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有人失手打碎了茶壶。



    刘乾龙?



    这个面带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老头就是刘乾龙?



    就是传说中的“阎王刘”?



    在寿州,以血腥手段进行拷掠,无数大家门阀被逼的家破人亡,不知道多少平日里威福寿州的大人物被他用夹棍活活夹死,据说还有很多惨绝人寰根本就不敢去想的酷刑,简直比地狱里的阎罗还要可怕。



    谁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老头就是“阎罗刘”刘乾龙。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是千古不亘的道理。



    刘乾龙在寿州做的那些个事情,比如说逼迫捐献,比如说先杀人再抄家,比如说动用酷刑把人折磨致死,等等等等早已传的尽人皆知。



    听了他的名字之后,已经有胆小的家伙手里一抖,当场就拿不稳茶壶,摔了个粉碎。



    “国事艰难,我们毅勇军将士保护太子驻跸于此,少不得要叨扰各位。按说朝廷的事情本不应该向各位开口,可是眼下这个局势大家都看到了。毅勇军要打仗,粮米银钱是万万不能缺的。太子也要供养,还有几万张嘴巴也要吃饭,实在没有奈何,也就只能向各位伸一伸手了。”



    众人早就知道所谓的“赏花”不过是个托词,根本就是逼迫大家来捐献钱粮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刘乾龙竟然如此直接,一开口就要钱要粮。



    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这些个变脸变色的地方豪强一样,刘乾龙径直走过来,端起茶壶给最前面那个穿着团字福袍的胖子亲手斟了一盏子茶水,笑呵呵的问道:“这位就是号称徐半城的徐老爷了吧?”



    被刘乾龙盯着的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这位徐老爷很努力的在脸上挂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皮儿还在不停的哆嗦:“不敢……不敢当,刘……刘老爷莫听外面的人瞎说……”



    “怎么能是瞎说呢?据我所知,这颍州城的典当行里头,有七成是你徐老爷的生意,你还有两家铜器铺子和百十间出租的店面,从牛角胡同往东,有一半的生意都是你们家的。这个徐半城的美誉可真是实至名归呀。”



    “这……不敢当,真的不敢当!”徐老爷的额上已浮现出一抹细细密密的汗珠儿。



    “做的这么大生意,想来一定是精忠体国之士,这次太子驻跸,徐老爷应该有所表示吧?”



    “自然,那是自然。”这位徐老爷早已汗湿重衫,脸上的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活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小人已经准备了一万缗钱……”



    “多少?”刘乾龙拉着长长的调门大声反问,皱着眉头说道:“一万缗钱?八千两银子都不到?徐老爷不会这么小气吧?还是说我耳背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到底是多少?”



    狠毒如狼的目光吓的徐老爷六神无主语无伦次:“两……三万……”



    “三万?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铜钱还是银子?”



    “银子,是银子。”徐老爷腿都软了,要不是双手死死的扶着桌子角,只怕立刻就会瘫倒下去,有点神经质一般的反复念叨着:“三万两银子,孝敬给刘老爷……”



    这可不是孝敬我的,是给太子和毅勇军的。”此时此刻的刘乾龙已经换成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轻轻扶着这位徐老爷的肩头,很是满意的说道:“徐老爷识大体顾大局,慷慨解囊认捐白银三万两。”



    转过头去,对着徐老爷身边的那个人说道:“卫老爷,城东的大片田地,至少有三成是你们家的,你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呢?”



    这位超级大地主再也不敢象刚才的徐老爷那样和崔耀祖讨价还价,而是咬牙切齿的报出了一个他所能够接受的最大数字:“我愿捐献六千石粳米再加两百石精糖。”



    “好,痛快!”



    就这样,在刘乾龙软硬皆施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的来客都认捐了一定数量的钱粮物资,全都被刘乾龙一一记录下来,很快就轮到齐远志了。



    大户豪门捐献底线是三万两银子,或者是相当于三万两银子的粮米资材,中等富户也绝对不能少于一万五,关于这一点齐远志已经看出来了。



    可是自己只准备了四千两白银和几百石米,距离刘乾龙的标准相差甚远,不由得心中暗暗打鼓。



    在场的士绅,之所以忍刘乾龙的敲诈,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都是本地人。



    他们的产业、族人、家人和根基础都在这里,就算是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而毅勇军却是可以流动的,若是惹了毅勇军的不痛快,万一他们动了刀子,吃亏的还是自己,还不如破财免灾。



    “这位是?”刘乾龙皮笑肉不笑的的朝着齐远志一拱手:“还未请教这位爷高姓大名,上忌下讳如何称呼?”



