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扶风君二殿下大婚,娶的是三殿下的爱徒。魅生那日依旧穿着白色的衣衫,白色的衣裳,跟十里红妆的街,华美的凤撵。千羽红色的嫁衣,全然不想相衬,却又是红白搭配出好看的景。

    那日他牵着她的手下了撵,一步一步的走向红毯那头的锦砚,这条路不长,可却感觉走了很久,等放到锦砚手上的那一刻,又很觉得很短。

    云暖只觉得他牵她的手时,很紧的握着,他那日的手很凉。她不知道他的手一直都是这样的凉还是那一日是凉的。

    风吹起盖头的时候,她侧目看他,他伸手将风起的盖头重新整好,动作很慢,像极了新郎悄悄的掀起盖头来偷看自己的美娘子。可他整个脸上的线条又冷又硬。嘴角却还带着丝笑,跟那晚月夜下的他有很大的差别。

    云暖很好奇魅生在看到如此的美人儿跟了他那么长时间的徒儿嫁给别人时会是什么感觉,当真舍得吗?如果舍得的话为何他看她的一眼,像是要刻下什么到眼中心里,如果说不舍得,为何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哥哥手中,说的话语全是祝福期待他二人的美好未来,师父的架子那样的明显,她披着盖头看不见他的脸,但她知道他那时是笑着说那些话语的,然后转身又那样的决绝。

    还有此刻的云暖明知道自己是以染千羽的身份嫁的,可心里头还时很难过很排斥,心里头的漫过的痛,如刀剑在刺在心上,这痛来自谁?魅生的,还有对那个人的思念,居然重叠了。她这一生着过三次嫁衣,不对!加上这次该是四次。

    第一次是她等他来娶她,一个人穿着红色的嫁衣在梨花树下等他,第二次是在凡间,希泽为了救她娶了她,那时他还不爱她,她还没有记起她,然后一年后他休了她,再后来迎娶了她封她做了皇后。

    她脑子里头把自己嫁给凡间的夫君的那两次仔细的回想了一遍。

    然后有些晕呼的按照指示拜了天地,送入了洞房。一入洞房云暖便将头上的发饰全都摘了,就连衣服也换了,换了她往日里穿的蓝。她穿嫁衣的样子,揭开盖头的样子,她只想给他看到,不是其他任何人。

    她咕咚咕咚的拿着桃木桌上的放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两杯水,然后定定了神。

    然后寻思着该怎样逃出去亦或者是蒙混过关,灌醉这个锦砚还是打晕他?她在心里头仔细的思量。

    突然门被推开,云暖有些紧张,因为她师父不会知道这个夜晚染千羽跟锦砚。会发生什么。春宵一刻圆房再所难免。

    虽然这身体是染千羽的,可所有的感受她都会切身体会,“你最好还是别碰我。”云暖回身道,然后整个人又呆住不动。

    “哦?为何碰不得?”男子道,“因为我……怎是你,锦砚殿下呢?”云暖道,“本君眼下就是他。因为你什么?”他打量的看了她一眼。

    “因为千羽爱的是魅生,可你借用了他的身份为何?”云暖皱着眉道。云暖说的是千羽而非她。

    “本君自有本君的道理。”他扫过地上落了红色嫁衣,再抬头看她。

    “我不大喜欢红色。”云暖解释道。他不语转而执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银色的液体成线的注入白玉杯中,“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你我二人此刻的身份,待演场戏。”

    “什么戏?”云暖道,“符合你我身份的戏。”云暖扯出点笑道:“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千羽怎会同他的哥哥有多亲近。”

    “为何不可?”他挑了挑眉扬了扬唇角。云暖的脑子里有些乱,他的语气让她觉得,千羽会同锦砚亲近。若是那样的话,那意思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同他假装亲近?这可是要了她的命。

    “可不管怎样我有了夫君,与旁人亲近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还请主君谅解。”云暖道。

    “江少会理解的。”他说了句,便径自躺到了红色锦被的床榻上。鲜艳的红。他银色的发零乱的落在上头颜色相应着很是好看,他闭着眼睛,云暖不知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怎了么?

    就这样他睡在床榻上,她坐在外面,同一个屋里,她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激动与开心,只是看着跳动的烛火盼着这天能早些亮。

    烛火映红了她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橘红色,眉间点的红梅在纱制的笼罩透着的烛火里,朦朦胧胧的像是开在了夕阳里。

    她轻蹙着眉,睫毛微微的动了动,长长的睫毛轻轻的似花间蝴蝶偶尔颤抖的翅膀。小巧的鼻子下,唇饱满红润。

    他吹灭了银烛时她松开眉头,揉了揉鼻子又动动了嘴巴换了姿势睡着。

    他的嘴角弯了弯,弯身下来将她抱起,她轻轻的呢喃了一声,在放到床榻上那一刻,很自觉的往里头睡了睡,裹着被子翻了身,口中梦呓着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崇明坐在床边眉头微微一皱,便松了开来,看从袖中拿出来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轻柔的洒在屋内,他理着她睡乱的发,动作轻柔,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放下罗帐。

    第二日醒来时,云暖发现自己睡到了床上,盖着被子,睡得没有形象。急急的掀开罗帐。蓝衣青年已经起身外头的日头已经很高。

    “我怎睡到了床上?”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形象,头发睡的有些乱,衣衫有些松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你睡相不好。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崇明道,云暖摇头,她所想的是自己困了然后很自然的爬到了床上。

