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金属的世界里奔跑时所有的感觉仿佛都是不真实的。

    “那是苏伦吗?是吗?不是吗……”我脑子里一直都在患得患失生怕过多的希望换来过度的失望。

    从一九九五年以后全球搜寻“亚洲齿轮”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其中又以冠南五郎这一派的研究进展最快他已经表了百篇以上论述文章秉持“调整亚洲齿轮转就能平熄全球战火”的理论。

    做为冠南五郎大师的得意门生苏伦也一直把这个任务当成了自己人生里的一大追求目标。现在我就在齿轮机械体旁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那些冷森森地无声飞旋的齿轮看上去万分诡异。除此之外丝毫觉察不到机械体有什么吸引力。

    我从机械体顶部到达女孩子出现的山洞外只用了四分钟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激动情绪然后慢慢靠过去。那洞口高出地面两米静悄悄的毫无人声。

    “苏伦?”我轻声叫着生怕把她给吓到了。

    没人回应我搭住洞口边沿挺身跃了进去。那是一条浅浅的甬道向前走二十步便无路可去。挡路的竟然是一面顶头顶脑的银色镜子此刻正有一个女孩子站在镜子前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镜子里映出了我她微微吃了一惊从镜子里望着我我们的目光瞬间接触并胶着在一起。我没看错她就是苏伦比起在北海道分别时她又憔悴了许多。

    “我又做梦了?真的是你吗?”她低声问了一句却没有回过身来。

    “是我不是梦是真的。”我微笑着几步跨过去站在她身边。这一刻久别重逢的喜悦充满了我的胸膛但我们都没有大叫、大笑并且兴高采烈地做出什么庆祝动作只是沉默地在镜子里盯着对方。

    她的头显得有些蓬乱曾经娇嫩的唇也有好几处干裂了但眼睛仍然又黑又亮睫毛每一次扇动都仿佛在诉说着心底的秘密。

    “可是——你明明在镜子那边对我说话啊?怎么转眼之间你就到这边来了?难道有穿越障碍的特异功能不成?”她轻轻抚摸着镜子眉头缓缓地皱起来。

    我吃了一惊仔细打量这面镜子四壁镶嵌的花草纽饰竟然跟之前的铜镜完全相似。在我穿越那面镜子时情况十分危急根本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所以并没有看清镜子的这一面是什么样子。

    “苏伦你想说什么?我的确穿过了一面镜子但不是在这里而是另外一个山洞。”

    我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但她的神情却更加迷惘:“另一面镜子?风难道亚洲齿轮旁边有着无数这样的镜子?”

    她没有再叫“风哥哥”这个称呼让我突然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出现了某种巨大的鸿沟。在外人看来这个称呼又土气又矫情但我每次听到却总是从头到脚甘之如饴。

    我摇摇头:“不这是我看到的第二面而已刚刚我在大声叫你难道你一点都没听见?”

    在围绕机械体奔跑的时候我叫了至少有两百声否则也不至于嗓子嘶哑。这条甬道很浅她绝对应该能听到。

    “没有我只看到你用‘唇语’说话声音都被镜子挡住了一个字都听不到。风告诉我你是怎么穿过镜子到达我身边的?”她的表情非常认真绝不会是在开玩笑。

    我转头盯着她的侧面:“苏伦或许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你察觉到了吗?我穿越镜子是大约半小时前的事现你则是四分钟前的事你曾跟谁隔着镜子说话?那个人绝不会是我绝对不会。”

    她仰起头思索了一下再低头看看早就停止走动的腕表困惑地问:“哪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只有靠自己的猜度来表达时间长短。从这一秒向前的第十五分钟里我在镜面上看到你然后我们用唇语交谈过了十分钟我的身体紧贴镜面感觉实在太辛苦了便稍微挪动了一下脚步想换个姿势。突然之间我有一阵莫名其妙的眩晕然后向前一跌一下子就站在这里了。”

    铜镜无人擦拭但却光可鉴人把我们两个脸上的狐疑都映了出来彼此一览无遗。

    “苏伦不是我穿越了镜子而是你。”我敏锐地指出来不管怎么样她描述的那种感觉像是刚刚从幻觉中苏醒思想还处于迷迷糊糊的混沌状态。

    “那么你看到瑞茜卡了吗?”她甩了甩头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一怔:“谁?瑞茜卡?你怎么会提起这个人一个你从来没见过的——”

    普天之下叫“瑞茜卡”这名字的女孩子很多但我直觉地意识到她问的就是在北海道失踪的那一个。

    “风我指的是美国女孩子瑞茜卡她曾在飞机上遇见过你而且你们聊得很投机对不对?”苏伦的睫毛闪了闪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副神态才是我最熟悉的苏伦一瞬间我的思想放松下来只要她没事一切就都好说了。

    我和瑞茜卡只在飞机上见过一次以后的日子里她在北海道枫割寺失踪成了不解之谜并且关宝铃说她曾经在神秘的海底玻璃盒子里出现过而后再次消失。

    “苏伦她有没有告诉你自己的真实身份?五角大楼派驻中东的秘密间谍?”燕逊也在电话里提到过瑞茜卡并且特意强调那是一个牵一动全身的关键人物目前五角大楼间谍网正在全力搜寻她。

    “是她告诉过我我们也谈到了很多。风她的奇妙经历等一会儿再说我们先去找到她再说。”苏伦转身向洞口外面走动作快敏捷已经完全恢复了本来样子令我的担心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外面仍然是那个银色的机械体我曾经转圈搜索过不可能有人藏匿其中剩余的可疑地点就是那些林立的洞口。

    苏伦看到机械体时似乎微微一愣但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我跟在她身后关切地问:“怎么?有什么不对?”

    她向机械体上那些齿轮指着:“我觉得它们的转动度似乎有了改变越来越快。算了我们先去找瑞茜卡还有一个人你大概也记得孙贵——神枪会的人随你一起进山探险的只不过他从一条秘密管道里坠落下来起初吓了个半死但实际上这个阿房宫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可怕对不对?”

