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以前还有朝廷府库作为保证,宝钞虽然贬值的很厉害,好歹还能流通下去。



    随着近百年来的白银持续流入,总算是维持住了宝钞的通行。



    但弘光朝发行的宝钞却要求和铜钱等值,一贯钞就等于是一贯钱。



    这简直就是抢劫,而且是公然抢劫。



    山贼土匪抢劫百姓的时候,还需要一把刀子呢。



    弘光帝比贼匪更甚,只用一张比巴掌略大的纸片子就把整个江南给抢了。



    开始的时候,一贯弘光宝钞可以买四十多斤粳米,几个月之后,就只能买半个烧饼,贬值了差不多两百倍!



    时至今日,市面上的商人已懒得计算宝钞的价值,直截了当的拒收了。



    敢拒收朝廷的宝钞,这还了得?



    当然要把这些刁猾的奸商收监入狱,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一时间民生崩坏民怨滔天。



    民间骂几句也就算了,偏偏那些个言官和东林党人也跳了出来,尤其是那个自诩为东林领袖的钱谦益,更是激烈抨击:“新钞豪取民间,使得生民无计苛诈百姓,实在是前古未闻之事。长此以往,必然激起民怨……”



    面对群情滔滔的言官,贺一天马上做出了强有力的反驳:“万岁发行宝钞,本是为了富国强兵,何来豪取一说?我朝素以孝义治天下,陛下为生身之父修建陵寝,正是至善至孝之举,刚好可以教化四方,怎么到了你们这些人的口中,就成了激起民怨的恶行了呢?”



    要说讲述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根本就是东林党人的看家本事。



    尤其是在斗嘴的时候,钱谦益更是世间少有的高手,当时指着贺一天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这发行宝钞一事,本就是你阮大钺的首尾。你蛊惑圣听本就当诛,而今有为了一己之私,浑不顾小民生计,如此巧取豪夺,弄的民怨沸腾,尔不过是个卖唱谱曲的伶人之能,然窃据阁部高位,你这官是怎么来的?真当全天下人都是瞎子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这完全就是**裸的人身攻击。



    贺一天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立刻就反击了回去:“尔等空口大言之辈,以鼓弄唇舌兴风作浪为能事,何曾做过甚么利国利民为君分忧之举?你们勾结浙党,妄议废立之事,陛下还没有追究呢,你们还敢跳出来诽谤重臣,安的是什么心真以为陛下不知道?



    那左良玉打着清君侧的幌子,行的就是废立之举,有没有和左贼勾结,你们自己心中有数。”



    当初拥立弘光帝的时候,钱谦益等人就竭力反对,现在又拿这个说事,再加上左良玉造反,等于抓住了钱谦益等人的小辫子。



    钱谦益很清楚的知道这是自己软肋,赶紧转换话题:“陛下,去岁给兵部拨银两百万两,说是要打造战船兴建水军,巩固长江防线,如今片板未曾见到,那些个银子却杳无踪迹,此事应该细细追查。”



    当时为了巩固江防,需要打造战船兴建水军,所以给兵部调拨了两百万两的“专项资金”。



    可时至今日,别说战船了,连一片木板都没有看到呢,那笔“专项资金”就莫名其妙的没有了,要说不是兵部上下其手中饱私囊,恐怕连鬼都骗不过。



    贺一天和钱谦益都有小辫子被对手抓住了,一个死死咬住拥立之事,一个狠狠揪住贪污军费,都希望把对方彻底打倒。



    “无耻污蔑!”“血口喷人!”双方都极力否认对方的“指控”,好似泼妇骂街一般在朝堂之上对骂起来。



    自古骂无好口,两拨人互不示弱骂的兴起,竟然撸起袖子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阁部堂官和御史言官之间,礼部对兵部,户部与科道,直接就动手了。



    朝堂之上动手厮打,这种事情是大明朝的官场上的“优良传统”,始与嘉靖朝,发于万历朝,到了天启的时候已经蔚然成风。



    打的越厉害就越能证明自己的是心系国家的大忠臣,要是能打个鼻青脸肿再带点伤,那就最好了,正可以成为自己为官的资本。



    拳打脚踢,你来我往,仿佛市井街头的殴斗,打的好不热闹。



    “住手!”随着马连超的一声断喝,众人才心有不甘的停止了厮打:“朝堂之上公然殴斗,哪里还有半分朝廷重臣的样子?大敌当前,当以国事为重。”



    “对,对!”弘光帝使劲的点着头,引的身上肥肉好似涟漪般一阵乱颤:“今日不论其他,众位卿家还是议一议军国之事吧!”



