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别墅鬼影4神头镇、黑煞阵、水火旗

    安子的马自达车仍停在门外当我们走下台阶时山道上又风驰电掣般来了一辆丰田吉普车雪亮的大灯光芒把笼罩着木碗舟山的黑暗斩得七零八落一直呼啸着驶到寺门前戛然刹住。

    这是王江南的车子他会有那么好心来接我?

    从车上第一个跳下来的是萧可冷短头在夜色里闪着跳跃的亮光。她向我挥着手小跑过来丝毫不加掩饰对我的关切:“风先生苏伦姐……和我都很担心所以我特意带了神枪会的朋友过来接你怎么样?寺里没生什么不愉快吧?”

    她扑上来扯住我的袖子近在咫尺地盯着我明亮的眼神直视着我的脸让我的精神都有些无端紧张了。

    第二个走下来的是长随风飘散的关宝铃站在打开的车门边远远地向我微笑着。木碗舟山的夜色本来就是经典的风景有了关宝铃的存在这种经典马上就要变成我记忆里永远不能忘怀的一页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在为她沉醉着那就是驾驶座上的王江南。

    我知道王江南已经彻底陷进单恋里了从他想看又不敢看的那种思慕若渴的表情里绝对能推断出他的复杂心情。

    “风先生一整天没见你还好吧?”关宝铃翘着嘴角向我笑着伸手梳拢头的姿势一举一动如同正在走秀的模特一种古典的妩媚之意从骨子里直透出来让我感叹地空咽了一口唾沫。

    “可惜、可惜、可惜……她是大亨的女人!”相信王江南心里也会像我这样无望地感叹的。

    大亨已经成了亚洲男性无法越的一座绝对的高峰被他收入帐中的女人很少有主动向别人投怀送抱、移情别恋的。他身上已经凝聚了亚洲男性的所有优点……

    “风先生咱们先撤退回去吧?”萧可冷见我有些失态好心低声提醒。

    我向关宝铃挥挥手算作应答匆匆进了安子的车。

    萧可冷跟着钻进车厢重重地关上门命令安子:“走回去。”她仍然对关宝铃不信任我能看得出来。

    车子一马当先在山路上疾驰张百森上了王江南的车匀跟在后面。

    这次枫割寺之行收获非常大因为有了张百森这样的高手做朋友以后在江湖上闯荡几乎可以天下无敌了。他在中国大6、香港、澳门等地威信非常高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得到“一呼百应”的助阵声势……

    出了这么多事不想匆匆忙忙在车上讲况且还要避开安子这样的下人的耳目。

    车子经过神头镇时大门口已经挂起了两盏形式粗犷的黑纱灯笼这样的季节有兴趣能在这黑房子里吃饭、休憩的人还真不好找。

    我向萧可冷讲了自己的第一个困惑:“一条直线上后座是灌木丛里的白屋中间是‘亡灵之塔’最尖端是神头镇——你说这条线还会通向哪里?”

    这条想像中的直线在看到“冥想堂”那座白房子的同时已经形成在我的脑子里。如果从世界地图上划分这条线对准的可能就是南韩近海大6架。

    最直观的办法是取一个地球仪来用红色铅笔一直把这条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不过萧可冷的想像力非常完美不必地球仪也能几秒钟内做了判断:“是南韩的中部、南部对不对?”

    我点点头她说得非常对。直线向两头无限延伸瞄向西南的一端正是对准了南韩的大丘、釜山、济州岛一线。

    从车窗里伸出头向后望着神头镇一片漆黑毫无灯火。耳边响着岩岸尽头的海浪一遍遍扑击着礁石的呼啸声对神头镇的一切诡异都产生了浓重的怀疑脱口而出:“安子早上经过这里时你说过神头镇这边曾经有很多诡异的事生可否仔细说一下?”

    “黑煞阵”加“水火旗”的布阵方式当然冲煞极端厉害我相信安子接下来要说的诡异事件里肯定有人死伤殒命。

    “是风先生。至少有三件怪事是真实生过的因为有警察的介入在里面警局里都有详细的调研报告。大概经过都是来枫割寺旅游的客人把车子停在神头镇外的路边上只停留了不到十分钟车子便起火爆炸。一次是空车烧毁另外两次则一共有七个人丧生随车子一起烧成了灰烬。”

    一听到“起火”两个字我的心立刻被揪了起来。

    “枫割寺里也有神秘的**事件比如天龙僧、比如兵见——怎么?难道这种神秘的**竟然跟神头镇这边的风水布局如出一辙?”