    我当然记得孙贵也记得隧道里那些奇怪伸缩的石柱并且下意识地抬头向顶上望去。山腹是一个立体结构孙贵坠下的地点是在这个世界的上方那么那些神秘的石柱呢?它们伸缩过程中会不会从这里露出基础来?

    这个问题我想过不止一次从阿尔法驻守的山洞进入阿房宫时我时常抬头仰视渴望现石柱与阿房宫的关系毕竟在孙贵消失的地方我看到了影影绰绰的地下古代城市。只是有一点我不能肯定那时看到的就是阿尔法与土裂汗大神决战的地方事实上阿房宫不算什么宫殿而只是阿尔法布下的奇门遁甲阵势可攻杀而不可居住。

    “我记得但他在哪里?”假如见到瑞茜卡和孙贵则是搜索行动里的另外两项巨大收获。现在我已经完成了此次行动的主体目标——找回苏伦心神安定下来也有心思关注其它问题了。

    “就在这里就在‘亚洲齿轮’的世界里你没看到他?”苏伦对我的反应感到奇怪又流露出那种诧异的表情。

    “这里没有人苏伦咱们坐下来慢慢谈把彼此知道的资料对证一下。我觉得好像有些问题被岔开了你我都在自说自话。”从镜子前看到她起仿佛两个人之间存在某种看不见的膈膜包括彼此称呼的改变。

    此时我们已经跳出洞口站在机械体前面。

    “瑞茜卡——”她扬声大叫。

    我知道那是徒劳的假如这个空间里有其她人早就在我寻找苏伦时跳出来了。

    “孙贵——”她又大叫。

    我皱了皱眉仰望着那个洞口。现在有一个既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洞口都搜索一遍看看里面到底藏着多少镜子或者说是秘密通道。

    苏伦连续叫了十七八声确信没有人答应之后径直走向那些飞旋的齿轮。她穿的是一套黑色皮装但却有着一条与衣服极不协调的白色腰带紧紧地束在腰上看上去十分怪异。她有很高的着装品味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失败之极颜色搭配。

    “风这里看起来……的确有些怪异了跟我来有一条通道可以回阿房宫去跟我来!”她用双手在眉睫上遮着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转身向左侧前进。

    在以往的经历中她习惯于走在我的后面并且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先以商量的口气征求我的意见但现在她的举动中很明显地增加了独断、自负的成分。

    我禁不住摇头微笑:“苏伦长大了!以她的个性的确不该总是走在手术刀和我投下的阴影里。”她具有沉稳、冷峻、睿智、果敢的优秀个性这是手术刀一早就向我提过的而且断定他这个妹妹日后必成大器。

    此时此刻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只觉得她像我一样穿过镜子在机械体旁边会师这一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仅仅是突破了一重“门户”而已。

    事实上我早就应该考虑到:“苏伦在突破镜子前是存在于哪一个世界里?”

    阿尔法并没有提到过苏伦他只说唐清、唐心的事仿佛失踪后的苏伦从来没进入过晶石坑和阿房宫奇门大阵但现在苏伦却是要带我“回阿房宫”去。

    前面的金属壁上有一个横九竖九的洞口组合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自己进来的地方因为银色的金属壁上毫无标记所有的洞口看起来都差不多。

    “风就是那里最核心的那个洞口就是通向阿房宫的路径。瑞茜卡和孙贵一定还在那里等我至于刚刚那面镜子——”她皱着眉甩头向回望“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暗门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我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在阿房宫里还遇到了谁?见过阿尔法吗?或者是唐清、龙格女巫、唐心、老虎、土裂汗大神、幽莲、萨罕长老、森?”以上罗列的这些名字只要她承认其中任何一个也能彻底否定我的某个突如其来的猜想但她惊诧地望着我只吐出两个字:“什么?”

    那几个名字涵盖了我进入阿房宫后接触到的所有人我没有提到司徒求是和雷傲白因为她不可能认识两个来自古老唐朝的杀手。

    “风你乱七八糟说这些名字干什么?老虎和唐心不是在埃及沙漠上消失了吗?至于土裂汗大神他们则遁入地下;龙格女巫是山林之身唐清是蜀中唐门杀手而那个阿尔法又是什么人?”

    她迅做出了反应接着耸了耸肩膀:“比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我似乎更关心席勒的生死。还有飞鹰飞月他们呢?现在还驻扎在山林里吗?”

    我的心彻底地沉了下去假如她到过阿房宫就一定会接触到上面那些人哪怕只是其中一个。她说瑞茜卡、孙贵在阿房宫里偏偏是我根本没有看到的。这么多看起来匪夷所思的谬误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我们所说的“阿房宫”并不是指同一个地方。

    “走吧先见到瑞茜卡再说她的神奇经历只怕会让你大吃一惊。”她屈膝跃起来攀上第一层洞口。在所有相邻的洞口之间直线距离为一米所以她很轻易地便连续攀爬到达了洞口组合最中心的位置。

    “风上来过了前面的甬道就能进入——”她先是向我打着招呼又扭头望向洞里但声音一下子停顿住伸手捂着嘴。

    我知道又有变故生振臂飞跃立即赶到她身边。

    甬道很浅跟我见过的所有洞口里的甬道一模一样前面也堵着一面厚重的石壁泛着冷森森的青光。没错这里是石壁而不是她说的通向“阿房宫”的路径。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一条干净敞亮的通道是谁弄了这道石门放在这里?到底生了什么怪事?”她叫起来掠向前面抚摸着那块光滑平整的石头。

    我能想通为什么有如此惊人的变化就像我们能通过打开的暗门进入这里一样所谓的“暗门”也是在迅变化的实化为虚虚化为实绝非一成不变、永恒静止的。现在只不过是生门变为死门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瑞茜卡和孙贵明明就在里面走过着条全长五百米的甬道就能看到他们。风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并不是向我咨询答案而只是慌乱间的语无伦次不等我回答已经迅后撤跃出洞口。

    我站在青石板前马步站稳双掌力贴在石头上但并不希望推动它只想得到从前有过的那种奇妙的感觉。

    “石头后面是什么?是苏伦经历过的阿房宫吗?”我的思想出现了小小的混乱但随即便冷静地辨析出了一条基本清晰的脉络“苏伦曾经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姑且不管那是阿房宫或者其它什么地方我们必须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讲出来。”

    当地球上第一次出现“第二座阿房宫”这一理论时曾受到其他史学家们的大力嘲笑各种难听的大帽子迎头扣上来。事实证明“第二座阿房宫”是存在的并且我也亲自进入过看到了方眼武士阿尔法。

    现在会不会出现“第三座阿房宫”?就在苏伦的记忆里?

