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的?”我艰难地吐出一句。

    土裂汗大神一个字都不说向前指了指领先走向我们之前停留过的那个房间。

    土星的科技文明过地球无数倍他说的那些事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但是不是真的能造成历史错乱、山河荼炭的后果呢?

    “风跟我来吧有些资料需要拿给你看。”他在前面二十步之外停下回头招呼我。

    我跟了上去感觉两腿有些异样的僵硬他说的那些话的确让我感到震惊。

    走进那个房间之后灰白色的墙壁缓缓亮起来次第映出山川大地、江河湖泊和城市、高楼、人流、汽车来。

    “这是地球人的世界与你熟知的是否一模一样?这个例子仍旧以埃及都开罗为标本模型我们来看一下一个埃及老人在‘逆向进化’后的结果——”画面一转一个头胡须全部花白的男人出现了他正坐在一个黄叶飘飞的公园里面前是一条窄窄的河流。

    “他在钓鱼这项运动是每一个地球人都喜欢的属于一种大型生物对一类弱小生物的掠夺与屠戮。看他的钓竿非常精美神态也很悠闲很享受目前的生活但他并不知道一场灾难正在悄然降临……”

    我盯着画面的一角迅浮现出来的文字介绍:“艾隆六十岁前开罗市政厅政审处官员身体状况良好无不良嗜好。”

    “我认识他一个整天笑嘻嘻的老好人从来不对任何人脾气人们喜欢叫他‘老沙皮艾隆’。”从沙漠里撤回来时在铁娜的邀请下我和苏伦参加过几次埃及政要的私人舞会对中层以上的zf官员都有一面之缘。

    “嗯这只是从几百万开罗人口里随意抽取的一个例子就像实验室笼子里的小白鼠不必感到有什么可遗憾的。”他恢复了冷酷淡然的表情。

    我很想问“为什么选择他?”这句话但强行忍住假如这个试验必须要进行下去选取任何一个人都是我的同类无论我认不认识都要有人付出生命。

    “当地球开始倒转我们能注意到本来是夕阳落山的黄昏会变成斜阳高照的下午然后太阳由西向东倒退再转换成红日初升的朝阳。而我们的艾隆先生也会从河边垂钓的状态回溯到上午刚刚离家的时候。再看那条小河里的水正在缓慢地上涨升高到日晒蒸之前的水位。”

    画面随着土裂汗大神的解说变换着果然是由黄昏逆向进入了早晨。

    “假如把这画面行进的度加快三百六十五倍怎么样?一年变成一天他倒退一条之后等同于年龄缩小一年;再设想度加快十万倍、一百万倍又会如何?我们可怜的艾隆先生会成为一粒受精卵当时间回溯的度无限增加、进程无限延续之后结果又是什么?风那时候地球都不存在了它会回到自己形成的时候……”

    眼看着画面上的艾隆迅变得年轻、瘦削、干练然后身高降低变成了一个刚上中学的青涩少年。

    我不想再看下去:“停请停止播放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假如我能得到‘亚洲齿轮’无限制提供的能量就会把地球的时间刻度调整到类人猿出现的年代一步一步重新展过来修正我犯过的错还你们一个真实的地球并且彻底消弥‘大七数’的隐患。拯救地球的同时其实也是为了整个宇宙的和平展毕竟只有地球人的科技文明高度达之后才会产生‘土星移民’计划才有以后的土星世界。”

    他关掉了画面继续慷慨陈辞。

    “回到类人猿的时代那么地球上已经建设完毕的那些大城市呢?都会毫无例外地毁灭?”我忍不住反驳他那种拨乱地球转动频率的危险举动实在是不可取的。

    “地球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重建我只不过是在弥补自己的过错。风地球这样下去一定会走向灭亡就算建设得再花团锦簇死后不也是万千尘埃中的一粒?”

    他试图说服我但我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举手制止他:“算了那是一个太疯狂的计划你还是放弃对地球的盲目操纵让它自生自灭好了。”

    “你——风我觉得你应该真正冷静下来为地球的未来考虑。‘大七数’行将来临何必硬生生地把地球推入毁灭的火坑呢?”