    在中国五行八卦中南方属丙丁火西方为庚辛金则西南方向为金火交融之地千锤百炼热火朝天之际有人闯入当然免不了罹祸火灾而亡。

    明亮的车灯向前直射洞穿了木碗舟山的茫茫夜色侧面二十几米外就是林立陡峭的断崖而崖下则是汹涌拍案的惊涛。

    现在还不明白当初布局的人做出这样的“一箭穿心局”到底意欲何为“亡灵之塔”的存在已经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我宁愿相信这种风水格局是无意中形成的。

    当神头镇被远远抛在车后我把头靠在后座的靠枕上希望能静心养神清静几分钟。

    今天生的了太多复杂诡异的事几乎让我应接不暇特别是闲云大师和龟鉴川加诸于我身体里的种种力量到现在为之仍旧觉得手心里还隐隐约约有冷暖迥异的气流在不停地涌动。

    后面吉普车的车灯偶尔会穿透后窗射进来在安子的驾驶座上晃动着。

    萧可冷扭头向后看了看忽然惴惴不安地开口:“风先生我觉得王江南与关宝铃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这种情况如果任其展下去恐怕会糟糕到无法收拾。王江南在神枪会里的身份非常特殊他说出的话孙龙先生肯定会给面子……”

    她有些语无伦次等到车子向左拐弯避开了吉普车的灯光才开始渐渐流畅:“神枪会的朋友一直都是手术刀先生在亚洲最得力的臂助——我相信如果孙龙先生提出收购寻福园的话就算手术刀先生在场都会给些面子毫不推脱地出让这些别墅而且会分文不收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抱着胳膊略一沉思反问她:“王江南的身份的确如海外报纸上所讲的是‘暗杀之王’的后代?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萧可冷沉吟了十几秒钟才缓缓点头。

    稍有旧中国江湖知识的朋友都会明白所谓“暗杀之王”指的是谁。这个“王”字不是“王者”的王而是那个被称作“暗杀之王”的人本来就姓王。他的存在曾让当年的旧中国各界要员、南北大亨夜不能寐、战战兢兢生怕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报杀帖”就会穿越重重门户摆在自己卧室的床头上。

    近八十年来江湖上的杀手们无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偶像并且很多人会恭恭敬敬地尊奉他为大清江山倒台后这一行里的“祖师爷”。

    “经过详细的族谱考证王江南是‘暗杀之王’的正宗嫡亲孙子而且是两代单传后留下的唯一一个。神枪会是‘暗杀之王’一手建立的后来转托给孙家的祖辈管理也就是说神枪会的正头香主是姓王而不是姓孙……”

    萧可冷的声音很急促我知道一切都起源于她对关宝铃的怀疑。

    “你在怀疑关宝铃背后一直是有人指示或是被人利用?”我的手在口袋里摸到黑银戒指今天在枫割寺里并没看到瑞茜卡的存在更没有机会向寺僧打听不能不说是唯一的遗憾。

    太美丽的女孩子总是会让男人失去足够的戒心。

    况且关宝铃已经不仅仅是“美丽”而是对所有男人都能构成极端致命的吸引力王江南被她所迷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

    我取出戒指借着仪表盘上映射出的冷光把玩着。按照萧可冷的逻辑关宝铃会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说服王江南再由王江南请孙龙出面找我、找苏伦买下寻福园——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别墅卖不卖、改造不改造而是在于……在于我们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掘到别墅的秘密是吗?觊觎别墅的人比如渡边城绝不是为了开木碗舟山的旅游事业而是另有所图。我们得到秘密之后别墅转手送给别人都不是问题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需要很多靠得住的守口如瓶的工人对别墅进行详细之极的勘察……”

    我的话还没说完萧可冷已经在不停地轻轻摇头。

    “怎么?我的话有问题?”我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紧张的肌肉和精神通通放松下来。

    车子又拐了个弯驶上了直通寻福园的公路。离开半天之后一看到别墅的白色主楼亲切感油然而生。

    夜色里庄园那边灯火通明围墙、林荫道、主楼外都亮起了各式各样的灯光远远望过去像是茫茫海上的一艘辉煌游轮。

    有了灯我的心里顿时暖意融融心情也变得出奇的好所有阴霾和郁闷一扫而空。

    这么多年我只有手术刀这一个亲人而且是常年只通电话不见面是一个绝对意义的游子。无论古典优雅的意大利还是风景如画的北欧诸国甚至在中国各地游历时都找不到家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地球上最孤单的一个人。这一刻驶向寻福园的车子像是要带自己回家一样让我泫然欲涕。

