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怡一路落着泪飞驰在松林之内她手上的郭潜十分沉重累得她香汗淋漓!

    费了不少的力才算把他提到了自己居处。

    原来心怡自现心蕊落居于此后自己在附近找了一处山洞暂时隐居。

    石洞很大早先是几个道人辟来修炼之处所以间数还不少。

    现在她就把郭潜安置在最外面的一间石室之内她查看了一下他的伤知系内伤绝非短日可愈本来她想马上回黄山五云步向母亲复命去的如今她不得不多事逗留了。

    她忍不下心见这个人就这么伤重死去。

    可是对于男女她内心是存着原始的戒心的她秀眉微微皱着细细地看这个人见他身上有很多血脸上也沾满了血渍。

    她是一个同情心很重的女孩子并且因为这人是万斯同的朋友她就更要救他。

    用冷水把他脸上的血渍洗干净又把他脚上的靴子脱下来郭潜才微微醒了过来。

    他慢慢睁开了眼忽然大吼了声:“花心蕊你欺人太甚!”

    猛地坐起身来举手直向心怡脸上抓去却为心怡退身闪开了。

    她皱眉嗔道:“你伤得很重不要动快躺下。”

    郭潜张大了眸子奇怪地瞪着她心怡叹了一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花心蕊心蕊是我妹妹!”

    郭潜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半天才点了点头他轻轻闭上了眸子道:“那么你就是花心怡了?”

    心怡奇怪地眨了一下眸子道:“咦!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郭潜又张开瞳子迟滞地打量着她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姑娘你为什么不杀死我?”

    说着又顾视了四周一番道:“这是什么地方?”

    心怡怜怜一笑说道:“我要杀你还会叫你活到现在?这里是雁荡山。”

    郭潜忙要坐起来心怡秀眉微颦说:“你放心这里不是紫松坪是我救你来此的!”

    郭潜闻言才算安静了一点他叹了一声感激地望着心怡道:“这么说你并不和令妹住在一起?”

    心怡点了点头郭潜双手抱了抱拳激动地说道:“谢谢姑娘。”

    说着又咳了一声目光却视向一边的茶杯心怡忙过去把杯子为他端上郭潜说:“谢谢!”

    他喘得很厉害喝了几口水叹口气道:“我伤得好厉害这条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心怡微微一笑说道:“放心你死不了!”

    郭潜说:“伤在肝肺很重!”说着皱着眉。

    心怡说:“井不算太重!”

    郭潜不禁看了她一眼因为伤在自己身上她好像比自己更清楚不由对着她苦笑道:“姑娘如何会得知呢?”

    心怡说:“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种轻松简单的对话使得郭潜十分地注意她望着她冰寒的一张清水脸除了少一些笑容而外那真可以说是美到了极点!

    同样的美并且还是同胞双生的骨肉姐妹怎么会产生如此相异的两种个性?这真令人“匪夷所思”。

    他只管望着这个冰样的美人出神心怡却显得怪不自然的。她站起来道:“我等会儿替你采些药来你只要在此静养些时日一定会好的。”

    郭潜点了点头说:“谢谢姑娘唉我实在太打扰了!真是过意不去!”

    才说到此见她早已推门而出郭潜只好把话中途吞住了只是对着石顶翻着眼睛。

    中午花心怡送来了一碗稀饭和几枚山果放在他床前几上不待他多说话就转身离去了。

    郭潜本想和她说几句闲话可是见她如此端庄自不便和她搭讪便也作出一副正色抱了抱拳道了声:“谢谢姑娘!”

    饭后不待他说话心怡即进来把碗筷收回送上一块手巾为他净面郭潜才注意到她的那双手竟是白嫩修长十指尖尖宛如春葱也似。

    他并非好色之人况且对方又是救命恩人绝无动念之意。

    只是他却觉得这双姐妹的美使自己有一种没法抗拒的力量心蕊已成过去不用再提了可是眼前这位心怡姑娘正因为她的娟秀、冰情、冷艳却更令郭潜感到一种然的感觉。

    这姑娘她就像是冬夜天边的一粒寒星给人一种深慕、冰寒和同情的感觉。

    只要望着她你不自觉地就会想去亲近她、爱抚她因为你似乎觉得她太需要支持太需要爱了可是有一点却是你自感不配去安慰和亲近她!

    郭潜正是有这种感觉所以现在他只能痴痴地看她一眼甚至于不敢逼视。

    心怡收了碗筷之后最后端来了一个陶土烧成的粗碗碗内是黑黑的浓汁。

    郭潜感动得不知怎么才好他说:“姑娘你太好了……谢谢你!”

    心怡奇怪地看着他不一言等他喝下了这碗药之后她才说道:“你不要谢我我妹妹伤了你我救你那是应该的。”

    她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冷甚至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过后她才注视着他浅笑了笑说道:“觉得好些了没有?”笑容顿使她美艳若仙。

    郭潜不禁觉得浑身舒服他受宠若惊地道:“啊?好多了好多了!”

    心怡秀眉微颦半笑道:“好多了你并未吃多少药呢!”

    郭潜讷讷道:“姑娘服侍无微不至病情自是大大见轻……”

    还要说话心怡却指着碗道:“那么快喝下去吧喝了以后更会见轻松些!”

    郭潜忙端起碗大喝了一口想不到人口奇烫咽也不能急得一双大眼睛朝着心怡骨碌碌直转。

    心怡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一笑令郭潜顿时忘了苦忘了烫热咕噜一声把那口药咽了下去只烫得张嘴吐舌不已心怡忍不住又笑了。

    她说:“小心一点喝烫得很!”

    郭潜红着脸连连点头心怡在他床边见他一口气把药全喝光了才收了碗。

    她走了几步却又回头问道:“你是万斯同的朋友?”

    郭潜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是结义的弟兄!”

    心怡望着他欲言又止遂自返身而去郭潜望着她苗条的后影暗暗赞叹了一声:“好美丽的姑娘!”

    方才的倩影笑姿不禁又使他有些意乱神迷需知一个感情脆弱的人时常会自作多情的。

    他不禁有些想人非非他想:心怡对自己那种甜美的微笑绝不会是偶然的那是有情而的。

    想到此一时真有些把持不住不禁脱口唤道:“姑娘!姑娘!”

    “来啦!”随着声音心怡已推门而进。

    她转着眸子问:“有事么?”

    郭潜一时脸涨得通红讷讷道:“我……我……”

    心怡一笑道:“你不要过意不去我不是说过了何况你还是万大哥的好朋友!”

    郭潜这时咳了两声心怡忙把茶杯送上那只纤纤的玉手又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郭潜在接过杯子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也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刺激着他他竟紧紧地握住了心怡的手花心怡不禁吃惊地后退了一步。

    她用力地把手抽了回来双目之中闪过了一层愤怒的光芒可是却又马上消下去了。

    她只是瞪着大眼惊奇地看着他郭潜一时面红如布他微微垂下了头说:“姑娘!原谅我我实在太失礼了!”

