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的风,阴沉的天,让人分不清楚此刻是白天,亦或是黑夜。

    一身zi金蟒袍的萧王,陪在太后的身边,刚巧路过了晖仁宫的院子,便是听见了来自里面的一声喊叫。

    “不――那是我父亲……”

    太后一愣,萧王也是一愣。

    拧了拧眉,太后直接改变了方向,转身迈步进了晖仁宫的院子。

    相对于太后的拧眉,萧王倒是淡定的很,他在太后的身后,慢慢勾起了自己薄薄的唇畔,饶有兴趣的跟随着太后,登上了晖仁宫的台阶。

    前厅内,安静的让人觉得寒冷,太后与萧王一同转身朝着正堂走了去,便是看见了此刻僵持在不远处的几个人。

    沐扶夕双眼泛起了红晕,使劲的挣脱开了,绍凡钳制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转身晃了几步走到沐自修的身边,伸手搀扶在了沐自修的臂弯上。

    “爹爹,您起来吧。”

    就算她不知道,刚刚自己的爹爹为何要对她挥舞起巴掌,但是她很清楚,无论自己的爹爹如何责打自己,他仍旧是那个从小带着自己上山打猎,教自己兵法武学的那个爹爹。

    这份对于亲情的爱,是她可以摒弃一切的存在,就好像,她并没有怨恨那疼痛的一巴掌,但是她却心疼着现在父亲,那跪在地上的一双膝盖。

    沐自修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一紧,抬眼悄悄撇了一眼沉着面颊的绍凡,伸手佛开了沐扶夕的手:“扶夕,休得放肆,还不赶紧给皇上磕头谢罪?”

    皇上才是最大,如今皇上没有发话,他怎么敢站起身子?

    沐扶夕摇了摇头,一时间眼泪横流:“爹爹,您起来说话。”

    她的家教,让她从小便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什么是尊师敬长,就算她是皇后又如何?就算元清的规矩是让所有人对皇后跪拜,哪怕那个下跪的人是自己的爹爹又如何?

    她沐扶夕从来就不是一个懂得遵守教条的人!

    别人能接受这种天打雷劈的跪拜,她管不着,但是她扶夕,绝对不能对着自己爹爹的跪拜,而无动于衷。

    “扶夕,不要胡闹!”沐自修拉住泪眼模糊的沐扶夕,与欣慰相比,他更多的是对沐扶夕的担忧。

    常言道,君心难测,如今她竟然敢,这般当着皇上的面任意妄为,这可该如何是好?

    绍凡站在原地,一双漆黑到见不得底的眸子,掀起了滔天巨浪。

    沐自修如今有投靠萧王的打算,他就必须要提前算计好一切的后果,而刚刚他让沐自修下跪,无非是想试探一下沐扶夕的反应,因为假若将来有朝一日,沐自修仍然不知悔改的要与萧王联手,那么他除掉沐自修,便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沐扶夕的反应如此之大……

    如果,沐扶夕当真割舍不下这份父女情深的话,那么真的到了事到临头的那一日,他可还会对沐自修痛下杀手?

    这是他自己,现在都无法给出自己答案的一个疑问。

    沐云白见此情景,慢慢拧紧了长眉,转眼下意识的朝门厅口看了去,却只是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后与萧王是何时进来的?

    “微臣给太后请安,见过萧王――”不再敢多想,沐云白当即跪在了地上。

    如今沐扶夕这般胡闹,若单单只是皇上见着了也就罢了,因为他能清晰的在皇上的眼中,看见纠结的心疼。

    但此事若是被太后撞见,可就不得了了,说到底沐扶夕现在虽然是皇后,但仍旧是皇上的女人,她根本没有资格对着皇上大呼小叫,更不要说像是现在这般,无视着皇上的存在。

    “这是怎么了?”太后慢步走进正堂,打量着正坐在地上的沐扶夕。

    “太后恕罪。”沐自修一把拉住身边的沐扶夕,先是对着太后磕了个头,“是微臣逾越,失手打了皇后娘娘。”

    “爹……”

    沐扶夕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沐自修攥紧了手心,示意她不要开口。

    如今沐扶夕册封在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沐扶夕切不能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不然按照元清的国法,沐扶夕将会被遣送出宫的。

    虽然他心里希望沐扶夕能够回府,远离这永远没有止境,与硝烟的战争,但是他却不能那般的自私,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女儿的心给了谁,如果要是将一个连心,都没有的女儿带回家中,与其说是给予她最大的安全,不如说是在看着她慢慢死亡。

    皇后见此,转眼朝着绍凡看了去:“皇上,沐侯说的可是真的?”

