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木、定地钟,每一样都是极为罕见的宝物,若想将其收了,杜临尧还需要做一番准备才行,官府那边要先打声招呼,还有封印石用来封印定地钟,四季木若是没有树灵那么直接用封印石收了就好,若是有树灵就需要先与之沟通了,杜临尧现在没有魂魄石来检验其是否存在树灵,不过据他估计,那么大一棵四季木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存在树灵的。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古寺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看来我得去买一本万物志,免得以后碰见宝贝自己都不知道。”季若临走前拍了拍四季木的粗壮的树干,反弹的力度震得她呲牙咧嘴的,刚才季若是用上了一点点内力的,那是原主本身留下的,虽然不能踏水而立,也不能雪上飘无痕,但是飞檐走壁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你确实该去看看万物志了。”不然以后组织得损失多少宝贝啊。后面这句话杜临尧没有说出口。

    季若看着杜临尧嘴角浅漠的笑,挑了挑眉,杜临尧是她见过那么多人当中表情最为单调的了,嘴角永远一模一样的弧度,语气永远在一个声调上,眼神从来没有什么精光、迷茫、有趣等情绪划过。

    如果季若这话一出,绝对会引来无数人的反驳,特别是那些曾经服侍过杜临尧的侍人。

    “怎么可能,江风君笑起来那叫一个好看。”

    “我曾经亲眼看见过江风君为了一只死去的野猫沉默了好久。”

    “御花园里的花开了的时候,江风君眼睛里光芒比星辰还璀璨。”

    这种话季若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对于说出这些话的人,她只想说一句话:孩子,你还年轻。

    一个合格的玩家自然是不能只有一副表情的,所以杜临尧很好的扮演了江风君这个形象,杜临尧面对她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展现自己影帝一般的演技,毕竟那已经不是工作时间了,那么久的时间里,季若还是无法找到杜临尧一些情绪上的小动作。

    比如,有些人紧张时会抿唇,讥嘲时会垂下眼睑,高兴时瞳孔会放大,悲伤时动作会比平常慢上一拍,杜临尧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从来没有这些小动作,无论喜怒哀乐,季若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判断其情绪,例如今天,找到了那么多宝贝,杜临尧心底应该是高兴的。

    傍晚的夕阳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颜色,天边的山头被染得金灿灿的,寺庙门口的马车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季若两人只好沿着那细长的小路拾阶而下,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落在两人身上,披上了一件金灿灿的外衣,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走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尴尬,似乎这么一刹那,就已经是万年。

    ***

    “你,过来!”领头的女人对着侍人挥了挥手,侍人已经知道这位姐叫做兰姐,听她一叫唤,急急忙忙的跑上前去,满脸的笑意,满心的苦涩。

    “兰姐,您有什么吩咐?”侍人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兰姐屁股底下的椅子,看那椅脚都摇摇欲坠了,这种做工精细、美轮美奂的椅子哪里轮得到这种人来坐!简直糟蹋了她家主人的情调。

    “我说,你家主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看姐们儿脾气好,故意在这里磨蹭呢!你自己看看,都过去多久了!”兰姐指了指泛白的天空,眼神貌似无意的扫过地上的酒坛,旁边的人立刻跟着哄闹起来,侍人苦笑着看了一眼那几坛快要见底的美酒,这哪里是嫌弃时间久了,明明就是暗示自己酒没有了。

    侍人心底焦急不已,这酒怎么就这么不经喝呢?这么一会儿就见底了,两位主子怎的现在还不回来!那么多的人,一个主心骨都没有。

    “几位别急,别急,这美酒喝完我们可以来一点小吃嘛,我家主子正好从京里带来了一个厨子,几位要不要尝一尝京里的口味,绝对和南城的不一样,那可是正宗的京里佳肴。”

    季若她们来时唯一带在身边的就是一个厨子,错了,是一名御厨总管。有一门专门雕花的绝活,就那豆腐都能被她雕成一朵缠丝牡丹,季若的雕工也极为不菲,那御厨为了研究季若特有的雕工,不远万里的跟着季若,两人一路切磋,季若的厨艺大幅度的提升着。只是这厨子向来不喜和人打交道,除非是必要时刻,否则就呆在穿过竹林的一个小院里,用季若的话来说,那就是每日虐待着那片竹林。

    “京里来的?”兰姐眯了眯眼,没想到这一户小小的木雕人家竟然还能从京里带着厨子南下,听说京里那个地方,就连外城一个摆摊卖煎饼的老妇都能七拐八抹的和礼部尚书扯上关系,但是兰姐也没在意那么多,京里来的又怎么样,她们可是晏王爷家里的人!

    见兰姐颇有几分兴趣,侍人赶紧给旁边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厨子看起来颇有威严,也是这家里唯一知道两位主子来历的人,说不定能在这时候主持一下大局。

    竹林后面的小院距离这里颇有一段距离,等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的时候,侍人已经快劝不住兰姐了,脚下的酒坛子都被踢碎了好几个。

    “晏王爷府上的人倒是威风!”跟着小丫鬟后面急冲冲的跑来的就是那御厨总管,方脸宽额,沉着脸的时候有一股上位者的气息,在那皇宫之中,还能混到总管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呢。总管看着满地的酒坛子,眉梢忍不住跳了几跳,这可是江风君亲自用各种珍稀植物药材制成的美酒,经常喝上一两杯,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这简直就是浪费啊!浪费!