    心怡冷冷地道:“我不会怪你的因为你身上伤得重可是……”

    郭潜抬起头道:“我很喜欢你!”

    心怡冷笑道:“我并不喜欢你!”

    说完话她倏地转身欲去郭潜红着脸唤道:“姑娘请回来。”

    心怡冷漠地转过了身子郭潜正色道:“请姑娘原谅我冒失我只希望能跟姑娘做一个朋友!”

    心怡摇了摇头眼泪在她眸子内直转郭潜咬了一下牙说:“你孤单是需要我这个朋友的我以后会为你带来快乐!”

    花心怡喃喃道:“谢谢你可是我心中已有所爱的人了我的感情是终身不会改变的。”

    郭潜一时不禁木然因为他真没有想到像她这样冰清的人居然早有钟情之人昔日闻万斯同说她姐妹二十年隐居黄山五云步中不曾结交过任何异性朋友她这么说又作何解释呢?

    想着内心不禁浮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失望和悲哀他轻轻叹了一声道:“他是谁?”

    心怡想不到他会如此问当时玉面鲜红可是她居然很直爽地回答了他道:“万斯同!”

    “万斯同?”郭潜一时张大了眼睛他几乎呆住了他说:“那是不可能的啊他不是曾和令妹……”

    心怡淡淡地一笑道:“不错但是我也爱上了他只是他并不知道罢了!”

    她又说:“我并不打算要他知道只是我爱他……”

    郭潜苦笑了笑他不禁大为惭愧可是他却知万斯同的隐病也许万斯同刻下已经出家为僧了那么这姑娘莫非空守一生么?

    这太残酷了我要老实地告诉她。这么想着他就大胆地说:“姑娘你那种感情我很钦佩可是万大哥也许已经出家了他曾说过……”

    “为什么?你快告诉我!”

    郭潜长叹了一声:“这是一件隐秘你也许并不知道万大哥是为你们姐妹二人所牺牲的!”

    心怡几乎颤抖了她追问道:“怎会呢?”

    郭潜冷笑了一声他身子往上坐了坐道:“你那母亲固然是爱女心切可是心大狠了……太狠了!”

    心怡不禁蛾眉一挑低叱道:“郭兄请你说话有分寸一点我不愿任何人骂我母亲!”

    郭潜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听我一说你就知道了姑娘你可记得当年万斯同为你母女所囚之事?”

    心怡冷冷地道:“我自然记得我们太冒失了!”

    郭潜看了她一眼又说道:“那么你可知道令堂大人曾偷偷背人把他给废了?”

    心怡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颤抖着声道:“这……不可能我曾见他好好地离去的啊!”

    郭潜冷笑道:“我指的废远比废除四肢更可怕、更残忍!”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心怡又道:“令堂闭了他的精蓄穴万斯同将终身不能人道!”

    这句话就像一个雷击在了花心怡的头上。又像一根尖针深深刺入了她的心她只觉双瞳一阵热差一点跌坐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闪电一样地击中了她她真想不到母亲竟会施出这种辣手现在一切她都明白了她用抖的声音道:“这是真的?”

    郭潜冷冷一笑说道:“自然是真的了!”

    心怡咬了一下嘴唇问:“那么现在他在哪里呢?”

    郭潜惊异地看着地问道:“姑娘你……打算怎么样?”

    心怡的大眸子里坠下了两粒晶莹的泪水她喃喃地说道:“我要找他去……我一定要找到他。”

    郭潜单手撑着身子皱了一下眉头叹了一声道:“姑娘他现在可能已经出家了再说……”

    他似很难启齿以下的话就接不下去了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在她身上。

    心怡这时脸色苍白她苦笑了笑对郭潜说:“不怕郭兄笑话我爱他我爱的是他的人……”

    说着顿了顿叹息道:“我不能让他出家我要找他去。”

    郭潜似乎很感动他紧紧地握着自己一双手点了点头说道:“我很钦佩你的至情你可以去找他他大概目前还没有走……”

    心怡忙问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郭潜望着她说:“我来的时候他还住在洞庭澧水中流的‘波心寺’内现在走没走就不知道了。”

    “波心寺?”心怡问。

    郭潜点了点头:“那是一座非常有名的寺院随便一打听就会有人知道姑娘你这就去么?”

    花心怡脸色微微一红她问郭潜道:“你一个人在此养伤行么?”

    郭潜哈哈一笑道:“这点伤算什么?再有几天我就好了你放心去找他吧!”

    心怡默然点了点头郭潜冷笑一声说道:“令妹欺人未免太甚还有那个葛金郎我岂能与他们善罢甘休等我伤愈之后……”

    花心怡大惊道:“郭兄你千万不可如此那葛金郎武功出众你……你不是他的敌手!”

    郭潜脸色一红心怡忙改口道:“他二人合力只怕你一人应付不下。”

    郭潜冷哼了一声很不得劲地笑了笑说:“这点我知道不过我不会就这么甘心的。”

    心怡呆了呆道:“舍妹如此自甘堕落日后必当自食恶果郭兄你暂时还是忍耐一下吧!”

    郭潜知道她心中还是深爱心蕊唯恐自己伤害了她闻言之后一时倒不好言声了。

    他顿了一顿才苦笑道:“姑娘如见着了我那万大哥请代我深深致意说谢谢他的关爱只是他的希望却恕我无法从命了”

    心怡问:“什么希望?”

    郭潜叹了一声苦笑道:“姑娘不必多问只要见着了万大哥就会知道了。”

    心怡又深深嘱咐了他很多疗伤之法并把挖来的野药指给他看好在这些轻微的劳动在郭潜来说并不十分困难现在就留下他一个人在此静居养伤了当然不久之后他就能恢复健康了。

    静静的洞庭澧水在晨曦中无波如镜那些紫色的朝霞橘红色的块状流云历历如绘地自波面上飘过去映衬得一片五彩斑谰万紫千红。

    金碧辉煌的波心寺倒是名副其实地耸立在这条如带似的溰水中央只是那是远看近看就会现水面上只是一座桥而已!

