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虽然看上去很是尊敬,但是这尊敬却是给德妃娘娘的,至于四殿下,纵然身份尊贵,他们却也是不怕的。

    况且,在上面坐着的可也不是什么抬得上眼的人物,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而已,还是入了牢狱之灾的答应。

    以至于抬着月珑的时候并非是如何尽心,抬得七扭八歪的,扯得月珑的伤口一阵疼。

    她似乎就在这摇晃和伤口撕扯之间有了几分神智,逐渐清醒过来。

    一眼就瞧见自己是被放在步撵上的,身侧是几个丫鬟,她一张口就是扯得脸都疼。

    月珑便是一惊,抬手就想去摸自己的脸,却是看到自己的十个指头都是被夹板夹得发疼,一瞧就是个支离破碎的,骨头都是伤了。

    在地牢里,这只是走了一个流程,那德妃也只是象征性的把她给关了进去,并没有如何用刑,也没有什么别的手段,否则她怕是早都死了。

    “莫要乱动。”

    就瞧见走在旁边的宫装女子面带几分冷:“若是还想活命,就安生一点。”

    月珑便是生生的按捺住了话头。

    却又是止不住的看了安想蓉一眼。

    似乎很久都没有瞧见安想蓉了一般,月珑有时觉得有些模糊。

    她好似是好生都没瞧见人了,原本以为在地牢里自己都要死了一样。

    她当时从安想蓉的院落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是晕晕乎乎的,可是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就是如梦初醒。

    安想蓉的身份和她,早就成了对立的方向了。

    安想蓉不知道哪里来的个四公主的身份,以往是不相信的,安想蓉是安家的嫡长女,又是个不受宠的,这点事儿她清楚的很。

    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安想蓉知道她的身份,她千辛万苦地隐瞒身份,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活路,或者说,为了给拓跋家一个交代。

    她甚至都规划好了,只要得了那昏君的宠爱,便是什么都一马平川,却是没想到,一切似乎都来的太快。

    她还没等坐稳心神呢,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找她,还没来的及收拾东西,就被人给拽出去了。

    她一路上一句救命都没喊,只当作自己是被安想蓉给害了,但是出乎意料,到了地牢里只是走了一遍形式而已。

    才是过了一天多,竟然又把自己给带回去了?

    这不合情理,难不成,安想蓉没有交代出去自己?可是没有交代出去的话,为什么自己被关进了地牢?

    正是这般细细思索,却是身上一疼。

    也算是不长的距离,只是这几个宫女存了什么心思似的,步撵摇晃的厉害,平素里瞧着那步撵稳得波澜不惊,今儿确实要甩出来一个人一样。

    却是到了地方,还不待安想蓉开口,这几个婢女却是已经放了手,竟然是用了几分力道的放手,月珑的伤口一阵撕扯,竟是疼的呲牙咧嘴。

    倒是没有叫出声来。

    “时辰不早了,奴婢们便是回去了,若是主子又吩咐,奴婢便是随叫随到。”

    这话说的恭敬的很,可是却又不中听的很。

    竟然是个这般随意甩着主子脸子的模样来。

    旁边的晴儿都是觉得恼怒,但是却又不敢张口,这几个奴婢可都是厉害的,在德妃娘娘哪儿都是受宠的很,怕是随意整蛊她,都有她受的。

    “倒是辛苦几位了,竟是将几位累成这般模样,本宫倒是见了姑姑,定当是随着姑姑说的,为几位讨赏去。”

    这话说的好听,但是却叫那几个宫女脸色发白,四殿下这话的意思是要去为他们讨赏,但是冲着他们方才那个态度来,怕是要被德妃娘娘惩罚。

    德妃娘娘纵然是护着手下的,她们也是因此有些跋扈,但是主仆之分挂在这里,若是德妃娘娘不惩罚他们,怕是会被别人嚼舌根。

    德妃娘娘那般爱着面子的人,可是够呛能够护着他们,几十大板是跑不了了。

    带头的宫女便是挤出来一抹笑容来,便是跟安想蓉说了几分好话,倒是个识时务的人。

    倒是安想蓉并不想理睬。

    待到安想蓉他们都入了院子里,那带头的宫女脸色便是阴沉下来:“倒是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身后的宫女们便是附和:“可不是,咱们娘娘一根手指头便是能碾死她了。”

    倒是有谨慎的:“可是莫要说这些话了,咱们娘娘现在可是器重她的很,在外头都是担心她的紧的样子,若是知道了咱们方才那么偷懒,又是没把四殿下当主子瞧,怕是要被主子好生整治的。”

    这话说得没错,只是那带头的宫女脸色还有些愤愤。

    待到三人走了,才是瞧见,在院子门口一个小角落里,躲了一个小宫女,那宫女飞快的跑进了屋子里,将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跟着正在给月珑包扎的四殿下说了个分明来。

    “倒是累了你。”

    四殿下随手上了一盘瓜果来,那丫鬟感恩戴德的收了,晴儿倒是聪明,老早便是推了下去。

    大概是瞧见,四殿下对这个答应并不一般,怕是有不少要说的话,她一个奴婢,还是莫要在这里碍眼了。

    “那德妃还不是你的靠山?”