    石头岿然不动仿佛那不是门而是山体的一部分。

    我返身出来苏伦正沿着金属壁迅奔跑着不时地跃进那些洞口里去搜索动作飘忽如风。她虽然被困了很久但身体却没有丝毫损伤这一点让我很放心。

    “苏伦停下来吧我有话说——”我大声招呼她并且在洞口缓缓地坐下来。

    她并没有管我在说什么只是反复地进出于不同的洞口再奔向下一组洞口。其实她现在正在做的工作也是我想做的只有把所有可能存在的通道搜索完毕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瑞茜卡?一个从玻璃盒子里消失的美国女间谍再出现于中国的西南边陲?那么这中间曾经生过什么?”

    我记起了瑞茜卡那张略带忧伤的脸当然还有她手上戴着的黑银戒指。当时我根本无从猜测她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刻意去防范什么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她是什么人与我毫不相关。

    燕逊在电话里解释瑞茜卡的身份时曾带给我小小的惊愕:“间谍?冷战时期这个词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冷不丁冒出来真的是弄得人莫名其妙。假如她真的在这里出现是否表示五角大楼方面的追击者也就要来了?”

    我试着把目前的困境做了如此的分析:“镜子和身后的石门是两条通道能够把阿尔法的阿房宫和困住苏伦的地方连接起来成为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而机械体就存在于联结的节点。向左进入曾经是小楼现在是废墟的阿房宫;向右则是回到苏伦的困局里——”

    这大概是唯一能做的合理解释当满眼的齿轮搞得自己心烦意乱时我慢慢闭上眼平躺在金属地面上做短暂的休息。

    老虎的结局灿烂诡谲犹如夜空里砰然绽开的焰火我一再回忆起土星人的飞行器坠入火海时的那一幕并且为此心惊胆寒。

    “那就是地脉的尽头吗?或者那就是老虎、虬髯客的宿命?机关算尽他都无法改变历史即使为此已经隐忍了千年。青龙会的人何时能到何时能打开封印之门——”不过现在想想青龙会的野心是吞并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们冲进这个世界里来大概也会劫掠一切一点都不放过到时候不免又是一场恶战。

    亚洲齿轮是地球能量的核心而我现在就躺在它的对面对于那些毕生苦苦搜索这一神秘物体的探险家们而言我的收获岂不是像天上落下金钱雨一样幸运?

    我听到苏伦急促的喘息声立即睁眼坐起来她已经回到了洞口下面满脸惊骇地向上仰望着。

    “现了什么?”我捕捉到了她惊惶的眼神。

    “那些洞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堵又一堵的石墙所有向外的通路都被死死地封锁着。我们只剩下那面镜子但镜子也是牢不可破的。”她手里提着一柄黑色的大口径军用手枪想必曾经用它向古镜射击过。

    我反问:“一条路都没有?但至少我进入这里时曾突破过一个洞口你没看到?”

    她慢慢地摇头:“一个都没有只有那面镜子。”

    我跃下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现在被困的不仅仅是她而是她和我增加到了两个人。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齿轮陡然停了下来紧跟着它的前后左右四面临近的齿轮也停了。

    “它们停了。”我说不清自己的话音是惊喜还是恐惧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

    那是一个直径约二十厘米的金属齿轮齿圈的密度中等两个邻齿的间隔为一厘米齿尖略微显得有点钝化。它被固定在一根纵向的金属棍上理论上说当它飞转时那金属棍也一定在跟着高转动但由此产生的动力又供应向何处?

    “对停了据家师的研究理论‘亚洲齿轮’停转将是一场巨大灾难的开始。当所有的齿轮不再转动进入瞬间静止状态接下来将会产生世界的逆向展那才导致地球的大毁灭并且永远无法重生。”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丝丝冷汗艰难地转过身盯着那四只一模一样的齿轮。

    幸好停下来的只有四只齿轮它们的同伴都在按照原先的度飞转着。

    我走向机械体近距离地看着它慢慢伸手抓住齿轮缓缓一拉齿轮便落在了我的手里。这更出乎自己的预料了按照离心力的理论高旋转的齿轮一旦松脱应该会被大力甩出来飞得很远才对。

    “你做什么?”苏伦骇然惊叫。

    我掂量着这个沉甸甸的金属轮子感觉它的重量与同体积的铁、钢、铜比较接近并非什么天外来客锻造出来的特殊工具。

    “它们可以被装上去当然就能拿下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向齿轮后面的空间望去金属棍停止转动后在大约一米深的位置上还有一只尺寸稍小一点的齿轮套在上面也已经停转。

    苏伦跑过来跟我并肩站在一起。

    “风假如把那三只齿轮也拿掉会不会看到同样的结果?”她的声音一直都在颤抖。

    我毫不犹豫地拿掉了另外四只停转的齿轮果然金属棍上赫然都嵌着另一只——“苏伦难道这金属棍是通向机械体内部的?是它停转才引起了最外围齿轮的静止不动?那么齿轮到底会有多少?这条金属棍到底能有多长?”我敏感地想到了这一系列的问题。

    机械体的构成形式应该是由核心、支架、外围齿轮这三部分共同组成我甚至产生了更疯狂的想法:“假如沿金属棍的延伸方向爬进去是不是就能掀掉齿轮到达机械体的核心?”