    这座雕刻得形同龙蛇的长桥横跨波心两岸更巧一头是接着“波心寺”的。

    当小沙弥敲了晨钟的时候水面上惊起了成群的野鸭。

    它们深灰的翅膀在水面上拍起了无数的涟漪水花飘溅银花朵朵极是好看。

    这是一座历经三朝的古刹寺内僧人多达三百人以上老方丈智通年已近百出身武林精技击据说武功出众只是很少有人见他施展罢了因为他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只是在禅房里盘膝打坐别的事他很少管大部分的事情都由一位叫海天和尚的住持僧人来管理。

    老方丈智通武功不说最擅长的是医术听说经他医治过的人无论内伤外伤都能起手回春因此在他禅房内外都挂满了匾全是些歌功颂德的话诸如“功同良相”“华陀再世”“上池之水”不一而足。

    智通和尚擅医的名是出去了远近百里内外提起来是无人不知因此凡是来波心寺的除了上香之外十有**都是来求医的。

    他虽是不胜其烦可是对于一些奇难重症却也无法拒绝因为出家人是以慈善为怀身为一寺之主更是无法推辞。

    因此形成了一种有求必应的趋势老方丈无可奈何之下干脆定下了一个看病的时间每两天抽出一个下午专门看病。

    这么一来他就等于正式的悬壶行医求治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为寺里布施一些银子因此他这波心寺真可谓之香火鼎盛!

    说来也都怪他的名声太大了否则像这种情形他是不会遇见的。

    原来在去年冬末来了一位仆仆风尘的相公这位相公名叫万斯同他来此的目的是专为求医治病的。

    按照寺里的规矩凡是求医问治的如是外乡客是可以暂时在寺内留居的不过病愈之后即刻就要离开而且还要酌收一些香火银子。

    这万斯同风度翩翩衣冠楚楚极为寺内和尚欢迎再加上他出手阔绰所以立刻就受到寺僧的欢迎留宿在偏院的一间静室之内。

    老方丈智通在第二天为他看脉问病之后显得很是忧虑本来他是不想管的经不住万斯同苦苦哀求这智通老方文才用了他独擅的“敲骨问髓”之学为他遍体施医。

    可是医治的结果竟然是枉费心血万斯同反倒反虚成疾病倒寺院之中。

    这一来老方丈可是吓了个不轻他除了让万斯同在寺内留居之外每日都要亲自去看他一趟问他的病情很是体贴!

    万斯同一病不起竟达月余之久而老方丈两鬓不知平添了多少白额上也不知起了多少皱纹!

    他一生医人无数差不多的疑难大症在他手下真是轻而易举地即可获得痊愈而这位万相公的病情看来是“精蓄穴”不通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难症他自信经过他“敲骨问髓”的重手法之后定能血畅脉通却万万想不到对方竟差一点为此丧命!

    现在万斯同卧病在床他内心实在是感到万分愧疚他自动地停收万斯同布施的银子一日三餐还特别关照要以上好的素餐招待他尽管如此他内心仍不免焦虑万分。

    现在太阳才不过刚刚出来他已经老早地就起来了雪白的胡子为风所吹动就像一条白绫子似地往一边飘着他不停地在几棵松树之下来回走着双眉紧皱像有无限忧伤!

    走过来一个小沙弥老方丈唤他道:“过来。”

    小沙弥合十而来深深向他望了一下。

    智通老方丈问他道:“万相公起来了没有?”

    小沙弥弯腰道:“弟子不知弟子现在就去看过。”

    老方丈摇了摇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去看看吧!”

    说着他独自迈着步直向偏院前去才一进院就见万斯同身穿晨衣正坐在一张靠背椅子上晒太阳他那张黄蜡蜡的脸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是那么瘦削、病弱和无神!

    晨风飘动着他青色的长袄露出白灰色的松管绸裤两只白皙的手交叉地放在胸前。

    他端望着当空那群呢哺的燕子脸上带着多时未见的微笑。

    智通老方丈站住了脚道:“相公早啊!”

    万斯同忙起身相迎却为老方丈赶上一步硬把他按得又坐了下来。

    老方丈说:“一院子里风大相公你最好还是不要多吹风以免受寒你这病就更加不易医治了!”

    万斯同哂然一笑道:“老方丈请放心我这病也就该好了在此晒晒太阳觉得很舒服!”

    智通和尚点了点头又长叹了一声道:“老僧无能相公你身子耽搁坏了!”

    这时小沙弥摆上了一张坐椅另又送上了两杯香茗老方丈就坐下来。

    万斯同苦笑道:“方丈何必如此说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给贵寺添了不少麻烦我想起来才问心有愧呢!”

    万斯同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向了一边。老方丈道:“我如知道这人是谁也许可设法差人去讨教一下解救之法否则……”

    才说到此万斯同冷冷一笑说道:“这人如肯解救我也就不会如此辣手伤我了!”

    智通老方丈还在一个劲地皱眉随后才道:“我见相公枕下有长剑一口知道相公是一擅武之人但不知相公系何宗何门?”

    万斯同心中一动打量了老方丈一下含笑道:“老方丈法眼果然厉害弟子是天南门下后进末学和贵派少林却是素无渊源!”

    老方丈不禁怔了一下当下眯着一双细目嘻嘻一笑道:“这么说天南老人是施主什么人?”

    万斯同点点头道:“那是家师呀!”

    老方丈似乎很是吃惊他愣愣地道:“既如此小施主你怎不去求求老人为你医治呢?天南门中洗髓易筋江湖蜚声已久你却找上了老僧唉小施主你真是大大地糊涂了!”

    万斯同微微一笑道:“老方丈所言不虚只是这其中原因很多弟子不便投医师尊……”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又道:“再说这伤我之人手法诡异家师怕也不易救治否则以你如此造诣何以尚未奏效?弟子只好饮恨终身一切认命算了!”

    智通老和尚白眉徐徐搭下叹息了一声他单手伸出轻轻搭在斯同脉门之上很久才放下了手道:“照目前情形看来你中气已日渐充沛只是精蓄穴不通血满逆流常会感到焦急炎热……”

    他点了点头又说:“好在这些都无碍生命今后时日正长你还可另觅良医求治!”

    老方丈说完后呷了一口香茗即告了扰起身作别而去。

    万斯同目送着他离去之后内心不禁又浮上了一层悲哀这些日子以来他思念花心蕊的情意更加浓厚了虽然自己早托好友郭潜前去探望照顾她可是内心仍不无依依之感!

    想不到一年的岁月竟如此空空磋跎过去尤其令自己痛心是的花蕾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隐疾竟会成了绝症自己虽遍求名医竟是无一见效真真令人抱恨终生了!

    这么一想人生真个毫无意义万斯同紧紧咬着牙齿这一年来早已经把他盛烈的火气消磨得干净了。

    他徐徐自椅子上站起来慢步走向正面朝阳僧人禅唱之声随着晨风轻轻飘过来听来令人有一种清心寡欲之感!

    忽然小沙弥知雨推门进来高声呼唤道:“相公早啊!有人来找你啦!”

    万斯同一怔道:“找我?是谁?”

    知雨小和尚红着脸走过来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万斯同一伸手握住他问:“知雨你怎么不说?是我的郭兄弟来了是不是?快请!”

    小和尚忸怩地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是……是一位年轻的女……女施主。”

    万斯同不禁大吃了一惊他的脸不禁马上变了一下颜色一时也呆住了!

