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朝议结束之后,夜幕降临人间,有两派人马于夜色中行色匆匆。

    德贤殿内。

    “娘娘,这是一柄大烈匠人打造的朱砂红釉篦头梳,以之篦头,可使发泽黑亮顺滑;这是一颗产自东海的夜明珠,于黑夜中可发射出泽泽光辉;这是一组南疆顶级南红玛瑙雕刻而成的孩儿嬉戏偶人像,材质独特,雕工细腻,孩儿可爱栩栩如生,祈愿王上王后子嗣延绵。”大烈侍婢在旁逐一介绍此次为王后带来的诸多大礼,“这是大烈金王陛下亲自为娘娘择取,祝愿王后身体安康,隆恩绵长。”

    福泽王后坐于内室,以一道晶珠垂帘隔开另一室内的金王。王后身后站着垂首而立的王子轩辕晖。

    金王较王后足大了十岁,王后是金王众多妹妹中最小的一位。

    那一年,大烈与福泽联姻,尚在太子之位的岳王对王氏一见如故。大烈王宫上下皆庆贺,嫁给福泽王室是何等的风光尊荣。金王素来对这位小妹疼爱有加,亲队离开大烈之时,金王牵着小妹的手,自公主府到奉仙殿,自王宫曲廊到离都城门,迟迟不愿放开。离别之刻,王氏长拜不起,感念父母教导、王兄照顾。

    到了福泽京都,王后果然不辜负国人期盼,恪守妻贤,辅佐君王,力压众妃,集王宠于一身。福泽岳王登基后更是为王上诞下大王子,令五洲天下为之庆贺。

    王后于垂帘后细细打量哥哥的样貌,胖瘦否?苍老否?自上次一别又是十年,自大烈都城到福泽京都竟有八百里地!竟也只有八百里地,我大烈勇士一通快马疾驰便至也!而这八百里地,却隔了十年,十年又十年!

    “感谢哥哥厚礼,我这也有一份大礼送与哥哥和家里的各位姊妹。”说罢,一排侍婢以托盘呈上十套金银盏和月光杯,姿态奇特各异,颜色曼妙有别。

    “多谢王后。”此时,昔日情真兄妹,已是两国主客。王后又忆起当年哥哥带我漠上骑马,带我弯弓射月,那时的时光多美好。

    “哥哥,你身体可好?众位姊妹兄弟身体可好?”

    “我很好,只不过——”

    “怎的?有什么与妹妹不能说?”

    “哎,武原,你来说罢。”此时武原正垂臂立与金王身后。

    “禀娘娘,二叔父身子垮了——”武原几度哽咽,“叔父在北境与胡戎搏斗数年,条件艰苦,又屡次与胡戎拼至弹尽粮绝——没东西吃时将士们竟割肉而食——”

    王后听着心惊,“这战事竟如此惨烈。”

    “是的,姨母,惨烈非凡,叔父他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武原动容。

    王后以袖抚拭眼角的泪水,“当年,殊王殿下对我极好。”

    “妹妹,战事如此,莫要哀愁。我等为福泽分忧,保卫北境平安,本是份内之事。如若捐躯保国那也值得,只不过来年战事将至,而如今北境皆伤残将士,如若不敌贼寇,吾等于黄泉之下无颜见列祖列宗。”

    “我乃一女儿身,也不便过问国事,但愿为天下安危尽自己的一份力,我能为北境苍生做些什么吗?”

    金王顾左右闲人在场而不言。

    “都是亲信人等,哥哥可放心明说。”

    “请娘娘呈纸笔来。”

    王后挥手示意,身侧站着的轩辕晖便亲自取纸笔呈于金王面前。

    金王虽有意回避轩辕晖,但轩辕晖依然偶然间望见,那这上隐约写了什么生什么死,具体写的什么却不得而知。

    信纸被折成小块递给王后,王后观视过后,思寻片刻,点头,置信纸于火烛之上烧之。

    此时皇城之内,还有另一队人马于夜色中匆匆疾行。他们绕过紫晶宫中亭台楼阁,正要密赴西山一处静谧凉亭内的约会。

    而凉亭中的人,似在此观山赏月,实则已在此内静侯良久。

    “陛下,吴王他们来了。”侍卫上前,于凉亭中危坐的正王耳旁耳语道。

    “知道了。”正王缓缓端起茶杯,抿一口茶。

    不久,泉泽吴王一行自台阶下登上凉亭。

    “正王好雅兴,在此观山月风景,只可惜此良辰美景却没有佳人相伴。”吴王坐于正王对面石椅上。

    “吴王莫要打趣。”云土正王在五国烈王中最为严肃正直。“近日之事,你怎么看?”正王直入主题。

    “今日何事?兴修水利之事,还是五国通商之事?”泉泽吴王故作糊涂。

    “自然是大烈要求增兵增粮一事!”云土正王身后司徒宇谋年轻气盛,抢先一步说。

    正王缓缓又抿一口茶。

    “哦——原来是这事!”泉泽吴王似恍然大悟。“北境,五洲粮仓重地,自然是要守的”

    “那么自然,也要增兵?”

    “也得增兵。”

    “需四十万之众?”

    “胡戎尚蛮勇如此,若与北狄合而南下,必需以重兵迎阻。”

    “焉知胡戎与北狄合谋是真是假。”

    “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大烈的情报向来精准。”

    “吴王糊涂!”云土正王凌然将茶杯叩在石桌上,“据我国探报所示,自胡戎北遁之后,元气大伤,非十数年不可恢复。而北狄此时正在秘密谋划吞并西晴小国,有何功夫与我们周旋!”

    泉泽吴王作惊讶态。“竟有此事!莫非北境战情是假,贪图军粮是真?。”

    “一百万担粮食啊吴王,这一百万粮食聚集起军队,可以号令整个北方!况一百万担粮食一旦每年拨付给大烈,云土和泉泽的经济将不保。”

    “正王有何高见。”

    “我等愿为五洲前途肝脑涂地,不应任由大烈胡来。我将联合福泽众臣,力劝福泽岳王勿入大烈诡计。

    “依我之见,须先探明北境真实情况,然后再徐图之。”

    “金秋粮食已入官库,王上一声令下即可一日内系数运走。吴兄啊,望你以苍生计,与我一同规劝岳王!”云土正王抚泉泽吴王之手言之。

    “然百担粮食之巨如若不分给大烈,你认为将用之何处?”泉泽吴王终于亮出底牌。

    “大烈需整顿军马,适以分之;又云土需建设都城,泉泽需发展文化,大凉需恢复经济,自然是视国情需求酌情分配。当然,分给泉泽的自不在话下,至少需是两成。如事成,云土愿额外赠送泉泽一千两黄金,一万匹织布,以示感谢。”

    “是是是,正王所言极是。”泉泽吴王口上如是说,心里却暗骂,你个假清高的老贼,成天把正统明理挂在嘴上,利益面前还不是想着你云土。两成?两成就把我泉泽打发了。哼,我泉泽想要的可不只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