    “风我们什么都不要做等家师到来。现在把齿轮重新装上去千万不要对‘亚洲齿轮’有任何破坏的举动了。”不等我动手苏伦已经捡起地上的齿轮嵌回金属棍上。

    当她默不作声地做这些事时我感觉到了她心里的巨大压力。

    我们退到金属壁前疲惫地坐下来。

    “关于各自的经历你先说还是我先说?”苏伦浅笑着后背倚在金属壁上缓缓收拢双腿做了个“瑜珈盘坐”的姿势“风即使是相互交换资料之时也得保证能运功活血将身体的能源消耗降到最低以应付将来更复杂的变化。”

    我逐渐习惯了她的称呼像所有人一样叫我“风”似乎更有助于双方的融洽沟通。

    “变化?你预感到了什么?”我采取道家“坐枯禅”的姿势双腿交叠左肘尖压在左膝盖上手掌托住下巴。这样的打坐方式既可以放松身体恢复精力又能随时跃起来迎敌不给敌人以偷袭的机会。

    “变化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不是吗?”她巧妙地用了空泛的物理概念来回答我。

    “苏伦不要绕圈子你预想中的敌人是谁?”我直截了当地问。

    在阿尔法的世界里他和唐心受了重伤后退却土裂汗大神及麾下人马死亡、唐清死亡、老虎坠入深渊火海已经没有明显的威胁存在。唯一可担心的就是封印之门后的幻像魔但他如果脱困出现的话必定会出惊天动地的声响不必刻意去听也能知道。

    至于顾倾城仍留在悬崖上一时半会是进不了阿尔法的那个世界的。

    我在担心苏伦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危险。

    “嗯我担心的是‘庞贝’。”她简单地回答把裤袋里的手枪取出来弹开保险栓放在右手边的地面上。

    “追杀瑞茜卡的那部分人马?”我醒悟了。

    “对五角大楼方面的间谍网在全球范围能铺张得非常广泛所以他们会给这张网配备上非常有效的监督部门或者说是一个具有‘先斩后奏’权力的神秘组织直接对国防部长和美国总统负责。这个部门的代号为——”她习惯性地甩了甩头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忘记了这些资料你都了解不需要赘述了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是。”

    那个部门的代号是“索马里之火”成员总共二十六人以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命名分配任务的原则是需要处理与自己代号匹配的事件也就是说当事件名称的第一个字母与成员字母相同时这个任务便自动分配到本人手里。

    “瑞茜卡说‘庞贝’此次处理的任务为‘潘多拉宝盒’兼顾对她的追杀随时都会出现。”苏伦叹了口气警觉地左右扫了两眼然后闭上眼睛缓缓地做着吐纳功夫。

    既然投身于间谍网必定做好了终生为组织效命的准备我有些奇怪像瑞茜卡那样颇有名气的女间谍怎么会突然要脱离组织?历史上有很多级间谍“反水”的事件叛逃者大部分是为了一个“情”字而生在女叛逃者身上的缘由则百分之百为“恋情”毫无例外。

    我试着分析下去:“瑞茜卡爱上了别的男人想洗白自己——或者是想以手里掌握的资料要挟五角大楼从而得到一笔巨款后潜逃?”

    这是常理大概五角大楼的心理学专家们也会做这样的分析。

    苏伦摇摇头:“非也非也。”

    她的唇角露出一丝无声的浅笑已经洞悉了我的所有想法。

    “你肯定这样问过她?咱们所有人都会从常理入手分析难道她会是个特殊的例子?”我之所以紧追不舍地一路问下去是在牵挂着她如何从玻璃盒子里逃脱的事。仅仅是深海逃脱也就罢了她又如何能从日本来到中国的西南边陲躲开间谍网的层层追缉?

    美国间谍网的工作效率高得惊人内部拟定的做事标准高于全球军事部门的所有工作极限所以只要是逃亡者还存在于地球上就一定难以彻底逃离最终落在他们手里。

    苏伦一声长叹:“她没有说这些但却讲了一段更惊心动魄的故事你有没有心情听?那时候你和关小姐同时被困我正从咸阳赶去北海道而她却离奇地进入了海底神墓。”

    提到“关宝铃”她脸上掠过一丝荫翳但转瞬即逝。

    我仰天长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其实你和关小姐的处境也很危险假如与瑞茜卡一样进入海底神墓的话接下来的命运也会被困在这里而且是永远被困无法逃脱。这样看来上天还是不肯佑护你不肯把名满全球的大美人留在你身边——”苏伦慧黠地笑起来腮上旋出两个精致的酒窝。

    在我眼里她正一步一步表现出本来面目仍旧能回到那个对我深情款款、柔情百转的女孩子形像而不是之前那么生硬。

    这次的突然重逢她甚至没有扑进我怀里做一次颤慄地触及灵魂的拥抱。进入阿房宫之前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梦到重逢梦到她忘情地撞进我怀里不顾一切地哭、笑、倾诉。

    突然之间我们之间出现了无言的冷场都忘记了彼此要叙述的话题。

    良久她紧闭着的眼角一颤两颗又大又亮的泪珠滑出来颤巍巍地挂在睫毛上。一瞬间我心里的某根弦被怆然拨动一阵锐利的刺痛泛上来立刻心如刀割般的难受。

    “苏伦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再不分开了。”我很想表白更多但所有的话都被哽在喉咙里。“不再分开”不仅仅是我的理想更是对苏伦做下的铮铮承诺。

    “什么?”又经过了几分钟的沉默苏伦才倏的睁开眼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挥袖抹掉泪珠再浅笑着回头淡淡地问了两个字。

    我知道她什么都听到了也什么都会懂索性不再解释只是微笑着望着她脸上迅飞起的绯红云霞。

    “家师曾经历次谆谆教导我们凡事必定先做、后说;多做少说;敏于行讷于言才能令自己的心不受愧疚的折磨。他虽然是日本人却对于中国哲学有很深的研究对中国古人的智慧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风相信他若见了你一定会非常之欣赏——”

    这段话明里是对冠南五郎的介绍暗地里却藏了很多种意思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我用力点头:“我懂了。”

    手术刀死后我和苏伦之间的心灵总是能时时沟通的只是因为关宝铃的介入才令两个人之间起了隔阂。现在一切世俗纠葛都不存在了在我们的眼神交流中对方心意早就了然于胸。

    苏伦笑起来眉脚飞起喜不自胜。

    接下来我简要地将她失踪后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把隧道以外生的情节略去了不少重点是五角星芒大阵、天梯石屋、阿房宫奇阵、封印之门以及数场生死激战。这段经历看似杂乱无章但有一条主线是始终贯穿的那就是所有人对幻像魔的同仇敌忾。

    当她听到幽莲、萨罕、森这三个人的结局时脸上不免露出一阵戚然:“森是大哥最看好的人才才会出巨资供他做研究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是土裂汗大神的党羽。如此看来世界上那些最聪明的人物岂非都不满足于自己的地球人身份渴望飞向宇宙做宇宙的主宰?”