    总管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兰姐,仿佛想要划开她的肚子把那美酒全都倒腾出来一般。兰姐被总管的眼神吓了一跳,但随即就是怒不可揭的模样,眉毛高高的扬起,还敢瞪她,这小小的一个厨子竟然这么嚣张!

    “你这厨子,竟然还敢瞪我!知道我是晏王府的人还敢瞪我!你知不知道我兰姐在这南城的名号!啊!让你来做一点小吃是给你面子,你竟然”兰姐说着就要上来扯主管的领子,主管袖里银光一闪,一道匕首就亮了出来,兰姐还没反应过来,那匕首就缠上了她的手腕,主管的速度极快,一时间众人只看见匕首银光闪过的虚影。

    “哼!给你们一息的时间,全部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先断了你们的手脚筋,在你们身上雕一整株垂丝海棠!然后把你们扔去湖里面喂鱼!”

    总管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两秒之后传来了兰姐响彻云霄的嘶吼声,她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血止不住的从指缝里流出,整个衣衫上都已是血迹,在季若门下服侍的侍人,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她们没有看见兰姐手上的伤势,但是潜意识的,她们觉得,那就是一朵鲜艳欲滴的曼陀罗,那是总管近日正在练习雕刻的一朵花。

    季若踏进门的时候听见的就是最后一句话,莫名的让她想起了扔到黄浦江里去喂鱼的说法。几个女人被总管的气势吓到,领头羊兰姐又成了这般模样,手忙脚乱的扶着兰姐就要往门外走,恰好和季若两人对上,兰姐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出声的却只是“嘶”的吸气声。

    “明儿个记得来赔酒钱,还有桌椅钱。”季若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对着那几个匆匆离开的背影细声说道,她一个月做十个木雕能有多少钱,这几人一下子就毁了她那么多花草家具,不赔钱让她去喝西北风吗?那已经到门口的几人,硬生生被季若这话弄得一个趔趄。

    赔酒钱?

    真是个疯子!这是几人最后的想法。

    季若才不管她们想的是什么,吩咐侍人清理了地面,这庭院乱得让她心烦。季若也知道那酒是杜临尧亲自酿的,而且许多植物还是动用了皇夫的身份才寻到的,侧过头正想开口安慰一下他,没想到杜临尧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甩袖转身就去了后院,只留下季若一个人,难道她真的成当家的了?季若暗地吐槽,但还是收拾了残局,了解了一下来龙去脉。

    “你今天那一招不错嘛,很有攻击性,赶明儿也教教我,我正好用来防身。”季若被总管那挥舞得淋漓尽致的匕首亮花了眼,这种才是高手啊,雕一整株垂丝海棠,多么霸气的话语啊,季若思虑着总有一天,自己也有这么威风凛凛的来上一句。后来,季若将这匕首用得行云流水一般,那时候,她的口头禅已经成了:这漂亮的小脸蛋,要是在上面雕上一朵菊花,那该是多么美丽的模样啊。

    “主子,要不,你们连夜走吧,晏王爷那人睚眦必报,今日的事算是跟他结下梁子了,等天亮了,想要走,可就来不及了。”蓝衣侍人见季若和厨子兴致勃勃的模样,完全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心底叹了一声,回想起刚才厨子出手的场面,不由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上前站在季若身边提醒道。

    “现在都快宵禁了,我们能走到哪里去?放心,这南城又不是只有晏王府一家权贵,不是还有南城知府的吗?我听说这南城知府为官清廉,到时候让她为我们做主就好了。”

    季若摆摆手,厨子也点点头表示同意,侍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主子,那知府大人虽然清廉爱民,但也是有心无力啊!这晏王爷鱼肉乡里多少年,您见她哪里出过什么事,晏王爷府里的人都说了,先皇给过她们特权,若不是造反谋逆的大罪,做什么都无所谓。”

    做什么都无所谓?季若心底暗道,自己当了那么几年的女皇,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没关系,我们不是还有高手吗?而且我在京里也认识不少达官贵人,没事的,你们不用太担心了,先去歇息吧。”季若倒真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侍人焦急的模样让她还是稍微解释了一番,不过季若小看了晏王爷在整个南城的“声誉”。

    “主子,我,我这个月的月钱不要了,求您大发慈悲,打发我们去了吧。”在蓝衣侍人身后一个身穿红衣的小丫头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咚咚咚的往地上磕头。

    “主子,求您大发慈悲”几个红衣就像是得到了指示一般,咚的就跪在了青石板上,听得季若膝盖都疼了,蓝衣侍人站在一旁看着几个小丫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垂着手沉默的站在季若身旁。

    “要走的每个人去库房支一钱的银子。”沉默一息,季若望着几个小丫头开了口,朝总管扬了扬下巴,意思这件事就交给总管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