    “颍下齐远志”看着笑嘻嘻的刘乾龙,就好像看到了厉鬼一般,齐远志的手心里全都滑滑腻腻的汗水,很是心虚的小声说道:“我齐家做的是卖力气的苦工,一时凑不出许多钱粮,暂时只有四千两银子和六百石米。”



    这种认捐场面,绝对不是空口说白话那么简单,自己报出来的认捐数字一旦被记录在册。



    很快就会有毅勇军的士兵找上门去,按照“认捐册”上的数字索要财物,到时候若是拿不出来,那就闹笑话儿了。



    谁敢和毅勇军开这个玩笑?



    承诺的认捐数字是一定要兑现的,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齐远志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准备的这点钱粮远远不够,根本就满足不了刘乾龙的胃口,只希望能够宽恕些时日,好慢慢准备。



    还不等齐远志说出“宽恕时日容后准备”的话语,刘乾龙就抬头看了看他,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随即高声唱和道:“颍下齐远志齐老爷认捐白银四千两,米六百石,录!”



    旁边的书记官记录下这个数字之后,刘乾龙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就绕过齐远志去找下一个人了。



    别人都是认捐两三万,齐远志却只捐了四千,偏偏刘乾龙却没有威逼,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个士绅都还在糊涂,心中猜测时,从侧门处走出来两个人。



    前面的那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了一袭月牙白的绫子袍,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那种充满朝气的笑意,没人见过,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中年人大家却是认得的:名为颍州知县实为颍州知州的廖海伦大人。



    这个年轻人刚一出来,门口那四个手持长矛的士兵顿时双腿一并,“啪”的打了个军礼。



    这一下,所有人全都明白过来了:此人就是毅勇军元帅张启阳。



    连廖海伦都刻意落在他的后面,此人必然就是张启阳了。



    和“穷凶极恶”的刘乾龙相比,张启阳则显得非常和善,朝着齐齐起身的人们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诸位莫要客气,坐,都坐。”



    你这大元帅都还没有落座呢,谁敢这么不客气的先坐下?在场的士绅心中无不嘟囔。



    见所有人全都站着,刘乾龙走上前去说:“大帅,诸位乡亲热心捐献,都已录在册子上了。”



    “好哇,好的很。”张启阳在椅子上坐了,又朝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诸位乡梓捐献的钱粮,我张启阳代毅勇军所有将士先谢了。今儿个是我失礼在先,按说诸位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又是给我送钱粮来的,我就应该早早的扫阶相迎才是,害得诸位等了这么久,真是罪过呀!”



    客气话人人会讲,这不,那些士绅见张启阳比较和善,便开始夸赞道:“张大帅军务繁忙,日理万机,多少要紧的事情都在等着张大帅处理,肯定是无比繁忙,我等闲散之人多等些时候也是应该的。”



    “张大帅能忙里抽身见我等一面,已是天大的面子,只怕耽误了张大帅的时辰误了军国大事。”



    “我等小民,能得张大帅虎驾亲临,已是实实的三生有幸了。”



    “张大帅威名如雷霆灌耳,今日有幸一见,果然英明神武。”



    没完没了的客套声中,张启阳说道:“今儿个借了个赏花的由头,邀诸位前来,让大家捐献,其实也是没奈何的事情。眼下这个局面,难呐!



    好在诸位士绅名流愿意认捐钱粮,好歹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为表谢意,我张启阳在这里以茶代酒,敬谢各位一杯。”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众人赶紧附和同饮。



    放下茶碗,张启阳又道:“大家捐献了那么许多的钱粮,肯定心疼的很。”



    “不,我们不心疼,给张大帅捐献,有什么好心疼的。”



    “哈哈!”张启阳笑道:“大家伙儿就不要光捡着好听的拜年话说了,往外掏钱还有不心疼的?虽然我拿了你们的钱粮,但我也不是白拿。”



    “回头我会送大家一份忠义士绅的旌表金章。旌表是太子殿下亲书,金章是我毅勇军所制。有了这个东西,诸位就是毅勇军自己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会多些个照应。”



    捐了那么多银钱粮米,就给一个虚头巴脑的旌表金章,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好歹也算是个心理安慰吧,就算是张启阳白白拿了大家的钱粮,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诸位士绅名流就先回去吧,老刘,帮我送送诸位。”



    听了这话,在场的士绅顿时如蒙大赦。终于可以回去了,就好像这里是血腥的屠宰场一般,众人早就想“逃离”出去了,片刻也不想多留。



    “颍下齐远志齐老爷,请留步,我还有点事情要和你单独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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