    森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电脑界人才在某种意义上说他跟小燕倒是有很多共同点。

    从这个话题上我也不无担心地想起小燕打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他说了很多霸气十足的疯话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

    “风哥哥你安心闭目养神我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你听——”苏伦终于恢复了对我的称呼我心里掠过一阵暖流仿佛是离家万里的游子重新回到温暖的窝此前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都成了过眼烟云。

    “好。”我听话地闭上眼收纳气息归于丹田四肢百骸彻底放松只留下敏锐的听觉。

    “风哥哥我能感觉到家师就在附近。这条白色腰带是英格兰特工部门的最新产品具有强大的防磁效果佩戴它的人即使是处在电磁风暴的中心也能安然无恙脑电波不会受到任何损伤。同时它的内部安置着两片能感应器可以接收家师和大师兄出的定位侦测讯号咱们见面之前讯号便显示他们两个已经进入了以我为圆心的一百公里之内。风哥哥记得你读过家师关于‘亚洲齿轮’的著作一定会注意到他在《探秘之章》那本书里反复提到过‘亚洲齿轮’附近存在着巨大的紊乱磁场过人类的脑电波承受极限几万倍。所以企图接近‘亚洲齿轮’的探险者通常的结果就是脑组织严重受损变为植物人——”

    我点点头席勒的遭遇便说明了一切。强磁场作用于人脑时将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很可惜那么一个前途远大美好的年轻人从此要陷入无边的苍白世界里了。

    “风哥哥你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打断我只静静地听着就好。因为我这段经历的很多节点处自己都想不明白只能做泛泛的叙述暂且不管其中的逻辑性——”苏伦清了清嗓子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烦闷全部吐出来一样连续地大口呼气“好了风哥哥你听着……”

    进山的时候苏伦知道飞鹰的人马就在附近所以放心大胆地带着席勒前进。在她看来前面的路还长得很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结果过了那段古怪石墙仅仅十分钟她就觉察到有人在暗中偷窥。

    她预想中的敌人一个是西南马帮一个是龙格女巫这两派人都是不能随意招惹的所以她临时改变了前进方向折向右侧的一条岔路。

    就在一条断涧旁边怪事生了溪水倒卷上来形成一条强劲的龙卷风水柱把她卷了进去。她不知道在白花花的水柱外面生过什么但再次落地时已经到了一条枯寂的山谷里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行囊和牲口都不见了。

    她沿山谷前进很快见到了传说中的“第二座阿房宫”那时候她曾打通过我的电话短暂的交谈之后便又失去了联络。阿房宫的最深处有一扇嵌在墙壁上的金属门瑞茜卡就是从门里走出来的两个陷入古怪世界里的女孩子居然谈得很投机。

    以瑞茜卡的阅历当然了解苏伦和我的一切情况这才会把玻璃盒子里的事讲给她听。

    以我看来瑞茜卡自述的这段经历并不完全可信——

    她摘下了那块“海神铭牌”但随即而来的是一股无比强大的乱流一下子把她吸入了一个黑暗的通道里。慌乱之中她丢掉了牌子屈起身体全力护住头和心脏。她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快下坠像是一个从高楼上失足跌下的无辜者。

    她落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遍地都是红光就在面前不远处的一个深洞里一颗红宝石正在散着炽烈的光芒。人都是贪婪的瑞茜卡也不例外她走上前要弯腰把宝石掏出来。那个洞的直径不过三十厘米深度却恰好过她的胳膊长度。

    瑞茜卡曾经练过瑜珈柔功在贪心驱使下她迅缩骨下探指尖终于够到了宝石。一阵更为炫目的红光闪过后她便到了这个地方。

    苏伦无法探究瑞茜卡那些话的真假她通过那扇金属门后面的甬道到达了“亚洲齿轮”的世界并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们两个可以任意穿过通道自由地在阿房宫和“亚洲齿轮”之间散步。

    孙贵的出现则是从天而降的像是特技演员的慢动作一样缓慢地落下来跌在地面上然后复活。从他嘴里苏伦知道我已经进入隧道情绪马上激昂起来直到在那面水晶墙后面看到我。

    她一停不停地叙述了约一个小时表情冷峻眉头始终紧紧皱着可见对很多事根本就没有想出答案。

    “风哥哥在水晶墙后面看到你时我有点不明白你到底是在哪一个世界里?难道在众多山洞和甬道的后面还存在着其它秘密?还有你说过的那些人我一个都没看到过在阿房宫里只有瑞茜卡、孙贵——”

    我静静地听着在她的叙述告一段落时缓缓地回应:“苏伦你画一个阿房宫的草图给我现在我怀疑咱们两个经历过的并不是同一座古代宫殿。”

    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考古学家们一直说地球上存在“第二座阿房宫”现在突然间又冒出“第三座阿房宫”来一旦捅给媒体肯定又将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苏伦伸手入怀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管口红轻轻拔开盖子歉意地笑着:“没有笔用这个代替吧。”

    那是一管夏奈尔口红品名为“春之伤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在开罗的免税店里亲手买给她的真是难为她一直贴身带着。

    “夏奈尔的‘春之伤感’——冬天过去接下来就是春天有什么值得伤感的呢?”她摇头叹息。女孩子总是多愁善感而且心细如的她心里牵挂着什么人就会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我接过那盖子看着上面闪亮的夏奈尔商标不经意地笑着:“其实夏奈尔的最主要销售市场是在港岛等这件事过去咱们不急着回开罗先取道港岛陪你去买二零零八年的最新品种。”

    港岛是女孩子的购物天堂我相信苏伦到了那里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微笑着凝视着手里的口红“明知道有些东西是无须强留的但我还是常常感到不舍譬如它还有遗落在世间的深情。”