    走廊的一端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萨罕铁青着脸出现在门边:“主人我们已经选择了撤退毒虫的威力非常强大我建议暂时封闭‘地脉’出口再想办法再硬冲硬杀下去只怕会有更大的伤亡。”

    他的肩上搭着两条软绵绵的青蛇尾巴尖一直悬垂到脚后跟指缝里还捏着两条兀自张牙舞爪的褐色蜈蚣摇头摆尾地攒动着。

    土裂汗大神脸色一黯萨罕马上接下去:“主人咱们低估了对方蛇阵辅助以晶石的力量比预计中的敌人强盛至少十倍。布阵者并非只有阿尔法一个人而是借用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

    他把蜈蚣丢在地上迅抽出腰间的弯刀唰地削下去将蜈蚣拦腰斩断。

    他的怀疑跟我不谋而合很明显是阿尔法和唐清同时出手才把空院里封锁得严严实实。他们是敌人怎么可能善意地合作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之极?

    萨罕用刀尖挑起一截蜈蚣送到土裂汗大神眼前:“它们是可以随时再生的就像蚯蚓或者壁虎的尾巴一刀砍下去并不能杀死它们反而是催生了一条新的生命。在这种状态下无论咱们怎样出击毒虫的数量永远不会减少。”

    从头到腰的那截蜈蚣仍在蠕动着并且从断口处延伸出一节淡黄色的肢体生命的活跃程度丝毫不受影响。

    “可是我们没有一点退路前进或者死就这么简单。”土裂汗大神艰难地回答同时向栏杆外指着“能量不会支撑太久的当飞行器的主控机构关闭后约三分钟内我们就将一起变成自由落体——”

    萨罕苦笑起来:“主人这么说来你曾经向大家许诺过的未来从一开始起就没有机会兑现是不是?”

    土裂汗大神咳嗽了一声皱着眉陷入了沉默。

    他说过自己“从不说谎”但那本身就是一个动人的谎言。上一次他因为能量耗尽而驾驭着大型飞行器遁入地下这一次则是在强弩之末的状态下准备强行突破“地脉”出口占领阿尔法的世界。他虽然是沙漠人奔走相告的“神”本质上却只是掌握了高等文明的“人”。眼下能量消失“人”也只能是“人”而不可能有本质上的跃升。

    萨罕的额角上在流血暗红色的血液沿着他的脸颊淌下来像一条更加丑陋的血色蜈蚣。他身上的灰袍被撕了十几条口子露出里面赤铜一样的肌肤。

    “那样的话主人我送风先生出去免得被咱们连累可以吗?”他仍然保持对土裂汗大神的恭恭敬敬。

    土裂汗大神挥挥手无声地背过身去不再说一个字。

    萨罕悲哀地凝视着对方的背影终于摇了摇头:“算了风先生请跟我来。”

    他带着我重新登上那架旋转扶梯一层一层地向上走。黑暗之中他的血滴在金属阶梯上不时出“嘀嗒、嘀嗒”的声音更有几滴落在我的身上散着一股诡异的腥气。

    “萨罕你要不要紧?”我抬起头向上望着尽头是一个灰白的圆点跟我和关宝铃从玻璃盒子里脱困时的情景极其相似。

    “还好还好。”他闷声闷气地回应着。

    刚刚走过底层大厅时我向那条幽长的甬道里看了好几眼费了好大力气才抑止住自己要奔向那边的冲动。分开那么久之后我第一次看到苏伦所有奔放的感情都在一刹那释放出来。我愿意为她流血为她做一切甚至最终付出生命。

    分开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我现在不去看她也只是想击中精神更快地找到解救她的方法。

    苏伦不是关宝铃即使是在毫无希望的困境里她都能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她是江湖奇侠手术刀的唯一妹妹而且是“飞花三侠”里的高手、冠南五郎大师的关门弟子。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对苏伦的那份不舍深藏起来同时用力挺了挺胸加快了上攀的度。

    升上最后一段扶梯后我又一次站在那座山墙破损的小楼里。外面依然是漫天飞舞的雪花上次走来时的脚印早就被大雪覆盖住了那条横巷的每一寸地面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雪被。更新更快尽在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

    萨罕抬脚踢飞了一块青砖从缺口里跌出去落在软绵绵的雪地上。

    “就到这里吧——风先生做为接受过‘异化’过程的半土星人我们无法从这里出去而只能经由‘地脉’那条大路突围。主人的智慧震古烁今越所有的地球人如果他说没办法解决的事我想一定也就到了无可救药的末日所以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多保重。”

