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忽视掉所有人的劝阻.仍旧冷目看着太后.

    她曾经也想过退让.但她的退让.最后却是换來了现在的变本加厉.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被人戳着脊梁骨.但她不能眼看着身边人.因为自己的隐忍而一再受到伤害.

    如果.她的伶牙俐齿.可以换來身边人的天下太平.那么她心甘情愿成为她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要的不多.只想自己在乎的人.都平安而已.但偏偏就是有人不愿她太平.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息事宁人.

    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來.她倒要看看.这一场沒有血腥的厮杀.究竟是谁死谁活.

    绍凡从來沒有见过如此模样的沐扶夕.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满身防备的刺猬.竖起所有的利刺.冰冷而敌视.

    “反了反了.”太后气得浑身颤了起來.要不是阮姳的及时搀扶.很有可能气得直接昏过去.她伸手颤巍巍的指上沐扶夕的鼻尖.看着沐扶夕那沒有丝毫畏惧的样子.恨不得撕烂了沐扶夕的嘴.

    绍凡见此.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太后的另一条手臂:“母后.气大伤身.”

    太后正无处发泄.见绍凡的靠近.当即吼了起來:“难道皇帝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目无章法的女人如此放肆.”

    绍凡自然也不想事情闹成这样.不过见此刻的太后如此激动.只能转眼朝着沐扶夕扫了去.淡淡的道了一句.字字无奈:“扶夕……跪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晖仁宫这个满是瞩目的院子里炸开.掷地有声.清晰明白……

    贤贵妃自然也是听见了绍凡说的话.担忧的朝着沐扶夕看了去.眼角泛起了不忍的光.

    沐扶夕与绍凡之间的感情.她是知道的.沐扶夕有多在意绍凡.她也清楚.可沐扶夕错就错在太过倔强了.无论太后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那仍旧是绍凡的养后.绍凡那个以孝为大的男儿.有哪里还会顾得上儿女情长.

    沐扶夕静静的看着搀扶着太后手臂的绍凡.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喉咙哽住有些难受的想要窒息.嗓音飘渺的.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空寂.

    她慢慢弯曲了自己的膝盖.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跪了下去:“臣妾可以跪下.但太后必须要给臣妾一个交代.”她的背影.笔直和刚硬.

    太后见绍凡终于帮自己说话了.心下一喜.转目朝着沐扶夕扫了去.声音之中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幸灾乐祸:“不知道皇后想让哀家交代什么.”

    沐扶夕冷冷一笑.字字有力:“太后大半夜堵在晖仁宫的门口.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太后一阵语塞.沒想到到了此时此刻.沐扶夕的头脑还这般的冷静.竟然能够反咬一口问她的來意.

    沐扶夕见太后不予回答.也不着急逼问.而是又道:“臣妾不过是去了一趟云水斋罢了.太后便带着人兴师问罪.不知道是太后太过于了解臣妾的习性.还是另有所图.”

    “哀家……”太后再次梗住.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说她太了解沐扶夕的习惯.那就说明她在派人监视着沐扶夕.如果说她有其他的目的.就摆明承认了她设下的陷阱.

    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那么的见不得人.她不能承认.也无法承认.到底沐扶夕还有个沐侯府撑腰.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对她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太后是不想回答.还是沒有办法回答.”沐扶夕讥讽挑唇.眼中森冷如万年冰霜.

    “够了.”绍凡冷声呵止.带着怒气的声音.吓得此时围在晖仁宫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全都跪下了身子.

    沐扶夕抬眼看着绍凡眼中的怒意.忽然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一个部分.凉了……

    绍凡搀扶着哑口无言的太后.眼中的火焰正急速燃烧着:“太后是朕的母后.沐扶夕.你究竟想要如何才会满意.”

    说实话.沐扶夕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什么样子的他.她都见过.

    有对待她顽皮时候的无奈.有对她撒娇时候的宠爱.有对她情意绵长时候的眷恋.有对她冷漠时那掏心掏肺的温柔.

    但是她从來沒见过他对待自己冷漠.甚至是大动肝火的一面.就好像现在.

    她敢肯定.绍凡心里清楚这一切的事情.不过是太后挖的一个陷阱.他虽然看似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但只有她知道.其实很多事情.他只是懒得去刨根问底.

    也许越是这样.她便越是促长了她的倔强.因为她知道.他是那样清楚太后对她的陷害.却还帮着太后.对她冷言相向.

    事到如今.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宁愿助纣太后的猖狂.也不愿为了自己讨个公道.

