋。



    “恒,拜见主公。”



    顿时,正转身步出营帐的曹真,身影就微微的晃动了下。曹老大本来就眯着的眼睛,也睁了下,才恢复原状。



    他如今已经是丞相了。



    代天子处理一切事务,将刘协变成连盖印权力都没有的丞相。



    这是擅权。



    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而如今陈恒没有称之他为丞相,是变相的在表示不满吗?



    “嗯...”



    微微的一个鼻音,曹老大的声音也淡淡的,“子初久在荆州,多有辛苦,入坐吧。”



    “谢主公。”



    陈恒依言入座,不等曹老大发问,便说起荆州的战事来。



    比如刘表军的部署,比如这几个月的军事进展,还有自己麾下各部兵马如今在何处等等。事无巨细,一一禀报。



    曹老大一直眯着眼睛听着。



    要不是时不时的,微微颔首或来个鼻音,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终于,陈恒口干舌燥的说完后,曹老大才出声。



    “善。荆州之事,子初谋划良多,居功甚伟,此番必可封列候!”



    “谢主公。”



    陈恒起身拜谢,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嗯?”



    曹老大眉毛挑了挑,有些疑惑。



    按常理来说,军务之事禀报完了,功劳已经肯定了,封赏也许下了,此刻陈恒应该告退了才是。怎么还杵着,等着被人赶吗?



    “咳,咳。”



    带着点惭愧的笑容,陈恒清了下嗓子,才出声,“主公,恒有三年,未见到修儿了。”



    孤日理万机,而汝留下来,就是为了问妻儿之事?



    顿时,曹老大挥了挥手,脸上有些不耐烦,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汝子甚好。”



    不过呢,陈恒却依然没有告退。



    而是又垂下了脑袋,“修儿在主公府上,自然是好的。恒的意思,是想求主公,荆州战事停歇了,可否让恒在冀州任职。若冀州无闲职,兖州亦可。”



    一缕精光,在曹老大的眼中闪烁,落在陈恒的脑袋上。



    兖州是他势力的腹心,早无战事。而冀州之北是曹仁领兵驻扎,对抗幽州刘备。冀州之南,又有他亲自坐镇着。



    陈恒若是去了这两州任职,那么就不会再手握兵权了。



    “为何!”



    好嘛,曹老大猛然拔高了声音,用手指陈恒怒斥,“天下纷争未平,正是我辈奋起之时!汝不过三旬有余,就嫌行伍艰辛,不愿为孤再征战乎!”



    “恒不敢。”



    陈恒将身体俯得更低了,“只是这些年恒呆在南阳,深感有辱家门。”



    曹老大愕然。



    他实在是想不到,陈恒竟然迸出这么个答案来。



    也想不明白。



    这小子年纪不过三旬,便守备一方,谋划夺得数郡之地,堪称战功累累,封列侯在即,怎么就有辱家门了?



    不应该是让己吾陈家,门楣有光才对吗!



    还好,陈恒也没让他疑惑太久。



    又带着愤慨的语气,继续说道:“恒大父曾任南阳太守,颇有口碑。但名士水镜先生,却让恒狡诈之名在荆州人尽皆知!实在可恨!”



    好嘛,曹老大知道了。



    嘴角还微微翘了下,差点没笑出来。



    世之狡狐,这个名号,他远在冀州也是知道的。因为高干这些年,没少在许昌拿这个名号来攻讦陈恒的德行。



    “汝平日不爱惜羽毛,又何怪他人非议!”



    虎着脸作色骂了一句,曹老大微微颔首,“嗯,孤知道了,此事过后再议。汝下去吧。”



    同时,他在心里落地的,还有另一句话。



    此子在南阳虽有仁政,却不为荆襄士人所容,无坐大的根基。



    甚好!



    “还望主公念恒这些年不辞.....”



    陈恒抬头,想继续分辨,却被曹老大一瞪眼。



    “孤意已决,下去!”



    额....



    好嘛,一脸的悻悻之意,陈恒拱手告退。



    刚出了营帐,便被等候在侧的曹真扯着袖子,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子初,汝方才应称呼为丞相。”



    嗯,他们两个并肩作战过,关系一直保持得很不错。



    陈恒露齿一笑,很友好的拍了拍他的手,脸色不带一丝作伪,“恒为刀笔吏之时,便称为主公,今日又何故改口耶?”



    曹真默然。



    良久,才叹息出声。同时将敬佩的眼光,投在陈恒远去的背影上。



    同样默然了半响的,还有曹老大。



    营帐的布帘不厚,他也听到了。所以在心里慢慢思量。



    恒者,久也。初者,始也。



    此子行事虽然狡诈,待人却始终如一,倒是不负其先父伯彦兄的命名赐字。



    可嘉!



    早就回到了自己军帐的陈恒,也在心里碎碎念着。



    大忠似奸,大奸似忠。



    忠与奸者,本无界限,又何必有别。



    唉,就是不知道曹老大,会不会对我放心点啊....



    八月中旬,曹老大兵锋抵达新野,入驻到邻近樊城的野外军营中,准备攻城。



    襄阳举郡人心震动,一日三惊。



    沉疴在床的刘表得知后,忧急攻心,三日后,不治。



    次子刘琮继任荆州牧、镇南将军之职;长子刘琦得知后,隔江披麻戴孝,不归荆北。



    嗯,他不回来,是对的。



    因为才刚安葬了亡父,才刚接过荆州牧印玺的刘琮,第一次坐在州牧府主位上,看着下首一群重臣在慷慨诉言。



    他心里倍感凄凉。



    是的,凄凉。不光是在悲哀亡父。



    他的姻亲蔡瑁和重臣蒯越,率先出声,要举州而降。



    说什么曹军兵锋太厉,曹老大雄才大略,弱小的时候就能灭了坐拥四州的袁本初,荆州肯定是打不过的。还不如趁早投降了云云。



    而这个提议,州牧府内的僚佐,竟然有绝大部分人都赞同!剩下的那一小半人,沉默不语,来了个默认!



    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



    阿父,汝雄踞荆州多年,给孩儿留下的,都是些什么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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