    绍凡沉默了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在保护沐扶夕的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是与沐自修存在默契的。

    “哦?这么说,还真是沐侯的错了?”太后说着,忽然收敛起了眸中慵懒,凌厉喊道:“来人,将沐侯以以下犯上之罪,打入刑部天牢,面壁思过数日,方可放出。”

    随着太后的话音落下,一群穿戴着黄马甲的士兵,拎着手中的长矛大刀冲了进来。

    绍凡一愣,转眼朝着太后看了去:“沐侯冒犯皇后,也不过是无心之失,母后又何必大动肝火?”

    他其实也很想现在让沐自修有一个深刻的教训,以此让他放弃了投靠萧王的念头,但是沐扶夕刚刚的样子,让他再次犹豫了起来,因为他很担心,若是沐侯被抓,那么沐扶夕将会是何种担忧的样子。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沐侯又怎可例外?”太后一笑,唇角是隐藏不住的狠厉,对着身后的士兵,瞪起了双眸:“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将人带走?”

    “是。”

    “奴才遵旨。”

    那些士兵诚惶诚恐的应着,迈步朝着正堂里涌了过来。

    沐云白见此,攥紧了袖子下的双拳,侧目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爹爹被士兵带走。

    太后说的好听,所以只是说去面壁思过,可他又怎能不知道,去了刑部天牢的人,无论是官衔几品,不被剥掉一层皮,谁都别想出来。

    沐自修见此,淡然一笑,他既然决定了当初想要投靠萧王,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慢慢的拉着沐扶夕的手,站起了身子,对着沐扶夕只动唇,而不发出声音:女儿,你要好自为之。

    绍凡拧紧上扬的长眉,虽是想要开口阻拦,却是最终将到了嘴边的话语,隐忍了下去,因为他很清楚太后此举的意义。

    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沐自修想要投靠萧王的心思,那么太后便早已心知肚明,毕竟在城中安插的眼线,满堂春的人要比他的人多的多。

    在所有人的各有所思之中,唯独萧王面带着笑容,不羁的站在原地,犹如看着一场闹剧一般的不动声色。

    虽然他有心想要拉拢沐氏一族的人为己用,但是这个时候,他确实是不方便多说些什么。

    太后此举,说好听点是以儆效尤,说难听点,也许是在试探他对沐侯的心思,若是他这个时候开口劝阻,恐怕以太后的心思,会直接认定了他和沐自修的联手,已成定局,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是保不住沐自修,可能他自己都会惹得一身骚。

    “沐侯,得罪了。”那些站定在沐自修面前的士兵,小声而道,话音落下的同时,钳制住了沐自修的双臂。

    然,就在这时,钳制住沐自修的士兵,忽然感觉自己的腹间一阵绞痛,紧接着,他们便顺着那股突然朝着他们袭来的力道,纷纷朝着正堂外飞了出去。

    “砰――”

    “稀里哗啦――”

    “咚当――”

    随着那些士兵纷纷撞在花瓶,屏风之后,狼狈的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均是冷冷的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那个出手阻拦,对着士兵大打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凌然而立,挡在沐自修前面的沐扶夕。

    哭红的眼睛,因为泪水的洗刷而更加透彻,修身的长裙随着不断吹进屋子里的寒风,而如流苏一般轻波晃动。

    她就是那样清瘦却坚毅的站在自己父亲的前面,面目如萧冷,双眼似冰冻的,阻挡下了所有对于她父亲的伤害。

    忽然,一阵猛烈的寒风,吹开了屋内紧闭的窗棂,将她铺盖在身后的墨色长发,够带卷起,使得她的三千青丝,逆风飞扬而起。

    “你……你反了不成?”在这片压抑到让人窒息的安静之中,太后当先回神,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沐扶夕,指尖因愤怒而轻微的颤抖着。

    沐扶夕悠然一笑,冷侵入骨,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太后若是愿意责罚,扶夕甘愿代替爹爹受罚,但只要扶夕在的一天,谁也别想伤害到扶夕的爹爹。”

    “你……”太后气的几欲窒息,转眼朝着面色凝重的绍凡看了去,嗤笑出声,“皇上,这便是您亲自择选出来的皇后么?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绍凡的一双眉,在眉心之中打了个死结,听闻着太后的话,他慢慢转眼朝着沐扶夕看了去。在那一片透着萧冷的眸子里,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敢置信,也不想承认。

    因为他很清楚的看见了冷漠疏远,看见了背道而驰,看见了久远而陌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