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兆里弄堂内,有一家深宅大院,大院门前,左右立着两头精致的石雕狮子驱邪,一头雌,一头雄,雄狮脚下踩着绣球,雌狮身下依偎着一头幼狮,皆栩栩如生。

    朝后看,狮子镇守的鲜红朱漆大门最顶端,悬挂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两个大字“张府”。这座府邸宽大气派,明显和小巷内的建筑格格不入。

    就在府内,张鸿邵和张莹正在唇枪舌剑的相互对峙,一旁的张母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坐一旁听着。

    张鸿邵横眉怒目,已被张莹气的背着手在厅堂内晃来晃去。

    厅堂另一侧,张莹站在一边,悲伤憔悴的脸上却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倔强,她攥着拳头,仰着脖子,急赤白脸的讲道:“爸,亏你还是一名老师,你怎么那么不讲道理?怎么就没有一点儿书香门第的礼义廉耻呢?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人家候时新有自尊,有骨气,还有能力,他凭什么稀罕你留下来这点东西啊?我们谈的是爱情,你老拿物质和你的自私绑架我们的婚姻,您觉得这样合适吗?我看啊……你就是老糊涂了,哼!”

    “混账!”

    张鸿邵怒不可赦的骂道:“你个不孝女,为父我这些年替你操了多少心?这次要不是因为救他,我能去找吕铁生舍下那么大情面吗?可你倒好,人我帮你救出来了,你居然为了他,说为父不知礼义廉耻,太伤我的心了。

    张莹反问:“难道不是吗?你一直自私的打着你的算盘,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们两个人的感受。”

    “我看他就是不爱你,如果他爱你,什么条件不能答应?更何况我是为他好,想着他无依无靠的,进了张家门,也好帮衬着点儿。张莹,我们张家可是大家族,你可知有多少人排着队挤破头想进咱们张家门?”

    张莹顽固不化的回怼着:“哼,要不是人家救我,你女儿现在都被那个畜牲侮辱了清白,真到那个时候,你出去求那些公子哥娶我,我都不见得有人要,你还好意思说现在有人排队?谁爱排就排着去,反正我只嫁给候时新,你要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

    “你……你……你!”

    张鸿邵气的说不出话,突然指着一旁的张母说道:“去叫人,把她给我锁起来,哼,这丫头都是你惯的,你给我把她看好了,敢跑出去半步,我拿你是问。”

    张母双手抱胸,不情愿的说道:“养女儿,不得女儿济,你就埋怨,女儿熊你一顿,我看也是活该。”

    张鸿邵一听张母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对着张母斥责道:“谁让你不会生儿子,你要给我生个儿子,继了张家的香火,我用的着现在剑走偏锋吗?”

    张母懒得理她,和女儿一样,脸一迈,不去瞅他。

    母女联合,这可把张鸿邵给逼急了,他恼羞成怒的喊道:“来人,来人。”

    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急促的小碎步走进屋内,怯生生的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张鸿邵用手一指张莹,说道:“把她给我关到房间内,不经过我的同意,不准开门。”

    两个丫鬟怎么敢对小姐动粗,颤颤巍巍的讲道:“老爷,这……”

    “用不着害怕,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如果你们不去,我就命人打你们板子。”

    两个丫鬟左右为难,来到张莹面前,说道:“小姐,消消气,老爷正在气头上,我看您还是进屋里休息休息,过一阵老爷气消了就好了。”

    张莹不想欺负下人,狠狠的瞪了张鸿邵一眼,扭身回房,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张母也摇了摇头,独自回房。

    空荡荡的厅堂内,就剩下张鸿邵一人,他走到电话机旁,拨打了军统上海站的电话。

    “喂,转你们站长办公室!”

    接电话的人一听,电话那头说话很冲,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也没敢犹豫,直接把线路切给了站长办公室。

    “喂!哪位?”

    “赵站长,是我,张莹的父亲。”

    张鸿邵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毕竟对方是张莹的领导。

    “哦,鸿邵兄啊,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我正想着哪天约你,咱们一起吃个饭呢。”赵涛知道张鸿邵的来头,有意交好。

    “赵站长,吃饭就不必了,我是来替张莹请假的。”

    赵涛干脆的答道:“好说,好说,请多少天都可以,不过,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家里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还要劳烦鸿邵兄您亲自替张莹请假呢?”

    张鸿邵不冷不淡的说道:“事情嘛,倒也没什么,就是我把她给关起来了。”

    “啊,鸿邵兄,您什么意思啊?张莹惹您生气了?丫头还小,您别……”

    张鸿邵打断了赵涛的话,答非所问道:“赵站长,你说我张鸿邵承诺你们救那两个处长,办到没有?”

    赵涛连忙说道:“办到了,办到了,我刚刚还说要感谢你的嘛!”

    张鸿邵紧紧追问:“既然我答应你们的承诺做到了,为什么赵站长你却言而无信呢?”

    赵涛装作糊里糊涂:“我怎么听不明白啊鸿邵兄?还劳烦您明说!”

    张鸿邵知道他在装糊涂,索性直白的说道:“赵站长,你忘了你答应我候处长和小女的婚事?怎么这候处长说变卦就变卦了?这是不把我们张家放在眼里啊。”

    赵涛其实昨天晚上就听何清清和阮佩云谈及过病房发生的事,他觉得候时新做的对,何清清说的也非常有道理,一个大男人,不能在别人家里趋炎附势的吃软饭。

    赵涛甚至觉得候时新就是当年的自己,当年他就坚决不同意当何家的上门女婿,何清清还不是跟着自己天南海北的私奔到现在?也没见饿死,反而这些年自己赚到的钱都给了她,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她去赌博,因为他觉得赚的钱就应该是给女人花的。

    赵涛打着官腔说道:“鸿邵兄,这件事情我可是坚定的站在你那边的,可这候时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嘛,你等他出院,到单位来报道,我一定好好的给他上一课。”

    张鸿邵不抱太大希望,说了一句:“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