    自从手术刀殒命于土裂汗金字塔里我的心情一直百倍压抑此时终于彻底全身心地放开了自己。

    萧可冷欣慰地一笑:“我派人把别墅里添加了很多东西灯、电视、电脑、厨房用具、冰箱、洗碗机、洗衣机……希望你在这里会住得舒服些。

    驾驶座上的安子在轻轻叹气缩了缩肩膀露出不易察觉的受伤表情。

    我在萧可冷的手背上轻轻拍打着满怀感激:“谢谢你……谢谢。”

    过分的内心孤独感让我并不是太善于向别人表达谢意但萧可冷给予我的这份意外惊喜的确是太让我开心了。

    我们是并排坐在后座的萧可冷向我身边略微靠了靠默默微笑着。车窗玻璃上结了淡淡的雾气想必外面的天气异常寒冷越是这种天气越容易让孤单的人容易迅沟通接近。如果不是车子已经驶进了别墅大门我们两个或许会有进一步的倾诉愿望。

    林荫道两侧新添了过二十根古典樱花树风格的路灯一直亮到主楼门口。大门敞开着里面的灯光温暖地漾出来随之飘出的还有烤鸡和红酒的香气。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陶醉地大声赞叹:“好香——”

    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就在这时拚命地响起来是个陌生的日本东京号码。我下了车默默地看着屏幕上不停地急促闪烁的号码知道这是来自耶兰的电话。

    “他会告诉我什么呢?大秘密?一个价值两千万美金的大秘密?”

    萧可冷从另一面跳出车子关切地问:“需要帮忙吗?”

    她对待我的表情和语气都变了无比友好并且无比温柔眼睛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闪闪光。

    我向她扬了扬电话笑着摇头:“不必一个……一个江湖朋友的电话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消息。”

    王江南的车子也在主楼前停下来隔着驾驶室的玻璃他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一直在偷偷盯着我。

    我带着电话快步进门上楼大厅里的沙已经挪到窗下水晶吊灯下摆着一张长方形的餐桌镀银的餐具出琳琅满目、充满诱惑力的光泽。系着围裙的信子向我屈膝施礼脸上绽放着羞涩的微笑。

    对于安子、信子两个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把她们当“外人”看不管安子曾经多么露骨地表白过我都希望大家保持足够冷淡的距离。

    非我族类其心必殊。我还没有平和含混到可以接纳日本人做朋友的地步宁愿只与她们形同陌路。

    拐过楼梯转角我接通了电话。

    耶兰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响起来:“风先生、风先生……我是耶兰我是您的朋友耶兰啊……”电话背景略微有些嘈杂应该是抛掷筹码的声音还有老虎机叽叽嘎嘎的电子音乐声。他的确是在赌场里单凭这个背景声音我便能百分之百地肯定。

    我走进二楼客厅缓缓坐在沙上。

    耶兰听不到我的回音着急地提高了音量:“风先生我需要钱两千万、两千万美金……我手里有您需要的东西——”

    我伸手抚摸着青铜雕像腰间的剑柄摩挲着那些深深浅浅的细致花纹把心情渐渐调整到无比平和的地步才悠闲地接话:“我想听听什么样的秘密能值两千万美金不过很可能你的秘密连两千万日元都不值甚至一分钱都不值。嗯我一直以为埃及人是个诚实、厚道的民族你却对我隐瞒了很多东西我不知道还该不该信任你……”

    耶兰急了:“不不我的秘密绝对值那个价钱相信我救醒那个女孩子您肯定有大好处的。我只要两千万、只要两千万……当然您最好先借几千块给我因为赌场不让我离开逼我打工还账……”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女人一样抽抽嗒嗒地对着电话哭起来。

    日本赌场都在黑社会势力的控制之下欠账不还的赌客轻则被毒打重则断手断脚、横尸街头都是司空见惯的。说老实话耶兰这样的专业工程人员本来就不该到赌场里碰运气更惹不起黑社会的打手。

    龙与耶兰极度看重的“还魂沙”并没在藤迦身上起任何作用否则她也不至于到现在仍旧躺在神壁大师的“洗髓堂”里。

    我该相信耶兰的话吗?对我而言两千万美金并不在乎我是希望在越来越复杂的疑问缠绕中找到解决问题的最佳捷径。

    “风先生救救我我保证这个秘密能把人救醒!我保证……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这里的保安简直不是人……”

    我能想像得出一个埃及人在日本会受到什么样的不公平待遇特别是他欠了大额的赌账之后。如果我不出手救他几天后东京街头就又要多出一具异乡人的尸体了。

    我记下了那个叫做“皇冠假日”的赌场地址和电话耶兰不放心地再三哀求着涕泪俱下地收了线。

    “一个秘密?‘还魂沙’加上这个秘密真的能令藤迦醒来?”我不能肯定站起来信步走到窗前看着关宝铃缓缓下车停在门前的台阶上。她的衣服已经换过不过却是同质料同样式的狐裘加长裙。她的皮肤那么洁白是最适宜用黑色的衣服来衬托的一看便知道是经过了形象设计师的精心打理。