    我心里涌动着几百句漏*点澎湃的甜言蜜语但却只用一个微笑取代了它们。对苏伦的感情与对关宝铃的明显不同我们彼此熟悉、彼此尊重、彼此扶持同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矜持绝不跨越雷池一步。

    她在地面上迅画了一幅草图概貌上跟我在山洞里向下望时看到的大致相似一看就知道是标准的秦汉古殿外观恢弘壮阔毫无苟且零散之处。与此相比阿尔法指给我看的只是奇门阵势与“阿房宫”毫无关系。

    我忍不住搓着手感叹:“原来这片山腹里竟然存在‘第三座阿房宫’苏伦你还现了什么?那金属门后面仅仅是普通的甬道吗?有没有机关埋伏或者是六臂怪物之类的?”很可惜我们两个虽然先后赶到山腹里却始终是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苏伦摇头:“没有但我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上次站在水晶墙前面跟我用‘唇语’对话的并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

    她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指尖从我的鼻子、颧骨、嘴唇上慢慢地滑过去然后又撩起我额头上的仔仔细细地凝视着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过五分钟才困惑地放下手。

    “风哥哥直觉上那不是你而是一个跟你极其相似的人。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你但感觉是不会骗人的现在你是我熟悉的风哥哥而那个人却是无意中走过窗外的陌生人无论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可能是杨风!”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次肯定着自己的判断。

    我没听懂这段话的意思但也没有再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只是以为或许一个女孩子连续遭遇奇诡变化之后思想会有很大的起伏波动所以考虑问题的时候会变得莫名其妙。

    当时隔着水晶墙看着她我蘸着自己的血写字叫她的名字直到声带嘶哑——这些都是真真实实生过的怎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苏伦我们还是去镜子那边吧假如那是此地唯一可行的通道我希望能带你出去先离开这里。”

    我们同时望着那个巨大的机械体苏伦仿佛梦呓一样地吐出一句:“风哥哥如果我说世界上存在两个‘亚洲齿轮’你会不会相信?”

    她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仿佛是大病初癒的人再也经不起什么剧烈运动了。

    我伸手搀住她脚下浮动两个人的四只手臂同时力紧紧地搭在一起。她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向前一栽整个人都冲进了我的怀里我下意识地双臂一紧猛然把她拥住。

    只有几秒钟时间她手臂一挺借着反弹之力向后退开满脸都是红晕。

    “你还好吗?”刹那间的温柔让我的心也跟着荡漾起来她是极其自重的女孩子这样的动作是平时最少见的。

    “我只是……有些头晕不过没关系我们走吧。”她扶住额头俯身捡起手枪贴着金属壁缓缓地向有镜子的那个洞口走去。

    我的心底里禁不住浮起一声默然的长叹:“二零零七年的花花世界里像苏伦这样清纯如水的女孩子几乎绝迹并且她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身后追随者不知几十几百。回想在北海道时的那段经历我真是伤她太厉害了以后——”

    至于关宝铃我想以后自己会慢慢忘记她就像抽屉里旧时的照片让她慢慢变黄然后成为永久的过去式。

    走到山洞下面的时候苏伦倏的停住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带。

    “风哥哥我师父和大师兄就在——”她抬头向洞口方向张望着再次仔细地低头看看腰带上的两个金色纽扣“就在外面大约百米之内!”

    后援马上到来她脸上立刻露出了自内心的微笑伸手在其中一粒金色纽扣上急地敲打了四次出“嗒嗒嗒嗒”的轻响。那应该是一组独特的通讯密码把自己的位置通知外面的人。

    冠南五郎大师被称为“五十年来最具大智慧的日本人”这一点毫不夸张他的武功、相术、军事指挥能力、国际斡旋能力都相当高明并且近十年来加入了欧洲联合科学院专门研究地球上与外星人相关的奇异现象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了这一行业的权威。

    据说他的脑部结构与常人不同脑容量约为常人的两倍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卓的成绩。他能亲自到来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喜讯。

    再次站在镜子前我和苏伦脸上都挂满了即将脱困的喜悦。

    “风哥哥如果见到瑞茜卡请千万打开她的话匣子了解清楚她从北海道倏忽来到此地的具体细节。我觉得那些资料或许能合理地解释杨天大侠的失踪过程既然她可以藉着红宝石的光束穿越远距离空间焉知杨天大侠不是如此?”

    她刚刚默默无言心思竟然已经远游到千里之外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可惜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美国间谍她要刻意保守秘密的话似乎很难再令她开口。你都没有办法我也没什么把握——”

    苏伦悠然一笑:“真的?”

    我蓦的醒悟过来她要我去接近瑞茜卡是在开玩笑暗地里讽刺我轻易获取关宝铃的芳心那一段。再矜持的女孩子都会吃醋而且约是深爱对方吃醋越深越久。

    “苏伦你失踪的这段时间我每晚临睡前都告诉自己找到你之后我们再不分开。就算是继续搜索大哥的下落、继续在全球各地冒险我们也都要永远在一起一刻都不分离好吗?”

    这是我的第一次表白没有老虎那种情场浪子惯常的浮华只是说出全部心里话不掺杂一丝虚假谎言。

    “我明白风哥哥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去北海道而是固执地留在咸阳。真正错了的人是我哥哥在的时候屡次教育我不要太任性但我还是管不住自己对不起。”

    她的眉忽然皱了起来因为一提到“手术刀”这个名字那些惨烈的往事就会重新浮上来。埃及沙漠最后一战是她亲手揿下了遥控器的按钮引爆安装在手术刀心脏里的炸弹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的勇气连我都会衷心钦佩。

    “都是过去的事了忘掉那些吧——”我希望她能放下这个心理包袱。

    “幸好那种事不会再生了风哥哥现在你是我最亲的亲人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哥哥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咱们找到杨天大侠并且成功地救他脱困对不对?”她扫清脸上的荫翳故作轻松地朗声笑着。

