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绵绵不绝的菲菲之雨这场雨可能下了有十天了。在浓密的山林中大滴的水珠从繁盛的树冠漏下沿着青翠的藤叶渗入松软的泥土中。

    四五个披着草蓑的武士涌进这片林子手中的短柄朴刀闪着寒光不时有几滴雨水滴在朴刀锋利的刃口上出轻亮的声音。接着又有二十几个人武士涌进这片林子眼中尽是枭唳的光芒。

    他们四周搜索一阵没有现其中一人低声埋怨:“娘他球的狗屁雨一下十多天将那杂种的踪迹全冲没了。”

    “不要多言。”又一个更低的声音说道“听说那个人入山了还是小心为妙……”提到“那个人”时说话的声音不禁有一丝颤抖掩饰不去的恐惧。

    “那个人”是谁?现在出现在荒林中的人又是谁?

    远处忽的起了一声唿哨像极了武陵山中某种鸟雀。这群武士忽的向声处潜去在湿滑的林地里竟没有出一丝声响。一个武士留在原处警戒从怀中掏出一只哨笛衔在口里如遇变故哨笛就会迅疾的出刺耳的尖啸。

    头顶枝叶摇颤山枭凄冽的啸叫翅膀拍动水滴洒落。武士抬头时水珠正蒙住他的双眼在那片雨珠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黑影杀气吹哨没声音就在此时他的意识停止了。在他感觉到杀气之前他的喉管被一闪锋利的刀光切过汩出鲜红的血一会儿就给雨水冲稀了。

    从树上掩袭武士的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右耳下垂缺了半块脸上已不复往日凶悍斗狠的神色眼中流露出一丝疲倦。只听得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形到、意到无觉先后我现在也能将杀机掩在招式之后形意入化之境可惜不能向魏厨子炫耀……”突然他脸上显出痛苦之极的神色身子弓下来倦紧脸扭曲得狰狞憋得通红半晌嘴角泄出一声轻咳在雨林中分外清晰。他就是进入武陵山东山猎杀流寇的尉潦。

    又是一声轻咳一蓬艳红的血喷到地上雨水冲不去的血块在昏暗的林中尤为刺眼。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远远传来簌簌微响像是无数虫蚁爬过尉潦知道敌人中的高手听见他细微的咳嗽声正聚众向此处赶来。

    尉潦潜入东山近五个月并没有像汝愚、明昔担扰的那般疯狂狙杀猎奴队而是对猎奴队派出的游哨进行袭杀一击出手不管是否击中立即远遁五个月来尉潦袭击了二百一十二名猎奴队游哨其中确定死亡的有六十七人。一个月前尉潦盯上一支刚入山的猎奴队在其必经之路上潜形隐踪当第一名游哨经过他身边尉潦骤然出击。哪知这名游哨身手比他只强不弱迅粘住他袭出的刀势;不远处的猎奴队正迅靠近中。尉潦才省得这是诸路流寇专门针对他而设计的圈套。若让猎奴队形成合围只有死路一条尉潦不敢与这名游哨纠缠将这游哨攻势勉强御开强行后撤但是背后留下的空档被那人击中太阴肺经给一缕阴寒丹息侵入。

    这支猎奴队中竟然有着五名与他实力相当的高手缀在他的身后不放。尉潦无暇将阴寒丹息从太阴肺经逼出初时不觉异样等到摆脱逃兵才现阴寒丹息在肺脏郁积滞郁血气运行已形成极严重的内伤。

    尉潦专门袭杀猎奴队的游哨约给进入东山活动的猎奴队造成很大的不便于是各路流寇集中十二名三品高手藏于二支猎奴队中引诱尉潦上勾。

    尉潦挣扎着走到云泉旁近沿云溪下行准备借助泉水摆脱敌人长达五天五夜的追捕。体力不支向下游走了十余里路就一头栽倒在溪水中让夷人猎户救回家中治疗。

    这一带的夷人都迁至翠狮峰一带只有极少数夷人猎户隐藏在极隐蔽的险处不惧被猎奴队搜到。这些猎户相当百夷一族留在此处的眼线情形再是危急也不会轻易撤出的。

    近来进入东山的猎奴队异常密集仅五十里云溪一带就聚集了各路流寇三千余人。云溪直达翠狮峰外缘云溪源头云泉就是著名的武陵山栈道的起点。武陵山栈道连贯钱江源于武陵山的各大支流绕过翠狮峰北面的坡谷还可以进入溧水流域。

    尉潦知道徐汝愚不会对东山放松警惕并不担心此处的异常能够避过青焰军与翠狮峰的眼线。尉潦伤势稍复就辞别夷人猎户向云溪以东的山区潜进。

    本是一次极成功的狙杀不料肺部伤势突抑不住轻咳出来惊动远处的猎奴队。尉潦知道伤势突难以潜踪远遁握了握手中的窄刃马刀双目盯着敌人潜来的方向。刀身上流转不绝的水纹表明这是一把品质极佳的器刃尉潦将少许丹息注入刀身昏暗的林子中闪过一泓清亮的光。

