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在静谧夜色下的狰狞渗透墙壁,屋内的腥气冲了满满一鼻子,床单、桌台、墙壁无一不是血迹斑斑,就好像一场大屠杀刚刚画上句号。游荡着冤魂的空气死气沉沉,让人窒息。淅先进入,他眼睛警觉得像狼,四周简朴的环墙被扫视了数遍,确认无人之后,当我们做了个手势。

    急不可耐的琥儿自然先跳了进去,红袍少年朝我略一颔首,示意跟随我后。

    “……绾姐?”琥儿的声音如同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她不敢放大声音,好像生怕把自己吵醒过来,不得不面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打斗的混乱留在了房间当中,所有东西都被翻动得乱七八糟,柜橱、箱子、包裹……像是狂风席卷过一样,满地狼藉:有染红鲜血衣物,有碎成片的茶杯容器,有洒落的铜板,有东倒西歪、断了腿的桌椅。我的心里一咯噔,看这样子是有人来翻动寻找某件东西,可不知为何竟联想到了赦免帖,倘若落入神教之手……我浑身打一个寒颤,不敢往下想。

    屏风上绣着的微雨**染成了血燕,光线照射不透斑斑痕迹,这白绢上头的血是洗不掉了。屏风上映出的影子轮廓带有弧度,看似有人躺在另一侧。

    “天,浮萍姐!”

    地面上的苍白女子已然断了呼吸,痛苦之情已经凝固在了她的遗容之上,她身体上残留着余温,散乱的头发粘在脸上、脖子上和后背上,此刻被天窗中射进来的月光轻吻过后,蒙上了薄薄一层冷清的水银色。更让人惊骇的是浮萍的衣服,尤其是束腰往下的裙摆,湿漉漉拧得出血水来。我只在白日见过她一面,所以留下的印象并不十分深刻,只记得她是个苦命的女人,怀着孩子躲避丈夫追杀,又因为腹中胎儿跟千面神教有关,不得不亡命天涯。

    “流的血好多,不止一个人。”淅扯过房间另一头的纱帘子,上面同样飞溅着大滴大滴血点。

    琥儿哪里顾得上答话,我们四人中她情绪波动最大了,黄衫少女将信将疑地试探了浮萍的气息,她眼珠中的理智被抽干净,只剩下一片惊慌的浑浊,凝成两个惊恐万分的焦点时,琥儿猛然发作扳起死去的浮萍摇晃着她的肩膀;奢望从死人口中问出点消息,怕只有阎王爷做得到,可她才不管那么多,有太多太多的问题都没找到答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绾姐呢?绾姐呢?”

    浮萍像是被拆散的木偶,任由她摇来晃去,琥儿必然得不到回答。

    淅按住琥儿抖动不已的肩膀,低声劝她:“她死了。”

    “死了……那,绾姐呢?绾姐在哪里?”她的眼球满布血丝,因急于寻求答案而凸出得厉害。红袍少年也在劝她,已经确认过多次屋内无人,那么绨绾到底身在何处?

    “绾姐,绾姐……”几乎失去理智的琥儿胡乱在杂物中翻找,摔碎的什物一件件丢到脑后,她埋着头一个劲儿刨,挖地三尺也要把绨绾找到。房间里并无足以藏人之处,琥儿极可能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就连堆在一起不足小孩高的行李和用具,她都要扒开查看,与其说是在找人,不如说她在找一条小虫。

    “这屋子里再没有活人了,也没有死人。”淅冷静地劝她,琥儿不听,翻动着件件衣物,连袖口和领口都要抖落几下。

    “你到底在找什么啊,绨绾不可能藏在一堆衣服里。”淅有些头痛,这样胡来分明是浪费时间,当务之急是冷静头脑分析清楚形势,然后决定是追寻千面神教复仇,还是从长计议。

    “你什么都不懂!绾姐不能死,她不能死!”黄衫少女哭着推开淅,继续埋头把所有行李都翻找个遍——当然不会有绨绾踪影——然后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不知所措:“没了,绾姐没了……”吊睛浮现在她背后,缓缓舔着她的脸颊。

    “他说的没错,不管怎么看现场的血都太多了,尤其是她。”红袍少年蹲下身仔细检查了浮萍的尸体,“还有很多汗,她会武功么?临死之前跟凶手搏斗过?”他伸手揩下尚未干掉的汗液,然后被脚边踢到的令牌状物体吸引了眼球。

    “什么东西?”

    “是都城护防的令牌。”他拾起来仔细端详,面孔上透露着疑惑。

    “都城?宏真族吗?这令牌怎么出现在齐青界?”

    红袍少年仔细鉴定着令牌真假,上面雕刻了只停留云端的华丽鸟儿:“都城虎门共有十六个,守门大将三十二人,六十四块令牌图案样式各有不同,如果没有看错,这令牌属于朱雀门副将。”

    “确定是真的令牌?”淅仍旧不信。

    “看起来很像。朱雀颈羽数量也不差,就算不是真的,也足以以假乱真了。”

    听他们的交谈偏离了主题,我在一旁干着急:绨绾和浮萍是从宏真族都城逃出来的,为了躲开班大人和神教的追捕,造一块假令牌掩人耳目也并非不可能。

    “刚才说浮萍流的汗和血太多,是什么意思?”我急忙帮他们“回归”正题。

    红袍少年摸索着浮萍流干了血液的腹部:“她上身衣物还算整洁,腰部以下却血流如注,如果死因是刺中腹部,那得把肚子刺烂才会有如此大量的失血。可她身上并没有刀剑伤口,这不是很奇怪么。”

    “没有伤口?”黄衫少女仿佛被提点醒了一样,从瘫痪状嗖的一声窜起身来奔到浮萍尸体旁边,伸手在浮萍平坦的小腹上摸寻伤口。

    “怎么样?找到伤口了吗?”隔着黑暗我看得不十分清楚,忍不住问道。

    琥儿的动作慢下来,她的声音十分疑惑,对即将说的话不能确信:“的确没有伤口——不对啊,怎么会这样……咦,孩子呢……?”

    “孩子?”我这才记起浮萍是怀了孩子的,白日里见她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琥儿观察的没有错,她平躺在地面,小腹看不出怀了孩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