    月珑便是有些惊奇。

    “你便是觉得谁都是靠山了,哪有那么多靠山?背地里耍的手段也多得是,怕是到时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家给耍了暗手了。”

    安想蓉便是笑她,可是一抬眼,就看到月珑有些凌乱的长发,伤口,伤痕,还有眼眸里面让自己陌生的情绪。

    原本还悸动的心思似乎又压下来了,有些话耿在喉咙里可是又说不出来,干脆就不说了吧。

    左右都是叫人心里生厌的事情。

    两个人坐在一起,明明距离这么近,但是又仿佛是摸不到彼此的根基来,似乎对方说的话,都有几分不真实来。

    这种感觉叫安想蓉有几分抓狂,但是却又生生按捺而下,她到底还是重视十堰这个朋友的,只可惜,现在她不是十堰,是月珑。

    “月珑?”

    名字有些生疏,安想蓉念着似乎都觉得有些拗口。

    却是面前的人缓慢地抬起了眼眸,用一双同样陌生的眼睛看她。

    “说说你的目的吧,我能够帮到你的地方,便是不会推辞。”

    直视着那眼睛,似乎还能看到以前的很多事情。

    安想蓉越发觉得心酸。

    “你要来帮着你的亲爹,也就是堂堂的九五之尊,来陷害我吗?”

    月珑直视着安想蓉的眼睛,说着,还微微笑了笑:“我相信你,但是我相信的是安想蓉,而不是现在这个珠光宝气的四殿下。”

    说着,却又是微微垂下了头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却不想告诉你。”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此时,安想蓉正是帮着她弄着手指上的伤痕。

    太医安想蓉是请不过来的,而凭借着小小的一个答应的身份,怕是一般的太医也不想搭理。

    幸好这些都是皮外伤,也没有伤筋动骨的地方,只要小心的上了药,有没有什么重装,休养一段时间便是好了。

    “你伤成这个样子,难道你身后的人就没有来帮着你一把么?”

    盯着她的姿态,安想蓉便是觉得有些心疼。

    十堰在拓跋家的时候,养的是分外白嫩,可是才是多久的功夫,她整个人似乎都是跟着瘦了一圈儿了,又不知道怎得是白了些许。

    瞧着倒是有几分勾人的狐媚儿了。

    当世之人尤爱清风之姿拂柳之态,眼瞧着月珑这般,倒是当真如此。

    怪不得才是入了宫就被封做了答应。

    “哪有什么后面的人?”

    月珑苦笑一声,却是说了个痛快:“你以为我这般费劲了心思入了宫,是有人在后头给我掌控着的?”

    还不等安想蓉说话,月珑便是笑着:“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我是随着这一批秀女进来的,还是偷摸混进来的,最开始混进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小丫鬟,然后我趁着乱,也跟着混了个答应的名字来,外头也是没有什么个退路的,才是坐稳了位置没多久,却是没有瞧见什么出路,那一日,我去拿东青哪里,完全是因为觉得东青不错,说不定也能帮衬着我有什么出路来,可是没想到,我才是勾上了她这一条线,竟然一转身,她便是要入了那匈奴之地了。”

    “倒也算是造化弄人。”

    说罢,月珑便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她方才被安想蓉将身上的伤口都包扎好,才是换了一身衣衫来。

    “你便是这么说,又何苦防着我?”

    安想蓉只道她是在不信任自己。

    宫中内外上下严谨的很,半个苍蝇飞进来都要问问是谁放进来的,哪里有可能这么一个大活人钻进来了,就什么都没瞧见呢?

    大抵是懒得跟自己说吧,或者说,还是害怕跟自己说了,日后便是惹了麻烦来。

    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如果他们还想是最初一样,身份只见没有交杂这么多的情感以及这么多的麻烦,说不定现在还能敞开心扉的说一说自己这么短短的一年之内到底遭遇了多少事情。

    只是现在,却是不可能了。

    月珑却是被晴儿送走的,安想蓉给她安排了一个好的,又是一路叮嘱晴儿。

    纵然晴儿不懂,也是不敢乱来,真的是将月珑一路好说的送走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日头都懒洋洋的了,再过一会儿又是天黑时分。

    安想蓉劳累了一天,躺在床榻上便是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只是好像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消散了一样。

    却是入了荒芜的梦境。

    仿佛瞧见了战场厮杀。

    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