    小和尚红着脸说:“这里除了庙会平日是不许女客登门的只是这女客她是来找相公你的主持大师特别要小僧来报相公你倒是见她不见?”

    万斯同怔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见她你去告诉她说我已经搬走了。”

    知雨张大嘴说:“那不大好吧我方才已经说过你老是住在此地方的。”

    万斯同这一会儿真是心乱如麻他苦笑了笑如丧考妣似地坐在了椅子上一面摆了摆手:“小师父你去告诉她就说我外出访友要过些时日才回来。快去快去。”

    小和尚一个劲地皱着眉说:“何苦呢?人家从很远的地方来看你。”

    万斯同摆了一下手悲伤地说:“小师父你照我的话去做吧你不明白唉!快去。快去。”

    这么说着小和尚才低低哼了一声叹着气走了。

    万斯同低声道:“天哪她竟找来了……心蕊你要原谅我……”

    他低下了头喃喃道:“并非是我狠心实在是我配不上你我不能害了你的终身……”

    他默默地想着内心就更坚定了只是他奇怪心蕊如何会找到了这里莫非郭潜把自己的住处告诉了她?

    “可恨的郭潜!”

    他真想给他一拳自己当初是如何嘱咐他的?想不到他还是走露了消息即使是你不中意于她也不应该把我的住处泄露我如今已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废人怎可耽误她如花似玉的青春?

    想到此更不禁又急又羞只觉得从脊椎骨丝丝地泛着冷气由是更恨郭潜不已。

    这时候那小和尚知雨由外面回来万斯同忙问道:“如何?她走了没有?”

    知雨点了点头万斯同松了一口气问道:“她对你说些什么没有?”

    小和尚翻了一下眼皮道:“她只说她姓花是从远地来的。”

    万斯同不禁一时不知怎么才好小和尚在一边道:“她说她还要再来看你少施主你为什么不见她呢?”

    万斯同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你去吧。”

    知雨似乎还有些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就转身走了。他走之后万斯同的心可就更不得安静了。

    他心里未尝不觉得歉疚只是这个时候他必须要狠下心来。

    他想这个地方还是不能住下去自己要赶快搬只是因为还在病中一时却急不得。

    由是不禁令他想到了心蕊这姑娘千里迢迢找到了这里其心之痴可想而知难得她在长长的一年时间里独处深山空虚寂寞自可想知这期间竟能谨守诺言苦苦盼望非但不怪罪自己竟不远千里来此地其心之痴爱心之诚真是难能可贵而自己却避不见她若非是有难言之隐其心何异于禽兽。

    这么思前想后内心竟是无法得以安宁!

    他本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当他对一件事情决定之后那是绝少变异的尤其是他认为一件事必需要这么做他更不会避疑。

    禅房内自他病后老方丈命令小和尚不得打扰严禁出人所以显得很脏很乱衣服被褥随处乱放扫目其中竟是凌乱不堪万斯同看过的书也是随处乱抛满处都是。

    午夜这所波心寺静悄悄的没有一些声音连僧人们的晚禅也早就停止了。

    整个大殿一片漆黑除了在正门两檐的两盏风灯还时明时灭地亮着这附近是再也找不出一些灯光了这时候一条纤细的人影倏地自波心寺的石桥上拔了起来直向寺墙上落去。

    她的身形竟是快得出奇像是在轻功提纵术上有着特殊的造诣。

    这波心寺内并非是随便可任人出人之地少林门下毕竟是有异一般。

    这条人影方自向墙头上一落立刻就为守夜的和尚觉了。

    一人喝问道:“何人夜访?”

    这是一个中年着黑衣的僧人背系戒刀足踏芒鞋这和尚法号静玄是本寺十八弟子之一平日自负武功了得为人不免有些骄狂。

    这时叱问了声却见夜行人竟是伏墙不动更不禁怒从中来。

    他不便再出声喝问为恐惊醒了早已人睡的僧人.只见他大袖倏地向两下一分身形已如同一只巨鹰似地蓦地腾起。

    可是当他芒鞋足尖踏上了瓦墙之后但见长空月明.风吹衣摇哪有任何人的踪影?

    这和尚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暗道了一声怪哉.可是他确实再也没现什么也就只好算了。

    夜行人以人的轻功绝技瞒过了静玄和尚耳目一路兔起鹊落地直向偏殿行去这条路这间禅房在白天她已由小和尚的口中打探清楚了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室内是那么的静她用长剑启开了门悄悄地进去差不多天快亮了她才静悄悄地出来她用手擦了一下流出的泪.径自踏瓦而去。

    黎明万斯同和往日一样地起来了。

    可是他顿时为眼前的奇迹惊愕住了。

    因为他目光到处这一切竟是大异于昔日先他看见长列的书整齐地排列在书桌上不再是随地乱抛其次被褥也井然地折叠在一边那些散放在到处的衣衫也都叠放在一边茶具杯盘也都洗得净洁光亮.整整齐齐地排在一块儿。

    万斯同“哦”了一声他随手去拿脱下的衣裳可是那件衣裳竟不翼而飞。

    这一切都不得不令他大惊失色他取下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走出室门。

    知雨小和尚正在扫院子见他弯腰叫了声:“早啊!”万斯同对他招了招手小和尚连忙走了过来问道:“相公有什么事?”

    万斯同微笑道:“我房中是你为我清理的么?”

    知雨翻了一下眼皮又摇头说道:“没有老师父不叫我们进去说相公在养病!”

    万斯同闻言不禁怔了一会儿遂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去吧。”

    知雨小和尚又一笑道:“相公也该吃早饭了我去给你端去。”

    说着就走了万斯同待他走后越想越怪遂又走回室内仔细地察看了一遍并没有见到任何字迹能显示出来人的身份。

    他看了一遍心中更是诧异只是有一点可证明来人并无任何恶意而且对自己很爱护心中甚是感激不由联想到了心蕊。

    可是这一假定立刻又为他否定了。

    因为心蕊的性情他是十分了解的她是一个非常热情的女孩子但她绝不会这么细心如果是她她必定会把自己唤醒一倾别后幽情的绝不会隐忍那么热烈的感情而不惊动自己。

    如果说是郭潜吧更不可能因为他没有必要那么偷偷摸摸地来。

    这些假设真真令他感到费解了所幸不久老方丈来访他也就不再细想这个问题。

    智通老方丈还是照往常一样问了问他的病情又闲谈了些别的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奇怪的事情一连延续了三天一任万斯同提高了警觉可是来人都能从容出入。

    这人总是把他的脏衣服洗后送来为他把零乱的杂物放置得整整齐齐甚至于他脱下的鞋也都为他把上面的灰尘拍打干净细心体贴可谓之莫此为甚但是这人是谁至今还是一个谜!