    尉潦敛息转到合围粗细的树身之后第一个接近的人果然弯身去查看躺在地上的那名死者。在他弓身的瞬间一泓刀光从树身后流泄而出。

    那人甚为了得翻身避过。躺在地上的死尸被尉潦凌厉的刀势一劈两半死尸未曾死多时鲜血激射出来。

    尉潦见对方堪堪避过自己的必杀一击丝毫不受损伤知道对方身手极硬就是自己伤势痊愈也未必是他对手。

    “你就是频频狙杀我游哨的那个人?”那人未待话音落定就拔刀出鞘刀鞘如箭脱手向尉潦面门射去。

    尉潦举刀格去刀鞘手臂震得隐隐麻刀鞘变迹插入树干之中没入半尺有余。尉潦看得啧啧叫奇说道:“你的修为高过我奈何为寇?”

    那人嘿嘿一笑骤然欺到尉潦身前动凌厉的攻势刀光如匹细雨甫遇刀势就化为轻雾不稍片刻周围五步都罩在浓雾之中。可见那人刀势之快让人乍舌。

    那人战术意图极为明显雨水被溢离的丹息击为浓雾双方视野极弱凌厉奇快的攻势就能让对方忙中出乱将他斩获。他已料得尉潦已是强弩之末没有能力与自己以快打快的他想来同伙赶来之前将尉潦收失掉独占其功。

    星空飘香剑是防御快攻的最佳招式徐汝愚在领悟星空飘香剑之前就能凭借内识克制敌人的快攻。尉潦虽然未曾习过止水心经星空飘香剑也溶入了止水心经的部分精髓使人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尉潦背抵树干每每从出人意料的角度出刀封住对方的攻势。

    片刻之后觉对方也受着不轻的伤势尉潦封回对方二百余刀之后对方的凌厉攻势颓弱下来。尉潦记起刚刚群寇集在树下讨论的那个人来。难道先生派入进入东山了?

    如此想来尉潦激起丹息注入刀身以刀代剑左右分击荡开对方的刀势丹劲脱刀而出直击对方前胸。

    星空飘香剑重意轻式尉潦所使就是星空飘香剑的唯一固定招式“穿柳式”左右分击荡开敌势蓄积在器刃之中的丹劲突袭敌方空档。

    徐汝愚当初创此式时是他坚韧之极的脉络不畏丹劲回噬后来几经改进丹息控驭方法让正常的习武之人也能使出只是没有徐汝愚亲自施展时的加持作用。

    那人未能想到尉潦突出此招一时大意受挫。尉潦现在是强弩之末丹劲纯弱如巨拳击来他的胸前要穴却没能破袭穴脉予以重伤。

    尉潦见对方稍退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色就回复自然知道此招只是牵动他以前的伤势未能予以重创暗感可惜。

    尉潦感觉又有六人潜到近处还有二十余人穿林带动叶片细微的响声知道今日再难幸免。将刀缓缓放下斜指地面微微仰头看着眼前划过的雨迹微微叹息似乎不再注目眼前的对手。

    “噗”的一声短促轻响疾箭穿过潮湿的密林。

    尉潦双睛一亮向密林深处望去那人也惊谔顾“噗噗噗”群矢穿梭之声传来。便在此时潜到近处的六人突然向那人动攻势。

    熟悉的窄身长刃挽起六束艳丽的刀光将那人淹没。“砰砰砰”刀刀乱击之声充盈双耳。一蓬鲜血激出紧接着六柄长刃没入那人体内。

    “轻流怎么是你们?明昔也来了?”尉潦颓然坐到湿地脸上现出欣喜之色。

    一个黑衣青年随手从徐徐倒地的尸体上抽回马刀血迹也不擦拭的就回刀入鞘返身向尉潦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说道:“还不是听说你在这一带出现?”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明昔让先生撤了乖乖的在本寨留守先生亲自来了。”

    “啊……”

    “啊什么?先生说了你不愿去见他他就亲自过来见你。那边声音也熄了看来风林他们也完成任务了。”

    “你们怎么找到此处的?”

    “你还说这半个月来憋死人了。为了找你先生让我们分成六组每组潜形跟踪一队猎奴队算你命大这队猎奴队是我与风林这组跟踪的所以就找到你了。”忽的唿哨声响轻流说道:“你还行吗?这支猎奴队的本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风林通知我们撤离。”

    尉潦回刀入鞘以鞘支地努力的站起来。轻流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说道:“我来背你。”

    尉潦一把将他推开“谁让你背?”