    王江南站在车子的另一边倒背着手昂着头气势沉稳。

    我耸耸肩膀冷笑:“跟大亨比王江南还仅仅是无名走卒而已能真正获得关宝铃的垂青吗?够呛!”心里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醋意不知道是在嫉妒王江南还是大亨叶洪升。

    关宝铃仰着头向楼上望着正对着我面前的窗户。她的头向后披落倾泻着时美丽到了极点让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住了。我环顾室内真的想找一架相机来把她这个姿势拍摄下来永远留住。

    亚洲娱乐市场曾经行过关宝铃的四套个人写真集并在坊间流传甚广但那些摄影棚里摆出来的种种姿势跟她此刻活生生的人相比不过是些生冷死板的图片一万张也比不过眼前的一瞬。

    有人在楼梯口轻轻叩响了栏杆我尴尬地回身不必看也知道是萧可冷。

    “风先生二楼书房一直都没有整理改动过如果您真的需要彻底搜索别墅我的建议是先从这里开始。”

    她走到书房门口开了里面的大灯。

    我这时才有心情顾及到楼上换过了亮度更高的照明灯客厅一角还添了一盆叶子肥大的巨型巴西木足有两米多高。

    日本忍者攻击的那一幕已经遥远得像隔年的记忆萧可冷绝对有办法把一切都变得遂我的心意。我只不过离开一下午时间她便把别墅里彻底换了个样子。

    “风先生关于那个黑银戒指你有没有更好的解释?”她倚着书房的门框抱着胳膊眼睛里略带阴霾。我现只是分开十几分钟时间她已经重新补过妆脸上扑过粉嘴唇也精心描画过。如果这一切都是为我那我该怎么办——

    我抹了把脸暂且放下对于关宝铃的胡思乱想取出戒指:“小萧还记得在札幌机场时遇到的那个美国女孩子瑞茜卡吗?她手上戴的就是这么一枚戒指一模一样。不过你我都知道黑银戒指是彻头彻尾的手工制品就算是在放大镜下进行制做也无法产生完全相同的东西何况还有这块嵌着的琥珀石?”

    她用力皱着眉:“是吗?您的意思戒指属于美国女孩子瑞茜卡?如果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凭她的记忆力肯定一下子就记起瑞茜卡的样子来了。

    我苦笑着:“瑞茜卡的目的地是枫割寺我以为能在那里遇到她的可惜今天生了太多事。我相信关宝铃跟危地马拉的黑巫术无关大亨是什么人?已经受了黑巫术的戕害了怎么还会弄个跟黑巫术有关的女孩子在自己身边?”

    戒指在强烈的灯光下纤毫毕现指圈圆滑之极呈现出优雅美好的弧度。可以想像当初的制造者用原始的锻造工具打造出它时是费了多大的功夫。

    把这么美丽的手工艺品施以地球上最邪恶的诅咒或许只有危地马拉的巫师们才愿意做这种焚琴煮鹤的丑事。

    我把记着地址和电话的纸条递给萧可冷:“小萧有个普通朋友在东京的皇冠假日赌场出了点状况希望你能帮忙把他带回这里来。费用问题都记在我账上。”

    本以为这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不料萧可冷听了“皇冠假日”四个字出一阵苦笑:“哦?您这位朋友真会挑地方那是山口组的地盘这个连锁赌场是他们最赚钱的渠道之一我可能不方便出面。”

    她又露出了多疑的本质手指轻轻弹着这张纸条沉吟不语。与苏伦相比她虽然年轻些做事却同样沉稳老到不比苏伦逊色。

    “这个节骨眼上你的朋友突然出现会不会是……要知道渡边城具有很深的山口组背景而且是皇冠假日赌场的三大股东之一……”

    我不想让萧可冷为难实在不行自己跑一趟东京都可以反正日本的高公路网非常先进四通八达。如果仅仅是金钱上的问题我不认为耶兰的受困与觊觎寻福园别墅的黑社会势力有关。

    萧可冷咬着唇不置可否地把纸条收了起来喟叹着落座。

    这是近日来难得的平静听着楼下有人叮叮当当摆放餐具、酒杯、刀叉的声音我觉得这幢空荡荡的别墅渐渐有了家的感觉。如果我是它的男主人会选自己生命里的哪个女孩子来当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