    提到“半土星人”这个词他的笑容变得苦涩而牵强。这个特殊人群的“异化”过程总会经过一道被白布层层包裹的手续犹如作茧自缚的春蚕。当他们处于这个不上不下的进化状态时其实是最脆弱而无奈的既不能化蝶高飞也不能以最低等的蠕动方式逃走。

    “或许我能做些什么但是……”我沉吟着因为土裂汗大神的“再造地球”理论着实刺痛了我。假如他的计划得以实施这个山腹空间以外的世界岂不是马上就要变得面目全非?我帮他冲出“地脉”会不会成了四十亿地球人毁灭的罪魁祸?

    那不是关乎我一个人生死的小事而是一次重大到无法负担起来的抉择。

    萨罕摇摇头:“我已经看透了地球生命的虚空从来都不眷恋这副躯壳所以才选择了‘异化’之路。风先生我唯一要提醒你的是苏伦小姐怎么办?她是手术刀先生生前最宠爱的妹妹你能救她出来吗?那堵水晶墙无法突破并且主人说过那是进入‘亚洲齿轮’的捷径。我们的飞行器一旦坠落这条捷径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低头望着脚下那个黑洞忽然眉头一皱:“嗯?好像有什么人跟上来了?真是荒谬!”

    扶梯上果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而且是一前一后两个人。

    “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我一定能救她出来的。”我强迫自己脸上浮起笑容。困境中的微笑是送给别人最好的强心针。

    萨罕接连三声长叹:“但愿你能诚如主人所说大家剩下的时间都不多了。”

    在我看来打开封印之门这条路是最直接也最可行的。假如阿尔法的能量恢复会很容易地做到这一点。

    从黑洞里冒出头来的竟然是司徒求是和雷傲白两个人梦游一样拖着沉重的脚步踏上地面随即感受到了外面送进来的豪雪寒意同时打了个寒噤。

    “你们要干什么?从这里离开飞行器无法得到土星能量很快就——”萨罕冷笑着对这两个不合时宜出现的人感到不可理喻。

    雷傲白缩着脖子神不守舍地反问:“什么?”

    “当一个无法自动呼吸的胎儿离开母体子宫再把联结着他身体的脐带剪断后果会怎么样?”萨罕用了一个最恰当的比喻但很显然雷傲白什么都没听懂只是痴望着外面的大雪。

    “我们……看到的就是那个女孩子所在的世界?”他扭过脸问我。

    不顾萨罕的冷笑我认真地回答:“不完全是只有从外面的世界第二次脱离出去才可能进入她生存的空间。”

    以关宝铃在全球范围内的知名度粉丝何止千万而雷傲白可能就是其中最古怪、最特殊的一个。

    “好了我要出去。”他蹒跚地向前迈了几步踩着满地残砖即将跨出小楼去。

    萨罕焦躁起来:“喂你们两个没有主人的命令想送死都不行跟我回去。”

    他跨过我的身边看样子是要抓雷傲白回来但就在脚下错步的刹那司徒求是陡然挥出一掌劲风荡起满地灰尘小楼里立刻成了一个雾蒙蒙的世界。就在此刻雷傲白一步跨了出去站在纷纷扬扬的雪片之下。他仰着脸张开大嘴贪婪地接纳着半空里的雪片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嚓嚓”两声那是萨罕的两柄弯刀出鞘的动静他的埃及武功与司徒求是的中国武功势均力敌特别是在灰尘骤起的刹那谁都占不了对方任何便宜。

    我迅跃出小楼一把扣住雷傲白的肩膀假如他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话我会即刻带他重新进楼里去。

    “这个世界……真好真好。”他含混不清地自语着挣开我的手蹲在地上抓起两团雪狠狠地塞进嘴里像是突然脱出囚笼的野兽。他没有死也看不出任何异样一切如常。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们两个只是误入土裂汗大神的飞行器根本没经过什么“异化”所以在本质上与萨罕他们是不同的可以通过任何方式离开那个黑暗世界。

    “轰轰”两声暴响过后司徒求是也从烟尘中凌空翻越出来稳稳地落在雪地里。

    萨罕只追到缺口旁边再也不肯迈出半步冷森森的双刀贴着小臂放声大喝:“你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生意外的话怨不得主人!”