    镜子里映着山洞外的机械体那么多齿轮一起飞旋时仿佛要在空气里带出一道七彩长虹令人渐渐有目眩神迷的感觉。

    苏伦伸出右手食指点在镜面上这个动作与我上一次当着司徒求是和雷傲白的面以手指镜完全相同。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镜子这东西真是奇妙薄薄的一层竟能容得下那么广阔的丰富世界。风哥哥我考考你——当咱们站在镜子前面时身体与影子之间的距离到底是多少?是脚尖到镜面的距离还是脚尖到镜中影子的脚尖之间的距离?”这一刻她顽皮得像个刚刚懂事的小姑娘。

    这虽然是一面古铜镜但品质极其优良丝毫不逊于磨镜老人司徒求是他们守着的那一面能把苏伦脸上的表情纤毫毕现地还原出来。

    “回答我答案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她等不到我的回答微微地转过脸从镜子里望着我。

    我认真地回答:“我也有过那样的困惑并且至今没有答案。”

    自古至今镜子总是给人以空幻虚无的感觉所以很多巫师神婆才会借着平常人的无知声称镜子可以收走人的魂魄以此招摇撞骗。

    人与影的距离到底是多少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几百年我想再争论相同的时间下去也不会有完全准确的答案。

    “听说过家师在巴黎做的那个‘镜面迷宫’试验吗?他在两面相对的弧形镜子之间放置了十组两两相对的平面镜子当人在镜子之间环绕穿行时通过‘视觉暂留’现象人会感觉自己进入了镜子里的世界根本分不清哪个影子才是真正的自己。这个试验做到极致时一个轻功卓绝的高手以同样轨迹穿行于镜子他会现镜子里映出来的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些完全陌生的人和景物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向着镜子里的我眨眨眼睛唇角一动闪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我看过那个著名试验的资料片并且冠南五郎说过应用物理学上界定了光的“反射和折射”特性除此之外还会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立体反射、立体折射”现象只不过在生这两种动作的同时无法被人的瞳孔接收到而已。

    更深一步说冠南五郎的研究工作正向着“走火入魔”的邪路展他有一本著作论述的就是“穿越镜面理论”中心思想是说“镜面犹如水面而人就是那束光可以沿折射轨迹进入”。

    “苏伦不要乱想了思多血气衰女孩子会老得很快的。”我提醒她千万不要任由自己的思想神游四海以免坠入魔道。

    “我没有多想刚刚自己岂不就是穿越了镜子才跟你在一起?”她反问。

    我举手反驳她:“那不是穿越镜子而只能称为‘穿过’镜子就好像我们面前的是一扇暗门通过某种机关开启与闭合。你只是从墙的一面进入另一面而不是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种问题会把人搞得狂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反而导致脑细胞的大面积迅死亡绝对有害无利。

    “你看——”她陡然指向镜子。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镜子比她更早一步看到了镜面的变化。它不再是清晰可鉴的了而是像移动到了充满蒸汽的浴室里镜面起了大片大片的水雾连我们的影子都给遮盖住了。

    她抬手要去揩拭但一下子被我拉住:“不要动退后咱们先退后。”

    这个空间里非常干燥镜面是不可能出现水蒸气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它正在生某种奇异的变化。我们两个迅退到洞口远远地盯着镜子仿佛那后面藏着即将奔涌而出的洪水猛兽一样。

    镜子前面跌落着两个黄铜弹壳但我没有看到弹头这是非常奇怪的。

    此时手枪重新出现在苏伦手里她见我一直盯着弹壳沉思立刻回答:“子弹穿过了镜子或者说它们被镜子吞掉了就像钻探土裂汗金字塔之前它的外壁也可以吞吃子弹——”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听到“当啷、当啷”两声轻响传来清晰之极。我们的目光同时望向金属地面两颗黑沉沉的钢芯弹头完好无损地落在弹壳旁边它们是从半空里掉下来的所以才出那种声音。

    “啊?弹头?被镜子吞掉又给释放出来了?”苏伦惊讶地叫起来。

    随着她的叫声那面镜子正在生怪异的变化像是一张覆盖在烛焰上的薄纸从最中间的位置破了一个黑色的洞然后迅延展向四边只是一两秒钟功夫镜子就消失了而且是被“烧光”了连点灰烬都没留下。

    “风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抓住我的右臂用力摇晃着。

    镜子消失后前面露出一条黑沉沉的甬道一直延伸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我沉声问:“这甬道就是通向阿房宫的那条吗?”没有风没有人声更没有亮光我一时间无法判断事件的吉凶。

    苏伦马上摇头:“不不是那条甬道的石壁着一种灰白色光芒绝对不是黑乎乎的。”

    我脑子里迅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不管怎么样拦路的镜子消失至少我们可以试着向前一段路看看有没有其它脱困的岔道。有苏伦的手枪和我的“逾距之刀”在即使前面有什么危险也能应付一阵了。

    “风哥哥下一步怎么办?要不要向前闯?”苏伦放开我的手臂双手握枪向前指着。

    我缓缓地拔出插在背后的金剑那是登上机械体之前为了走路方便才把它从腰带上取下斜插在身后的。现在它有用武之地了因为苏伦精通东方剑法并且在大学里便获得过校际比赛的西洋击剑冠军有这把晶石金剑在手比手枪更顺手。

    “好剑风哥哥这就是你说的方眼武士的宝剑?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见到他?”她接剑在手虚挽了几个剑花山洞里立刻变得金光缭乱。

    阿尔法抱着唐心离开后应该是回那个晶石坑去了他完全可以借用晶石的力量帮她疗伤。至于会不会再见面绝对是个未知数。

    我们开始向甬道深处前进经过镜子的原址时苏伦抬脚踢开弹头和弹壳猛然长吸了一口气:“风哥哥我们终于又能在一起并肩战斗了这是最让我开心的一件事。”

    弹壳飞向远处出一阵“当啷当啷”的声响。我猜测前面是没有人的否则早就出声示警了。她这么想我心里的感受又何尝不是如此?与自己心爱的人并肩奔赴同一目标是最令人热血沸腾的但我不再把自己的情感外露出来只是回头一笑:“走吧警惕一些。”

    前进了一百步后我看到二十步外的地面上隐隐约约透出来一丝亮光那光是红色的有点像余温未消的火炭。

    “好像是坏掉的霓虹灯管对不对?”苏伦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问丝扫着了我的耳垂直痒到心里。