    轻流笑道:“先生将你的宿卫营统领职撤了你现在得听我的。”说完将尉潦的双手一扳不容分辩的将他负在背后迅疾没入荒林之中。

    轻流与风林汇合之后这组二十五人继续向东山纵深行进。避入在山中出没的猎奴队一天一夜来到一个小山坳中。尉潦与轻流二十五人出现山坳之时不知从何潜出一名黑衣武士将他们引入山谷之中。

    尉潦知道徐汝愚就在山坳之中不由变得踟躇起来。尉潦已从轻流口中得知徐汝愚领着清江骑营潜入东山时与猎奴队生冲突泄露行踪现在云泉与翠狮峰之间聚集了大量流寇清江骑营无法沿武陵山栈道返回溧水河谷只得向东山纵深挺进准备借道乐清、或是抚州返回宣城。

    走进山坳才现重叶密林的掩盖之下原有一处窄峡沿着窄峡走上四五里路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竟是一处断崖断崖外就是开阔的平原低矮的丘陵点缀之中废墟遍地断壁残垣掩在浓翠重绿之间。清流如带穿绕粼粼水光映来。啊这山下就是抚州荒城。

    徐汝愚正站在断崖之上向山下眺望。右侧站着亮甲红巾的青年女将尉潦心想:她就是子阳雅兰吧就是十二年前拖着鼻涕的女孩子?

    子阳雅兰警觉的回过头来望着尉潦浅浅一笑。尉潦心神没来由的一慌避过她的视线。

    徐汝愚转过身来轻轻说道:“还好?明昔他们都很想你。”

    “先生……”下面的话梗在喉咙中未说热泪已涌。身躯摇摇欲坠他支撑到现在终于控制不住伤势的作。

    徐汝愚在他倒地之前托住他的身体这才现他的肺脏损伤太过严重了忙将精纯的丹息度过去滋养肺脏的经脉。看着尉潦眉间青黑不散原来健硕的体格现在也形瘦骨销徐汝愚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几个月来苦着他了。”

    子阳雅兰第一次看到徐汝愚露出如此神色知道乃是他真情流露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侍立在一旁的轻流、风林等人脸上都现出焦虑的神情却不敢出声干扰徐汝愚运息施治尉潦。

    徐汝愚看到他们脸上的焦虑神色知道他们心中关戚说道:“内伤好治但是肺脏落下的病根得要寻名医好好的给他调理。”

    徐汝愚未曾言实尉潦太阴肺经所受的伤势不算巨创只是一直无暇顾及才养成不可拔除的病根。

    在山峡中呆了六天尉潦就基本上恢复了。散在东山各处的清江骑营将士也6续来到此处汇合。

    清江骑营进入演武堂修习的众人中轻流、风林、邢山、越愤、关月、焚名、耿陇、介海、原囿、舒看、未言、莫衷等十二人脱颖而出成为清江骑营的中坚力量经过半年多的锤炼每个人的实力都上了一个大的台阶。轻流、风林等人的修为已比尉潦当初在雍扬被擒时不差。

    他们两人负责一组人马潜入东山各处搜寻尉潦的下落并且探清东山各路流寇的虚实。

    翠狮峰方面派子阳雅兰带领一哨人马跟随徐汝愚潜入东山活动。子阳雅兰所领的这哨人马一百二十五人是最早参加反猎杀行动的那部人马。当时精挑细选的三百人现在只有一百余人伤亡惨重但是能生存下来的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尉潦在山中磨励多时特别是一直采取袭杀战术扰袭敌人又逢大变现在功力恢复还是重病疴缠身人变得沉静心思也慎密许多。

    明昔调任宿卫营统领麾下足足拥有五百名的编制如若有需徐汝愚即刻就能让宿卫营满编达到一千五百人至二千人的规模。魏禺统领的清江水营护军已有一千人的编制弥昧生的清江水营除了水手、船师水军也有一千人。梁宝统领的是教导骑营其宗旨是培养合格的军职人员编制多少倒是其次何况战时可将演武堂无军职的学员统一编入教导骑营。

    清江骑营的编制现在只有一百五十人但是尉潦知道这一百五十人才是青焰军的攻坚力量所在就如同当年的长戈四十九骑在青州鬼骑中的地位。

    见识过轻流、风林等的表现尉潦更加相信徐汝愚将会把清江骑营培养成天下少有的锐利之师只是谁会出任清江骑营的统领?

    子阳雅兰指着武陵山地形图说道:“云泉与翠狮峰之间厚不及三十余里各路蜂拥而至的流寇竟然多达三千余人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翠狮峰得青凤将军相助粮草充足八千子弟兵装备精良野战突击能力得到一定的恢复。我们据险以守完全可以抵挡三万精锐军队的侵袭。”

    “已证实有大量普济岛的人马混入山中不攻取翠狮峰公良友琴就无法越过乐清邑直接向抚州一带渗透。公良友琴必须在越郡世家反应之前在抚州站住脚这就需要大批的军队与物资通过武陵山栈道、云溪进入抚州。子阳姑娘除了武陵山栈道外有没有别有山道将香与云溪相连特别是猎奴队最密集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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