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挡阳光的马车里.飘着淡淡的茶香.虽不算浓郁.却香四溢.

    萧王慵懒的靠在软榻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扶着窗棂.修长的食指轻轻敲击着车窗边上那精致的花纹.长发颓然的堆散在身后.与那修身的蟒袍纠缠在了一起.

    他狭长的眸子.布满了血丝.似是对杀戮的回味.挺翘的鼻梁因闷热而覆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色淡如水.

    此时的他.可能是因为太过安静.少了几分平常的霸道.多了几分安静之中的惬意.

    这样的他.虽不够让人畏惧.但足以让人回味……

    沐扶夕醒來的时候.便是看见了这般她从來沒有见过的萧王.她支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慢慢坐起身子.侧目而望.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醒了.”萧王抿了口茶水.仍旧望着外面的景致.只将一个侧面留给沐扶夕.“让本王來猜一猜.皇后娘娘究竟是要有多久沒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竟然能在本王的马车里安然睡上足足两个时辰.”

    沐扶夕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邪魅男人的调侃.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一笑:“多日不见.萧王似乎是黑了不少.”

    萧王心中好笑.挑了挑唇:“如果本王沒记错.本王离开宣国的原因.似乎是去平乱的.而不是去避暑的.”

    这个丫头.从來就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題.如今孀华惨死.沐自修有入狱.她体力不支的昏倒在刑部门口.醒來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声嘶力竭的喊着报仇.而是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和他闲聊家常.

    看來.沐扶夕就是沐扶夕.神奇起來足够神奇.

    沐扶夕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萧王看着从睁开眼睛开始.便是一直风轻云淡的沐扶夕.最终咬了咬牙.先行切入了主題:“本王回來便是接到了噩耗.本王的侧王妃惨死在了宫中.据说是因为偷盗.”

    沐扶夕讥讽一笑.挑眉看着沒有一丝悲伤的萧王:“萧王的侧妃确实是死在了宫中.可是据我所知.萧王似乎从始至终都沒有碰过这个侧妃.现在人死了.才想起來兴师问罪.萧王不觉得恶心么.”

    萧王淡漠一笑.对于沐扶夕的挑衅并沒有动怒:“本王确实不曾碰过她.不过皇后娘娘似乎也忘记了一件事情……”他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倾着身子靠近了沐扶夕几分.“这个本王沒有丝毫感情的女人.当初可是皇后娘娘强行塞到本王身边身边的.本王确实是答应了皇后娘娘留下她.但至于碰还是不碰.是本王的自由和权力.”

    沐扶夕近距离看着萧王那沒有一丝情感凝聚的双目.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好.就如萧王所说.那么萧王现在想要怎样呢.”

    萧王单挑长眉.忽然淡淡一笑:“本王的女人本王可以不爱.但他却刻着本王的名字.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本王如何能不讨回一个公道.”

    沐扶夕冷哼:“萧王这是为了面子.”

    萧王并不否认:“皇后娘娘可以这么认为.但这其中的面子不止是有本王的.还有皇后娘娘的.”

    沐扶夕心里一凛:“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我看來.我与萧王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意思很简单.”萧王说着.将茶盖轻轻扣在了茶杯上.“是何人规定的井水河水定要两清.沐扶夕.若你是那河水.那么只要你想旗鼓.本王便愿相当.”

    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萧王打算拉着她联盟.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如此的坦言不讳.这个男人还真是自大.

    “萧王好大的胆子.此话传出.萧王可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萧王先是大笑一阵.随后蓦地收敛起所有笑容:“在本王的眼里.只有想要和不想要的.况且……”他说着.慢慢将自己的茶杯推到了沐扶夕的面前.“沐扶夕.你的胆子似乎从來也沒小过.”

    沐扶夕看着萧王那再次因血腥而泛红的双目.点了点头:“如果这是夸赞的话.那么我收下了.”

    萧王歪头轻轻点了一下.明明是看着沐扶夕的.可话却是对着马夫而吩咐:“送皇后娘娘回凤鸣宫.”

    听闻到这一声的吩咐.沐扶夕松了口气.不再多言的靠在了身后的软榻上.

    萧王见状.再次端起了茶杯.也是不再开口.他知道.这件事情.沐扶夕早晚会同意了他.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題.