    这样的环境中不会有什么霓虹灯管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我左臂上的肌肉一阵阵紧“逾距之刀”似乎也感受到了激战前的冷寂隐约出“铮铮铮铮”的声响。

    “你留在这里等我消息。”我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像是长官命令士兵一样随即蹑步靠近前面的亮光。面对危险我会随时把苏伦挡在身后不再让她受伤害、受委屈。这一点以前我就能做到的但以后我要做得更好。

    “风哥哥小心啊!”她的声音里充满关切。

    我会小心的为了她自己也要千方百计留住性命陪她一路天长地久。

    火光是来自地下的我走近之后看到的是地面上铺着的一层玻璃火光就在玻璃下面约十几米深的地方忽明忽暗地跳跃着。这也许不是玻璃而是水晶就像那堵曾经隔开我和苏伦的水晶墙但下面又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怎么会有明火?

    确信四周没有危险以后我蹲下来仔细地观察火光附近的情况。那是一个遍地铺砌着青石的空间地上架着一口方鼎鼎里胡乱堆着木柴。再看了几眼我现那些火给人的感觉虚假而冷寂竟然是不会动弹的先前我感觉到的火焰跳跃只是自己“想当然”的幻觉。

    我必须说所有的火焰、木柴、鼎包括下面的一切都是被凝固着的现在我能确定面前铺着的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水晶它把那些东西都包裹在其中做成了绝妙的立体标本。

    苏伦悄悄摸到了我的身后从我的右肩上方向下看终于松了口气:“没人也没什么异样还好还好。”

    我们一起踏足在水晶上再向前走了二十步才到达了水晶的另一边。这种规格巨大的水晶体已经很少见了下面的火焰能被凝固起来更是匪夷所思毕竟火焰是毫无实质的东西飘忽不定到底是多快的凝固度才能捕捉到它?

    “风哥哥我有种感觉一直想说出来但却无法保证其真实性——”苏伦迟疑地开口双眼一直盯着那丛火焰。

    我做了“直说”的手势时间宝贵我们马上就要继续前进了。

    她沉吟了几秒钟抬手捋着自己的头欲言又止。

    我转身面对着黑暗柔声提醒她:“我们先向前走一边前进一边讨论好不好?”至少我们该走到甬道的尽头尽可能地抢占事件变化的先机而不是在这块水晶体上再耗费时间。

    “不风哥哥我的不祥预感就是关于这水晶体的。直说吧上次哥哥的身体起了诡异变化时我第一时间就有了感觉甚至比他自省察觉地还要早上几个星期。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对于‘幻像魔’这种怪物有特殊的先天性敏感只要他们出现我就立刻有心灵感应。”她指向火堆侧面的一团黑魆魆的暗影“那就是幻像魔的影子他一定在这里一定。”

    那斜铺在地上的暗影是狭长的但只是黑魆魆的一大片根本无从分辨是什么东西。

    “你确定?”在这种困境里我喜欢用最简短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确定就是那种东西而不是所谓的‘幻像魔影子’。”她重重地点头。

    我望着那影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它跟六条胳膊的幻像魔联系起来不过幸好这是一大块水晶即使幻像魔在下面也会被凝固就像那团火焰一样。

    “别担心他已经被凝固住了不是吗?”我低声安慰她。

    “对但我心里那种不祥顽固地反复跳出来无法清除。风哥哥咱们都提高警惕千万别踏中了陷阱。”苏伦向我身边靠了靠双眼在黑暗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甬道里那么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响着显得突兀而诡异。

    “走吧。”我抬了抬下巴继续前进。

    我希望能在前面看到光明而不是黑暗中的拦路石壁可惜在五百步后我们遇到的果真是冰冷的石壁而非甬道出口。

    苏伦停下来悒郁地叹了口气:“竟然是石壁?”

    我无奈地重复:“对是石壁看来咱们仍然得返回。”回望来路洞口方向的光明狭小得像一面女孩子皮包里的化妆镜看起来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我们必须得返回长期处在黑暗中是极度不安全的。

    “苏伦别灰心咱们一定能出去的。”我牵起她的手腕准备回撤。

    “风哥哥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都有信心。”她柔声回应我。

    突然间她腰带上的纽扣出了刺眼的红光并且有一种细小但尖锐刺耳的警示语呜呜吱吱地响起来。

    “风哥哥师父……师父他们就在十米之内没错他们非常接近非常非常接近——”她丢下金剑解开腰带捧在掌心里。那种红光持续不断地闪着越靠近石壁亮度越高。

    “他们一定是在石壁那边也会收到我的讯息。风哥哥只要采取精细定向爆破这块石头很快便会被清除我们就能出去了。”她兴奋地连连跺脚直到红光减弱下去才重新扣好腰带捡起金剑。

    她说的没错假如这石壁的厚度为十米爆破高手完全可以在五十次精细爆破之后清除它。冠南五郎的大弟子叶萨克是美**队里的精英这项爆破工作对他来说犹如囊中取物般简单。

    我们退到距离石壁二十步的地方以免被爆破误伤。

    苏伦盘膝坐下来金剑横在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壁脸上充满了期待:“大师兄是师父最信任的弟子近几年来一直跟在他身边我们大概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这一次在如此逆境里重逢真的是令人感慨万千——”

    古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明白苏伦与冠南五郎之间深厚的师徒之情并且自己也对这次会面充满了期待。冠南五郎虽然是日本人但他的所作所为、种种善举已经抵消了国籍身份带来的负面影响最近的一次向索马里难民捐款的活动中他曾募捐到一百五十万美金善款亲自护送到北非的国际红十字会中心去。

    我们几乎同时看到了亮光我抢先挥手挡住苏伦的眼睛同时扭头避开强光的刺激。

    亮光逐渐扩大直到石壁完全消失但却没有响起任何爆破声。

    “苏伦、苏伦是你吗?”一束强力手电筒的白光打在我们脚下有个身材高瘦的人直冲过来停在苏伦面前放声大笑:“小师妹快站起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又长漂亮一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