    万斯同心中是愈想愈怪因为这人的行为太离奇了他似乎并不希望见到自己只是义务地为自己尽力。

    瓶中的花早已凋谢了可是现在每日却会换上新鲜的黎明当斯同才一坐起的时候他必定会闻到那种清芬的气息!

    这时候他并且会现到有新鲜的水果用竹篮子盛装着置于几上。

    三天来诸如此类的事情都在继续着这日清晨老方丈智通来探言谈中道及门下弟子有谓曾见夜行人出入本寺嘱斯同诸事小心因那夜行人行踪诡异来意不明。

    他去之后万斯同整整呆想了一天。

    今夜万斯同决心要察看一下来人是谁上榻之后他把灯光拨小了其光如豆。

    他又在枕下置好了长剑、暗器虽然来人是那么友善可是在不明来人身份之前他仍认为小心些好。

    他手上摊开了本《洗日录》静下心来细细地看着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倚着床睡着了那本《洗日录》也摊在了床上。

    就在这时那个如幽灵似地影子忽然出现了她望着倚床而睡的万斯同看了一会儿目光之中.满是爱怜同情!

    随后她就像往常一样地开始弯下腰.非常细心巧熟地整理着东西。

    她手中捧着一大棒山茶花轻轻地插换于花瓶之中那萤火似的灯光.照着她修长的身材蛾眉杏目只是在她那浓淡适宜的右眉心中有一料朱砂红痣看来益的秀俏!

    这姑娘用一块青色的绸子紧紧地扎着头上的青丝.剑穗斜着由颈项搭下来。

    在略事整理之后她就像往日一样静静地在面对斯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然后她用那双美妙的眸子静静地望着斯同似如此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当西殿传来轻微的更声她才慢慢自位子上站起来。

    “我要走了!”她说得是那么的小声。

    然后她悄悄行到了斯同床前把那本散开的书合起来放好在书案上然后伸手想去搬动他的身子可是她怕把他惊醒她犹豫了一刻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着挥掌残灯应掌而灭。

    她拉了一袭绸被向他身上盖去。

    可是这个时候斯同忽然惊醒了他猛然一欠身子叱问道:“谁?”

    他并且很疾快地已经拉住了这人的手大声地道:“你是谁?”

    这人用力一挣抽出了被握的手蓦地夺门而出万斯同双手一按床也跟着跃起了身子可是当他病弱的身子扑抵门前时那人早已飞上了殿瓦之上一路纵跃如飞而去。

    万斯同自忖着自己久病之身那软的腿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来人的。

    他只是怔地望着虽然来人是谁他还是没弄清楚可是他却可以断定来人是个女的因为来人身材纤柔而且方才那只被自己所握的手滑嫩异常自然她是一个女的了。

    想到此他真有说不出的惊异因为自己自从出道江湖以来从未结交过什么红粉知己尤其是此女如此对自己分明种情已深如果她不是花心蕊那才是真正令人费解了!

    就在他出神凝思的当儿后殿同时有了些惊动。

    原来智通老方丈自接报有夜行人出入本寺的消息之后他已在暗中留了意。

    今夜他坐禅方毕正想亲自巡视一番也正是他有这个意念的时候他看见一条疾快的影子如飞鹰搏兔似地正自后殿上疾快地上了经楼横檐。

    老方丈乃少林门下七十二高僧之一自掌波心寺以来因职高位尊差不多的事根本就用不着他管武功也就搁下了。

    可是这么说并不是他不擅武功在内功方面他仍有极深的造诣!

    此刻眼见于此不禁大怒当下一提僧衣已穿窗而出。

    露冷瓦滑智通老和尚蓦地落足差一点踉跄倒下身子可是就在这一跄之际他已挥掌打出了一掌菩提子挟着一股疾劲之风直向这夜行人全身罩过去。

    老方丈同时口中叱道:“大胆贼子你屡次三番探我波心寺究竟意欲何为?今夜却要还本方丈一个公道来你慢走一步朋友!”

    这老和尚倒真是动了肝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可是他身子决不停留已用“燕子飞云纵”的功夫.倏起倏落地已扑到了来人身后。

    他猛地一挥双拳喝了声“打!”向着夜行人后心就打。

    夜行人似乎是急于逃奔显得十分急躁方才老方丈那一掌菩提子也似有一二粒伤了她她足下滑动着已踩碎了好几块瓦。

    老方丈双掌递到忽觉眼前冷光一闪耳闻得敌人一声娇叱道:“躲开!”

    同时眼前剑光一闪冷森森的剑刃已至眼前智通口中“唔”了一声。

    他倒是没想到对方是个女的更没有想到她会下手如此之毒。

    剑势如电快得无以复加他也知道对方一手剑招名唤“出巢燕”可是眼前这种情形竟会令他感到难以回避!

    他双袖乍然两下一分凭着他数十年潜练的内功足足把身子拔起了丈许高下冷气耀目的剑光驰啸着自眼前闪过艺高胆大的老方丈也不禁激泠泠地打了一个冷战!

    望着奔驰如飞的背影智能和尚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低低地骂了声:“好女贼!”

    在他获悉对方是一少女之后他反倒生了不少顾虑凭自己一个掌寺方丈的身份自不便去追打一个坤客女性再说方才那一剑也使他有些心寒!

    他沮丧地返回禅房之后才现右边僧衣大襟之上竟被划了一道尺许长的口子。

    这一惊老方丈更是半天出声不得试想对方在出剑前如多进半步自己岂不要在她剑刃之下开了膛了?好险!

    天亮之后全寺都惊动了原来那女夜行客在逃过了老方丈追拿之后更是**叠出。

    掌震刑堂弟子静玄并剑伤释经大师慈威后者因为阻挡过力而遭致对方剑削右手三指虽经智通老方丈连接上了可是看来也不免落成了残废!

    这么一来全寺都不禁哗然大乱尤其是负责保护全寺安全的达摩堂十二位弟子领堂大师慈金都受了老方丈的严词罪责!

    一夜之间令这座平静经年的波心寺起了极大的惊涛全寺僧人无不把这扰乱本寺安全的夜行客恨之人骨俱存下决心要生擒她归罪。

    事实上全寺僧人除了老方丈及那负伤的二僧人之外竟无一人晓得来人竟是一个女客而方丈本人也不愿对此有说明可是暗地里却把达摩堂领堂大师慈金及十二位弟子召进详细说明来人系一少女在动手之时不可冒失务必生擒擒后老方丈要亲自审问。

    慈金大师及十二弟子领命之后倒是严格地在寺内布置了一番因知来人是一个少女他们在心理上倒是略略地放松了一些。

    这消息在传人偏院养病的万斯同耳中之后确实是吃惊不小!