    好啊.真好……

    眉眼慢慢松开一些.沐扶夕的声音再次冰冷而出:“天子犯法还要与庶民同罪.难道在这个元清.还有人大得过天子.今日太后这般在晖仁宫胡搅蛮缠.不但已有所指的说臣妾不守妇道.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昏了臣妾的婢女.既然皇上问臣妾要如何才会满意.那就请恕臣妾直言.臣妾要一个王法.要一个公道.”

    既然他想帮着太后扛起是非.她就让他扛.她倒要好好看一看.他是如何给自己答案的.

    绍凡在她的眼中.看见了陌生的凌厉.与冷漠的疏远.这样的她.让他有些心软.慢慢闭上了眸子.静默了半晌.待再次睁开时.松动了几分语气:“那你想如何.难道还要让朕的母后给你道歉不成.”

    沐扶夕满眼讥讽.静静的笑了.像是一朵盛开在狂风之中的黑色玫瑰.妖艳而嗜血.

    “太后的道歉.臣妾受不起.但臣妾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婢女.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便也沒有了活路.刚刚太后那般轻易的要了她半条命.那么现在.既然是一场误会.劳烦太后再将那拿走的半条命再还给臣妾.”

    道歉.她不需要.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回來一句“沒关系”.

    太后一阵晕眩.不是站的太久.而是气的太深.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沐扶夕这话说的轻松.可她要拿什么还出半条命來.

    站在一边角落里的孙聚.听了沐扶夕的话.“咣当.”一声.下巴砸在了脚面上.

    他不得不承认.沐扶夕是神奇起來足够神奇.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席话.便足可以堵的人哑口无言.几欲吐血.

    其实不要说是孙聚.就连贤贵妃也沒见过太后如此狼狈的模样.看來沐扶夕真的沒有让她失望.无论是多么艰难的困境.都会开出最美丽的鲜花.

    这样的僵持.这样的森冷.冻得跪在地上的那些太监和宫女.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绍凡就这样与沐扶夕四目相对着.看着她眼里那根本不可能动摇的倔强.最后是他轻轻的后退一步.

    “一会朕便派太医过來查看孀华的伤势.朕允诺你.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孀华.”

    沐扶夕听闻.淡淡一笑.疏远而防备:“臣妾谢皇上.”

    绍凡知道.此刻的沐扶夕正在气头上.他说什么也不过是徒劳.再次看了她一眼之后.搀扶着太后出了晖仁宫的院子.

    孙聚见此.紧跟其后.不过见沐扶夕仍旧在地上跪着.不禁轻轻的道了一句:“皇后娘娘.您其实不需要这么倔强的.”说着.叹了口气.赶紧出了院子.

    一场闹剧.就这么偃旗息鼓的收场了.贤贵妃一叹.伸手将地上的沐扶夕搀扶了起來.看着她那一双平静到让人战栗的眼睛.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您就是太倔强了.”

    沐扶夕舒了口气.自嘲的轻笑:“除了这满身的倔强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可以放心拥有的.”

    “哎……”贤贵妃收紧了几分手指.握住了沐扶夕的手腕.“如今孀华不省人事.这硕大的晖仁宫里也沒有个人能伺候皇后娘娘.不如趁着孀华养病这段日子.皇后娘娘便去臣妾的云水斋暂住几日吧.”

    沐扶夕想着刚刚的事情.心有余悸:“我不过是出去了半晌.太后便如此的算计我.我要是住在云水斋.太后保不准还会说我什么.”

    “噗嗤.”贤贵妃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揶揄.“皇后娘娘刚才那气势.早已把太后吓得骨头都颤了.放心吧.有了今天的教训.想必太后要消停一些日子了.”

    沐扶夕听此.想了半晌.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着院子里的暗处吩咐了一声:“张高.直接将孀华抱到云水斋去吧.”

    张高应声现身.先是给沐扶夕和贤贵妃请了安.才先行抱起了孀华.迈步出了院子.朝着云水斋的方向走了去.

    一看见张高.贤贵妃难免想起沐扶夕找自己时.与自己说的话:“臣妾很是好奇.皇后娘娘究竟是如何算出.张高是臣妾的人.”

    沐扶夕轻轻一笑.随着贤贵妃慢慢走出院子:“做奴才的.最怕的便是沾惹是非.但张高却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帮了我一把.他是宫里的人.如果是绍凡安排的.绍凡会提前告诉我.既然绍凡沒说.就不是他的人.而除了绍凡之外.在这个宫里不会伤害我的.除了贤贵妃之外.我再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贤贵妃听闻.抿唇而笑.虽不再多说什么.但一双看透了沧桑的眼中.却难免凝起了一丝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