    “你扰了我,此事待记着。”他说完起身推门往外头走,云暖使劲的拍了拍脑门,自己怎干了这样的糊涂事儿。

    魅生的哥哥锦砚是扶风君最看重受宠将来要继承君位的人,而此次魅生的回宫自然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锦砚的母妃在魅生还未出生时便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终于她的梦实现了,那一年魅生刚满三万岁,她的母妃毒死在自己的宫里头,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自己的母妃最后一眼,他便被抓走放到了荒芜的琉璃岛上无人问津。

    最不受宠的皇子回宫了,千百年来都很鲜有他的消息,从琉璃岛归来后不愿待在宫里,住到了山上。带着他的个小童子跟一个女徒弟

    在他们看来魅生前一日还不愿参加自己父亲的寿宴,怎第二日回宫呢?此事有些蹊跷。可魅生的到来并未如洪水猛兽。并如锦砚的母妃想的那样是回来寻仇的。

    他一回来便促成了一桩姻缘。答应将自己的爱徒嫁个自己的哥哥。

    成亲后的第三日,恰逢乞巧节。云暖对这个并不讲究,她在九重天上看过喜鹊搭桥,牛郎织女相会。

    凡间有诗云:“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感觉是美,可那相思之苦大概写诗的人不知道吧,不然怎写的如此轻松呢?

    “要我带你去过乞巧节吗?”云暖喝的那口茶呛到了喉咙里,她方才应该是没有听错。

    “额!不用,我不大爱热闹。”今晚的月光特别的亮透,月光洒在地上,皎洁如霜。

    “可本君想去。”她的眼睛眨眨又轻轻的笑,笑得疏离。他怎会真的想去,不过是想带染千羽出去罢了,如此这般自己倒是占了便宜。

    “我陪你出去过乞巧节,你带我出去怎样?”云暖谈起了条件,这几日都不见她的师父江少,连魅生也不曾见过。

    崇明轻声的笑道:“可以。”伸手过来拉她,云暖假装没有看见,一双葱段似的的手,很自然的藏在了袖中。他的手愣住在半空嘴角又抿出点笑。

    “不是说要去过乞巧节吗?若不走,我可是要反悔的。”晚风吹着青纱衣裙,轻盈的纱,在风里飘着,长长的裙子上头漂浮着被风吹起的白色花瓣。

    她回头看他,又有些许花瓣落在了她的发丝上。白色的月光下她微蹙着着眉头,粉色的唇轻轻抿了抿。

    此刻的主君崇明未接话,几步上前,赶上了云暖,“走这样快,迷路了你能回来吗?”他低低的在她头顶说道。

    “若真是迷了路,魅生的山间小屋,那路我还是记得的。”她不看他,天空中绽放着绚烂的烟花,点亮了乞巧节的夜空,银汉迢迢,星辰煌煌。她说魅生时那样的自然,崇明眯了眯眼睛薄唇轻扬,又伸手将落在她发间的白色花瓣给取下。

    她抬头看他道:“这里不是扶风天。”

    “然后呢?”他挑了挑眉对上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忽闪着别开脸,看一旁卖糖糕的小摊儿。

    “这糖糕看上去挺不错的。多少钱?”小摊老板殷勤的笑着说道:“三文钱一个,我这糖糕绝对的味道好,保证你同公子吃了后甜甜蜜蜜到白头。”

    “那我不要了。”很明显的那小摊老板,嘴角抽了抽,怎还有这样的姑娘?“姑娘看来是与公子闹别扭了,今个儿可是乞巧节,你看那些没主的姑娘可是老看你身边的公子,你看紧点。”老板好言劝道。

    “包些糖糕起来,老板说你待把我看紧点。”崇明从掏出一锭银子,接过糖糕。小摊老板还没来得及说要找零钱,这二人就不怎么的走老远。

    “前头丞相家大小姐在抛绣球招亲,别带你家公子往那头去。”这一声云暖自然是没有听到。她钻到人群里,恨不得自己跟他能走散了。

    可奇怪的是他总是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袋糖糕,她活了几万年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主君,怕是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敏歌上仙也未见过吧。

    “味道不错你也尝尝。”云暖正欲开口的嘴巴里头被塞进块糖糕。“主君,这样的戏现在可没有人能看到,你若想逛我陪你逛,想吃什么我可以陪你去吃。只是这戏不用演。”他这般的对一个染千羽,她心里控制不住的觉得自己当年很傻。也控制不住的会难过。

    “千羽何时变成了一个忘恩的人,本君可是救过你两次。你师父魅生该教过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的道理。”他的语气听不出生气。漆黑的眸子里竟染着丝笑。

    那漆黑的眸子云暖觉得自己不敢对视,就像一个无边的黑洞,一个小心便能将人给吸了进去。

    来往的大街上,颜色各异的衣衫,喧闹流动的人群,古老的山中寺院,夜半钟声。还有晚风中偶尔飘过的洁白花瓣。

    时间在他看她的那一瞬,她觉得有些静止,他眼中浅浅的笑意,那样的好看。他何曾这样看过一个女子,芸芸众生不过在他眼里,不过就像这夜空中飘过不入眼不引人注意的小小的花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