    他很明白这个所谓的夜行客也正是每夜在榻前细心照顾自己的那个人这个女孩子为了关怀自己竟不惜闯下了大祸竟敢掌震刑堂弟子剑伤释经大师把一所佛门善地弄得鸡犬不宁真是糊涂荒唐至极!

    万斯同为此担了一份不必要的心对这个少女也不禁生出了一些恼意!

    因为寺内僧人对自己恩惠非浅尤其是老方丈以下各堂大师为人都极为慈祥自己养病经月已为寺内添了不少的麻烦此时这夜行人竟一连伤了二人大闹庙寺弄得人人不安这份责任万斯同内心是要负的因为他明白这全是为了自己。

    自那一夜之后他可不能疏忽了夜晚一直惊醒着渴望能见到这来意不明的女客。

    可是一连三天竟是不见一点动静万斯同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他觉得这人闯下了大祸大概是再也不敢来了自己虽感内心有负她这一番深情可是到底不明对方底细也就乐得安下心来。

    他的病也可以说是大体痊愈了。

    这一夜大概天将四鼓的当儿寺内响起了一片云板之声声震云霄。

    万斯同自梦中惊醒耳闻得殿内众声鼎沸有人高呼捉贼。

    他不禁匆匆穿上了鞋自枕下拿出了长剑也顾不得身子尚未复元蓦地推窗纵身而出只见殿内众僧纷纷持着火把东奔西跑忙做一团。

    万斯同剑交左手右手略提大襟身形倏地纵起落向了正殿偏阁。

    迎面踉跄驰来一名僧人万斯同朗声问道:“师父受伤了么?”

    这僧人单手扶着右膀一只手已为血染红了他似乎很是惊异万斯同竟有这种身手当下怔了怔说道:“万相公是你?”

    万斯同在彼此对话之际已看清了来人是达摩堂门下最得力的一名弟子他名唤静一这时见他伤得颇重不禁甚为难过!

    他忙扶着他纵下了殿阁静一和尚咬牙恨声道:“想不到这个女贼如此厉害!相公你不必管我还是去前殿看看吧!”

    万斯同不禁剑眉一挑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问:“这女人在什么地方?”

    静一和尚回头朝一边指了一下一面咬牙忍着痛这时已跑来了几个打着灯笼的小和尚把他搀了起来呼啸而去。

    万斯同拧腰上了殿阁一路纵跃如飞直向静一和尚手指之处飞驰而去。

    果然目光望处正是几条黑影打作一团万斯同挺剑而上并且高呼道:“师父们你们暂且下去待我来会会她。呔!”

    他这么叫着足下用力疾点已猛扑了上去就在这时僧人群中已有数人惊呼之声纷纷负伤而下那夜行女电闪星驰地直向寺外遁去。

    万斯同高叱了声:“朋友你慢走一步万某来会你了。”

    他口中这么喝叱着足下却是运足了功力用“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吹牛皮嗖!嗖!一连三四个起落已紧逼在那夜行人身后。

    这时候面对着那夜行人正面倏起倏落地扑来了两条人影。

    内中一人尚留着白花花的胡须用苍老的声音低叱道:“好孽障今夜倒要看你往哪里跑?”

    这是智通老方丈的声音他口中这么叱着已用“云龙探爪”的招式陡然直向对方打去。

    几乎是同时他身边的那位达摩堂的领堂慈金大师也出手击敌他掌中是一柄月牙形的方便铲此刻已自抡动出哗啷啷一阵闹耳的声音直向这夜行人拦腰折去。

    夜行人娇叱了声:“和尚不要逼人太甚!”

    她口中这么大声叱着身形却风车似地一个疾转掌中剑平直着一旋耀出一道环形的光墙只听是‘“呛啷啷”一声大震慈金大师抽铲而退。

    万斯同也正在这时赶了上来他哼了一声:“女贼也太猖狂!看剑!”

    掌中剑点起一点银星直取夜行人左膀同时老方丈右手“贯穴手”兜足了内力直向这女客后心击去两股劲招之下夜行女再想从容脱逃只怕是万难了。

    可是她那一身人的轻身功夫确实罕见只见她莲足猛点身形荡起。

    这时候万斯同等三人才现是一个头系青绸面蒙黑纱的少女。

    因为那一袭黑纱使万斯同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不禁纳闷异常他倏地抽剑后退了一步低叱道:“朋友请你报一个万儿吧来此究竟意欲何为?快说!”

    老方丈也拧身而退单手捋须冷哼道:“波心寺与你究有何仇?你屡次三番来此胡闹?”

    夜行人出了一串冷笑之声右手“苏秦背剑”后退了几步她左手拢向怀中似乎抱持有物倏地用剑指向万斯同冰冷地道:“你的病还未大好不宜劳动这几个和尚欺人太甚姑娘要给他们一些厉害!”

    才言到此慈金大师已厉叱了声:“着!”振腕打出了四粒铁莲子。

    夜行女长剑飞舞叮咚声里已把四粒铁莲子磕飞半天。

    只见她楚腰轻扭似乎有意卖些能耐掌中剑“扇点秋萤”点出了两朵剑花直向智通老方丈及慈金大师二人面上点去却单单放过了万斯同。

    可恨万斯同一时呆笨竟未能体会出美人青睐一心想要剑下立功。

    他见机缘凑巧霍地向前一垫步恰巧这姑娘为慈金大师方便铲逼得身形腾起上下不接老方丈倒是碍于身份暂时袖手旁观。

    万斯同猛然叱了声:“女贼休走!”

    只见他身形霍地向前一伏掌中剑“举火烧天”猛然向上一举就势展出了他天南派的得意剑招“三环套月”唰唰唰!绕起了三圈剑光直向夜行女全身绕去。

    那姑娘一心对付慈金大师尚要分心一旁的智通老方丈怕其突然出手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万斯同竟会对自己骤下毒手。

    待其觉不由惊得“呀”了一声一时花容变色正巧慈金大师的方便铲也长虹贯日似地划到她急匆间足尖踢开了飞来的方便铲娇躯猛地一个疾滚长剑护住了整个上身。

    可是万斯同仍然是伤了她了还算他剑下留情未敢全剑递出。

    只听得她“哦”了一声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似地飘至一边瓦面全身摇摇欲倒!

    “万斯同你……你……”她口中这么说着那左手抱持的东西悉瑟地散了一瓦。

    老方丈叱了声:“拿下她。”

    慈金方自抖铲而上却为万斯同用剑拦住了他惊异地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你……你来此何为?”

    姑娘全身颤抖成了一片小蛮鞋一跺瓦面猛地转身蹒跚而去她口中尚自娇声道:“你别叫他们追我!让我走。”

    慈金大师一抖方便铲厉哼道:“好孽障你还想逃走么?”

    他说着向下一塌腰正在抖铲而上却为万斯同一把握住了。

    慈金怔道:“少施主是为何?莫非任她逃走么?”