    如今沐扶夕被太后和鹿绍凡几乎算是软禁在了皇宫之中.沒有了孀华.沒有了沐氏一族的支撑.可以说她现在是前不得.退不得.这样的局面.这样的寸步难行.如果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早就崩溃了.

    这也是他今日來这里的原因.虽然他相信沐扶夕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傻事.但他要是不看一眼.总是觉得不放心.

    “王爷.到凤鸣宫了.”

    马车外小厮的一声轻语.打断了萧王的沉思.他蓦然回神.便见着沐扶夕刚刚推开了马车门.

    “沐扶夕.”忽然.萧王唤出了沐扶夕的名字.

    正要跳下马车的沐扶夕一愣.诧异回眸:“萧王还有事.”

    萧王看着愈发镇定的沐扶夕.最终咬了咬牙.说出了心里的担忧:“不管如何.还有本王在这里.你……千万别做傻事.”

    沐扶夕不敢置信的看着软榻上的萧王.此刻的他溢出满眼的是无法遮掩的担忧.这样的他.是她所陌生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萧王这个人可以利用一切打成他所想要的目的.而这个冷血的男人.从來就不懂得什么叫做关心.

    但是现在.他就那么坦荡荡的露出对她的担忧和关心.虽然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感动.

    她从來沒想过.在她濒临绝境的时候.对她展露关心的竟然是一向冷血残忍的萧王.

    “死的勇气我有.但我还有我不可推卸掉的责任.萧王放心.我还沒傻到不可救药.”说罢.她再是不迟疑的跳下了马车.

    看着沐扶夕那承担着风雨的肩膀.萧王最终叹了口气.吩咐马车外的小厮:“走吧.”

    凤鸣宫里.延和焦急的在前厅里來回走着.见沐扶夕回來了.赶紧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本來是想要说什么.可见沐扶夕这般的憔悴.最终闭上了已经张开的嘴巴.

    沐扶夕虽然疲惫.却并不代表她忽视掉了延和的有口难言:“想说什么就说吧.放心.我沒事.”

    延和搀扶着沐扶夕往里屋走.想了半晌.终是慢慢地开了口:“皇后娘娘.刚刚太后过來了.说是來看望皇后娘娘.”

    沐扶夕一愣.随即便是笑了:“她是來看我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吧.”说着.她垂下双眸.伸手轻轻抚摸上了还很平坦的小腹.

    “如果太后当真想要了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娘娘……”

    “给她就是了.”

    “皇后娘娘.”

    “我累了……”

    宣国皇宫.云水斋.

    墨王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闻着特属于夜晚的味道.轻轻闭着双眸.

    忽然.喉咙间再次躁动了起來.这次是他连克制都克制不住的剧烈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他颤抖着身子.想要从怀里掏出软怕.可一双手.却是比他还快的搀扶住了他的肩膀.

    “这是怎么了.”刚刚回來的贤贵妃看着面色白如纸的墨王.整颗心都跟着颤抖了起來.她才一天不在.墨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墨王对着贤贵妃的满脸担忧.轻笑着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什么.可还沒等他发出声音.便是一口鲜血的喷了出來.

    “啊..”贤贵妃吓得大吼.转身就招呼宫女.“赶紧去传太……”

    沒等贤贵妃把话说完.却被墨王打断了下去:“不需太医了.”

    “怎么会不需要.绍阳.这个时候不是你逞能的时候.”

    墨王一笑.眼中全是死一样的平静:“太后既然想让我死.传不传太医又有何用呢.”

    贤贵妃一愣.下意识的朝着石桌上的药碗看了去.从惊讶到震惊.不过是片刻:“你是说.你的意思……”

    墨王点了点头:“从我喝下的第一碗药开始.我的命就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母妃.不要喊了.我有些冷.扶我进去吧.”

    贤贵妃以哭成了泪人.颤巍巍的将墨王搀扶了起來.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还要.还要……”

    墨王轻轻一叹.回眸朝着院子口扫了一眼.平静的眸子忽然涌起了从來沒有的希望:“母妃.你说.她今晚会來么.”

    贤贵妃咬了咬唇:“如今皇后娘娘自身难保.又怎么会好端端的來这里.”

    墨王却不以为然:“可我觉得.她今晚一定会來.”

    看着墨王那坚定不移的眼神.贤贵妃再是说不出來一句话.她不知墨王是何时恢复的记忆.但她很清楚.墨王再一次因为沐扶夕放弃了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