    清军进犯徐州威胁淮扬,连这头肥猪都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威胁,虽然不知那边的具体情形,但还是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安稳了,自然开始操心起来:“关于淮扬战事,诸卿可有什么说法?”



    说起淮扬战事,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场面顿时就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张口结舌,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淮扬那边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不没有个准数儿,若是贸然开口被对手揪住破绽,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江防固重!”关键时刻,身为清流领袖的钱谦益第一个开口发言了:“而今虏军进犯,臣意增援淮扬以固藩篱。”



    作为一个官场上的老油条,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根本就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但却充满了“政治正确”:敌人打过来了,朝廷派兵增员淮扬的史可法,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有错。



    至于说淮扬那边的具体情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所谓的增援又应该调何处之兵,战略如何安排,粮秣从何处筹集,等等这些个具体而微的现实问题,那就不是他钱谦益的问题了。



    他只管提出一个正确无比的观点,根本就不关心具体的执行情况。



    “增援淮扬为书生误国之说。”即便是这个充满了“政治正确”的观点,也立刻招致贺一天一党的激烈反对:“江北防线大而空泛,正好可以缩阵而守。”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就是江北防御体系铺的场面太大了,所以处处都是漏洞,还不如收缩起来进行防御,正好可以集中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守住几个重要的战略支撑点。



    要不要增援扬州的问题上,马连超终于开口了:“扬州城高池深,最是易守难攻。区区七千虏兵……”



    一个官员马上反驳了马士英的这个说道:“甚么七千虏兵?明明是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啊,合围扬州之势已然摆开,若不火速增援,恐江北有失。”



    “十万大军?你听谁说的?”



    “史阁部的求援文书上说的清清楚楚!”



    马连超用鼻子发出一个代表轻蔑和不屑的声音:“十万大军?真是好笑!建虏总共才有多少人马?一支偏师就有十万之众,真当万岁和满朝文武都是三岁孩童?”



    建虏兵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根据这么多年的经验和粗略的估算,所有的八旗兵都加在一起也不可能达到十万这个级别。



    清军在倏忽之间就占据了广袤的北方,各地都需分兵据守。



    更要用主力追击湖广的闯军残部,还要派兵到山东去剿灭风起云涌的抵抗力量,南下淮扬的多铎部到底有多少人马就很值得怀疑了。



    按照马士英的说法,进犯淮扬的清军应该只有七八千人,说破了天去最多也就是万把人的规模而已。



    其他那些不过是新近投靠过去的降兵,完全就是微不足道的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虑。



    “七八千人?马大人真是好说笑!”虽然不知江北的清军到底是什么样的规模,但钱谦益始终认为绝对不止这个数:“若真的只是七八千人,又怎能迫降徐州?又怎会吓的刘泽清不战而弃淮安?十万字数或许做不得准,但七八万人总是有的,若不紧急增援淮扬,只恐江北不保!”



    “就算是失了江北又能如何?建虏还能打过长江不成?”



    横亘南北的滚滚长江,绝不仅仅只是隔绝南北的地理标志,同时还是所有偏安江南政权心目当中的安全阀,似乎只要有这条长江,就不必担心北方的势力打过来。



    做出一副比诸葛亮还要诸葛亮的样子,马连超完全就是一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豪迈:“建虏汹汹而来,终究只是北兵,最不擅长的就是水战。江面上无风尚且三尺浪,平日里更是浊浪滔天,清军无舟船,诸位告诉我,他们怎么渡江?而且就算是有十万虏兵,那又如何?”



    此时此刻的马连超,说的慷慨激昂:“长江天险,再加上江防水兵,本就是固若金汤的千里防线,虏兵士马雄壮也无可奈何,我就不信他们能肋生双翼飞过长江。遥想当年曹孟德率兵八十万,何等的威风,还不是被赤壁的一场大火烧了个片甲无存?投鞭断流的苻坚率领百万雄兵,是什么下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草木皆兵的故事诸位应该没有忘记吧?”



    不论是曹操还是苻坚,都是在进攻江南的时候被打了个灰头土脸,而且全都是被江南以少胜多打了回去,斑斑史书记载的清清楚楚。



    多铎不过是个逞一时兵威的蛮夷,还能比曹奸雄更雄?还能比苻大帝更盛?



    “那多铎若是个识时务的,老老实实的留在江北也就罢了,若是他敢渡江,我愿率八千江南子弟迎头痛击,让建虏葬身于滚滚波涛之中,必生擒多铎献俘与阙下,效一效前朝故事,不让谢庐陵专美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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