    万斯同望着她渐远的背影苦笑道:“她已受了我的剑伤任她去吧!”

    这时一边的智通老方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万相公既如此说不妨暂时放过她算了。好凶的姑娘老袖如此年岁还是第一次见过!”

    万斯同这时走前几步见现场方才从那姑娘手中所遗落的东西竟是一大捧鲜花还有几件衣服。

    他捡起了那几件衣服不禁面上一红原来竟是自己之物他立刻明白了只是痴痴地朝着方才姑娘遁处呆心中追悔不已!

    一旁的老方丈奇怪道:“这些花是干什么用的?还有这些衣服。”

    万斯同这一刻忽忆起方才那少女音容竟颇似自己熟悉之人只是她绝不是花心蕊一时却是不能断定是谁总之此女今夜来仍是为了自己她是来看望自己的病并体贴地献上鲜花送上换洗的衣裳。

    这是一份多么难得、动人、纯洁的感情啊而万斯同竟恩将仇报反倒用剑伤了人家此刻忆起真令他说不出地伤心。

    他一句话也不说慢慢捡起了地上花随即飘身下了殿阁。

    老方丈轻声问道:“万相公有什么不对么?”

    万斯同回头笑道:“没有什么我要回去休息了!”

    这时庙内和尚差不多全都起来了灯笼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有那为夜行女客剑伤的和尚此地都为人搀扶着行走老方丈和慈金大师遂也都飘身而下.处理着善后工作。

    万斯同回到禅房之后心中戚戚不乐经过了整整长夜的思虑他现在决心要离开这所寺院因为这陌生人的情意在他来说也是不敢领教的因为他是没有资格结交任何异性的。

    就在第二日的清晨万斯同打点一个随身的包袱把长剑藏在包袱之内通知小沙弥请来了老方丈当面向他告辞。

    智通老方丈很是惊讶道:“你的身子还没有大好还是多休息几天吧!”

    万斯同抱拳道:“谢谢方丈垂爱已经大好了再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办理……”

    他说着自袖内掏出了一锭纹银双手捧上道:“弟子在此打扰多日此区区数目权作香资尚请老方丈笑纳……实在是不成敬意!”

    老方丈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受斯同只得又收了回来遂躬身作别。

    智通老方丈亲自送他到寺门前合十道:“少施主请不忘再来唉但愿再来之日隐疾已去……”

    万斯同面色十分沉重地道:“倘若有人来访老方丈请转告就说弟子飘零四海居无定处就是了。”

    智通老方丈点了点头斯同转身而去这时已日上三竿阳光耀目难睁。

    平窄的江面上万斯同独往江心水面上金蛇跳跃远望洞庭浩浩荡荡偶有三五帆影却是时隐时现再望西南水天相接处大片乌云昙状上升着像是一大片散开的鱼网。

    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可是内行人一望即知大雨将临。

    歙乃声中舟子俏皮地说道:“相公要落雨啰要不要歇一歇?”

    那是道地的湖南官话万斯同摇了摇头道:“不要紧我看还不至于你放心地走吧。”

    舟子望了他一眼暗忖你知道什么?往上看吧也不与他争论小舟咿咿呀呀直向洞庭而去。

    万斯同心中仍自频频想着心思他那双长可人鬓的剑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实在忘不了他心中的心蕊还有那个被他误伤谜样的人物。

    江水溅打着船板水花弄湿了船头万斯同离座而起展望洞庭烟波飘渺东见石承彤云密集北星君山更是黛绿相连只见天连水水连天这洞庭东西二百里南北百里周围约七百里范围端的好大气魄万斯同这北来客是可谓之一开眼界了。

    湘沅二水汇成主流滚滚入湖此处早晚潮来时据闻水深可达十六七尺左右一般水上人家常待是时作业收入甚丰。

    紧随着这叶小舟之后尚有一较大花船船帘低垂二舟距离不过三丈所行方向竟是一路万斯同不禁往这船上看了两眼。

    舟子耸肩笑道:“花船里乘坐的都是堂客她们要到晚上才有生意。”

    斯同不耐道:“这么划法要多久才能出湖你与我快划。”

    船行遂快小舟左右荡漾频剧先前那聚集在西南角上的大片乌云只一会儿的工夫已弥漫了整个的天空湖面上散出一股鱼腥的气息这种味道在天晴时是闻不到的。

    舟子仰当空频频皱眉水面上已有人彼此打着收船的招呼显然是大雨即将来临。

    万斯同回望了身后的那艘花船一眼见它仍是不快不慢地尾随着自己就向舟子道:“不要紧你看人家的船还不是照样走么?”

    说话的工夫当空忽地亮起一条闪电紧接着震天价响了一个焦雷。

    大雨就像洒豆子似地落了下来顷刻之间蔚为奇观雨势之猛竟是万斯同生平仅见大雨倾盆落打在船篷之上有如万马奔腾。

    那舟子吓得脸色苍白躲入船篷讷讷对万斯同道:“相公这可怎么好?没法子行船啦!”

    水面上行船本稀此刻更是纷纷回避得渺无影踪所奇怪的是那艘花船仍然紧随小舟之后并未退离雨势在这刹那之间更加大了一倍整个洞庭湖水面起了极大波动起伏之间卷起丈许的浪头震荡得这两叶小舟时高时低大有顷刻即覆之势!

    这么一来万斯同才开始感觉到紧张了。

    他紧紧地抓住船舷对舟子喝道:“停船停船!”

    那舟子一时也慌了手脚他身披蓑衣头戴竹笠一只手还持着一支长篙却只管双膝打颤口中连连大叫道:“天老爷啊……要沉船咯!”

    万斯同不由用劲推了一下厉声道:“你还不停船可是要翻了!”

    这舟子才似忽然悟出不妙一丢手中竹篙抢着扑向船尾去解锚可是那频频起伏的小舟实在是摇动得太厉害了就在这个时候翻起了一个大浪那船夫就像是一粒弹丸似地被抛了出去。

    只见水面起了一圈波纹连水声都听不清楚这舟子就沉下水了。

    万斯同不禁也吓得呆了.他苍白着脸猛然扑到了船尾大雨把他全身都淋湿了天空的雷电更是肆威轰隆之声震耳欲聋!

    他大声叫喊道:“喂喂你在哪里呀?”

    总算他足下有些定力一任那小舟颤动得如此狂烈也不能把他跌落下去。

    可是在这白浪滔天的水面上要想去搭救一个落水的人那可是太难了。

    他盲目地用手中长篙胡乱地往水中寻着嗓子都唤哑了可是竟找不到那舟子的下落。

    这时他惊瞥见身后那艘花船此刻也在亡命之际湖水卷起的白沫浪花竟比船篷还高只是它船身较大一时却不易沉覆。

    那花船上的舟子双手抱舵死不松手全身都坐在舵边犹在死命挣扎!