    司徒求是与雷傲白不理会他说什么牵着手飞奔向横巷尽头意气风欣喜若狂。

    萨罕眺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风先生他们闯出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他反手收刀入鞘的时候我心里陡然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但却无法明确地捕捉到那种感觉来自何处。从进入小楼开始思想一直处于紧张的跌宕起伏之中连几分钟的闲暇休整都没有脑细胞疲惫之极思维的灵敏度也在直线下降着。

    我和萨罕隔着缺口相互拱手告别他返身走下扶梯只留下“噔噔噔”的脚步声。

    “到底会生什么事呢?为什么我看到他的刀就会后背生寒——”我拍了拍木涨涨的额头踏雪急走一路追随着司徒求是他们的脚印。

    我摸到了胸前口袋里的小盒子但却做不了任何决定。破除唐清的毒虫阵势容易那是“碧血夜光蟾”独具的特异功能但我更想尽量把局面控制在自己能左右的状态下。

    前面已经到了唐心留守的那座小楼空院方向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杀伐之声。

    “风先生我在这里。”唐心在楼顶现身轻飘飘地滑翔下来姿态曼妙之极。经历过那么长久的黑暗世界后再看到她的笑脸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我立刻开门见山地问:“唐清和阿尔法有没有出现过?”

    假如他们两个真的是联手布阵的话我必须找阿尔法问个清楚。空院里仍旧是遍地白雪曾经涌动如潮的毒虫又全部蛰伏下来藏身于雪被之下。很难想像那么多异化后的毒虫能够训练有素地隐匿在这里随时都能听从命令向敌人动冲击像一队队彪悍的士兵。

    唐清摇头:“没有‘地脉’里冲出来的人已经受到重创不得不退了回去。”

    我纵目远眺雪地里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银妆素裹看不见一个人影。

    “风先生我刚才听到有人在纵声呼啸声音很像是……老虎不知道会生什么事?”她回身向阿房宫的入口处遥望着但雪片遮住了视线空院向西的范围内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哦老虎要能进来咱们又多了一个帮手——”我的精神越振奋。当然如果顾倾城能够同时到达我至少会多一个可以相互商量的智囊解开这些毫无头绪的死结就有希望了。

    “可是可是……”唐心说不下去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她的头上沾着无数雪片融化后的雪水重新在梢上结成了薄冰肩头上的衣服也被雪水打湿了看上去楚楚可怜。如果老虎站在这里一定会心疼万分。

    “他一定很想见你。”我低声叹息完全是有感而老虎想见唐心就像我不顾一切地要找到苏伦一样天下间的男女感情是没有贵贱、高低、深浅之分的只要是出自赤诚真心就同样能感天动地。

    “我知道假如我也能放弃那些怪念头同样以百倍的热忱接纳他就好了但是我做不到。我说过那是宿命不可抗拒的宿命。”唐心扬起头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全部不愉快甩开似的。

    “啊哈——呜嗷……”从封印之门的方向传来连续不断的怪叫声雷傲白像只呼啸的怪兽狂奔而来轻功挥到极限嗖的一声从我和唐心身边掠过兴高采烈并且手舞足蹈像个快乐无知的疯子。

    司徒求是紧跟在后面风驰电掣地奔跑之中没忘了谦恭地向我抱拳行礼:“风先生谢谢你救我们师兄弟出来大恩不言谢以后一定……”一阵雪花卷来把他后面的话无声地吹散了。

    “这两个疯子是什么人?”唐心皱着眉略显不悦。

    我挥手拍去头顶的积雪准备用最恰当的话解释清楚他们的来历但只一瞬间我猛的抬头大喝出声:“别去——别向前去!”

    从雷傲白掠过到现在绝不过三秒钟我的反应不能说不快可惜还是晚了一点师兄弟两个几乎同时越过围墙闯入了空院。以他们的轻功做到“踏雪无痕”并不费力又是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下所以最初的一段路程脚尖点在雪上轻飘飘地滑过肯定不会惊扰了雪被下的毒虫。不过等他们深入空院的核心地带之后恰好也是毒虫蠢蠢欲动之时。

    “啊?他们……这可怎么办?”唐心叫起来双手一拍满脸都是突如其来的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