    花船内似有一女子娇声叫着一会儿又叫松帆一会儿叫松舵可是那舟子却是死抱着舵不放手足见老练和临危镇定了。

    忽然万斯同现方才坠水的船夫竟紧紧抱在那花船船舵之上随着水花乍沉又浮并未为大水卷去他的心这才略为放了一些!

    两舟距离并不远可是此刻却已距有七八丈以外又加以各自在挣命之际谁也无法照顾谁万斯同这时可真有些心惊胆战了因为他水中功夫是有限的万一舟覆如欲在如此水势中逃得活命那可真是梦想了……

    偏偏雷电交加雨势更是有加无减。

    船头翻起了一个巨浪竟由斯同头顶上掠了过去紧接着震天价的一个霹雳小舟从前至后一个倒栽整个地翻没水中。

    万斯同惊魂中只抱住了一块木板同时呛了几口冷水身子随同浪花卷出了五丈以外。

    他拼命地叫着:“救命!花船……救命!”

    这时花船上舟子也看见了他惊吓得目瞪口呆只是他再也无能为力去救人甚至于连呼叫的声音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舟门开处一个妙龄的姑娘出现了她脸色苍白极为惊吓地叫道:“救人救人快救他呀!”

    那船夫张大了嘴沙哑地叫道:“小姐没有用你快进去吧!小心也下水了。快!快!”

    可是姑娘哪里肯听他话只见她娇躯扭动已至船边大雨冲击着她满头的青丝纷纷遮在了脸上她看来就像一个鬼似的。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管了她拼命地用长篙往水中伸着这时候才可看见原来她一只膀子还为青绸紧紧地绑着仿佛是有伤。

    她口中大声地叫道:“万斯同大哥万大哥……你在哪里?”

    忽然她看见万斯同抱在一片船板上身子为浪涛卷起又随着沉下去了。

    她再也不管了眼前有一条长绳那是系船用的她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船夫见状大惊就爬过来想拉她可是她却不顾一切地纵身入水。

    昔日在黄山五云步曾随母练过水功她姐妹都能在水中穿水自如只可惜这种水势她的功夫似乎是失去了效能何况她还有一只膀子负着伤。

    远远地看见万斯同显然已是不行了她就更加奋力地向前游过去。

    “万大哥万大哥我是花心怡我来救你……我来了!”

    万斯同早已为湖水灌饱了可是这呼声他似乎是听见了他拼命在水面上翻了一个身伸手想去抓住她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如小山的浪潮打过来把他们陡然地分开了。

    水面上白茫茫一大片大雨打着湖面就如同是开了锅的稀饭一样不知何时水面上还起了风风助雨势更成了“火上添油”之势一不可收拾。

    这场大风雨在洞庭居住的水上人家皆认为是若干年来仅见虽然在事前他们都有了准备可是损失的生命财产仍是大大可观。

    在风平浪静之后花心怡独自伏在船板上抽搐不已她哭得声尽力竭了。

    船板上另外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木船主人老七另一个却是由水中救起幸得不死的那个小舟的舟子阿金二人都是愁眉苦脸地对望着一副“牛衣对泣”的样子老七叹了一声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呢?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

    阿金还一个劲地淌着鼻涕他一只手摸着那为水浸得浮肿的脸失神地东瞧瞧西望望他的船早已七零八落了今后如何生活都成了问题至于万斯同的死活那倒是次要的问题。

    “斯同!大哥你死得好惨好惨啊……”她断断续续抽搐着道:“我千里迢迢找到了你跟随着你谁知道竟会是如此下场……”

    “大哥!”她颤抖着站起来腰上仍然系着那根绳子。

    忽然她一跺脚扑通一声又纵入湘水中。

    两个船夫大吃一惊双双赶了过去老七抓着船头的绳子拼命地往回收二人累了半天才把她拉上来看心怡已是奄奄一息俱惊吓不已控水灌汁忙了一通。

    好容易救活了这姑娘却仍是哭着嚷着非要寻死不可。

    老七急得跪在船上直给她磕头才算把她劝住了阿金沮丧地道:“大小姐你又何必非死不可他是你汉子吗?”

    心怡哭着摇了摇头两个船夫对看了一眼觉得稀奇阿金又道;“这就更犯不着了人死了有什么办法你再一投水又加一条命那是何苦呢?”

    他说着用手抺了一下鼻子大概是伤风了哑着嗓子又说:“我一家五六口子就指着我吃饭我的船都完了我都不寻死死有什么用?”

    说到了他的船他的委屈可大了又叹了一声道:“我一看天就知道不对唉那位相公非叫我行船不可这一下可好他也死了我的船也完了妈的我才真是个苦主连找个人赔都没有。”

    说着又看了一边的老七埋怨道:“真怪你们的船早该靠岸停下的怎么也跟着遭殃这不是怪么?”

    老七指了一下心怡道:“还不是这位小姐不要我停下叫我跟着你们加了我一两银子。要早知如此十两我也不敢来呀!”

    阿金缩了一下脖子遂站了起来一面拉着为水浸透了的衣服叹道:“也别说要不是你这条船跟着妈的我还不早喂了王八了得啦我走了!”

    说着又对花心怡说道:“大小姐你想开一点回去吧小心病着了身子唉!”

    老七搭了一条船板他就踏着板子上岸了见两岸一片一片哭喊之声他啧了一声道:“惨!惨!惨!”就这么拖着那双水渍的破草鞋走了。

    老七张罗着他走了之后又回头问心怡道;“小姐你府上在哪儿呀我送你回去吧!”

    心怡这时倒是不再哭了她的脸很白眼睛有点肿闻言后摇了摇头说:“不我就在这下船算了!只是……我这身衣服!”

    老七忙道:“你进去换一换吧我刚才看了你的东西都还干净没被水淹着这身衣服我为你烤烤吧!”

    花心怡无奈只好进舱内略事整理换了一身干衣服把湿衣抱起来还有她一口剑都放好了才出来船夫老七倒是真关心要给她提东西被她拒绝了。

    她拿出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赏给他老七也不客气就收下了。

    花心怡伤心地下了船却回头问他道:“他的尸要什么时候才浮起来?”

    老七怔了一下伤感地道:“这不一定怕要三四天吧不过也许明天就能起来唉小姐.你还是雇一个人打捞吧这种事你可犯不着劳动!”

    心怡也没有理他转身走了。

    从此每当清晨黄昏都可看见这痴情的姑娘坐在一叶小船上来回地在这附近水面上找寻着找寻着她心上目中爱人的尸体可是每一次她都感到失望慢慢她的范围也扩大了。

    有时候她的小船甚至划到了湖心在这方圆达七百余里的湖面上要去寻觅一个人的尸那是多么的不易要费多少的时日可她是那么的认真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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