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正在打着更始的旗号发展势力,必然要跟王郎发生激烈的冲突。

    王郎看到,河北大大小小的武装力量虽然很多,但绝大多数可以用忽悠的办法来解决。只有刘秀,可能防

    忽悠的能力强一些。

    所以,他认为,自己眼前的、身边的主要对手,就是更始的这个优秀干部刘秀,决定把他作为重点打击对

    象,往死里整,来练练手。

    于是,他到处发文件,悬赏封邑十万户侯的高价,来购买刘秀的人头。

    公元24年正月,由于王郎扩张势力、剪灭异己的势头太猛,刘秀只好从真定一带率军北上攻打蓟县(今河

    北蓟县)。

    (二年正月,光武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蓟。)

    刘秀认为,自己人气虽旺,但当务之急是赶快建立可靠的根据地。

    在北上蓟县、路过卢奴(今河北定县)的时候,刘秀又遇到一位前来投奔自己的粉丝,他名叫耿弇。

    这是个猛人,我们必须好好介绍一下。

    小耿今年21岁,字伯昭,是上谷郡太守耿况的儿子。

    他从小聪明好学,喜欢看书学习,受父亲影响,致力于钻研《老子》和道家学说。

    但他又不止于此,不断扩大学习范围,兼习《诗》、《礼》等儒家学说,知识十分渊博。

    完全可以说,这是个儒、道兼修的有学问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不死读书,常能做到理论联系实际,悟性极强,观察力很敏锐,因而对学问和时事的体会

    极为深刻。

    他待人处事富于智慧和谋略,在亲朋好友和他老爸工作单位同事中是公认的。

    但是,他的志向并不在于做个读书人。

    作为郡太守的孩子,小耿当然比别人有更好的生活和成长条件。

    他从小就注意学习老爸治学和为官的方法,经常观看郡尉考选、训练兵士,那些竖起大旗、擂响战鼓、马

    来箭往的场面,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所以,他对军事有着浓厚的兴趣,立志要做个将军。

    (弇少好学,习父业。常见郡尉试骑士,建旗鼓,肄驰射,由是好将帅之事。)

    他后来成为刘秀手下智勇双全、守无不坚、攻无不克的功勋人物。

    大家可能还有印象,前不久更始的使者到上谷作威作福,被郡功曹寇恂当场给弄得很难看,使者只好认可耿弇

    的老爸耿况的太守的职务。

    但是,耿太守历经宦海多年,深知官场险恶,毕竟自己原来是王莽政权的干部,很是放心不下,就派儿子

    耿弇带着厚礼去拜见更始,拉拉关系,来巩固耿家的地位。

    (奉奏诣更始,因赉贡献,以求自固之意。)

    于是,耿弇就带着老爸郡衙的两个工作人员孙仓、卫包上路了。

    当他们走到宋子县(今河北赵县东北)时,已是公元24年正月,正是王郎在邯郸称帝、到处都有人响应的

    时候。

    在路上,孙仓、卫包边商量、边对耿弇建议,说:

    “现在刘子舆(王郎)是成帝真正的继承人,我们不如直接去归顺他,还跑那么远去拜更始干什么呢?”

    是呵,刘子舆(王郎)锋头正健,是汉家的正统,就在眼前,大家都纷纷归顺他了。

    更始王朝远在洛阳,远水能解近渴吗?

    王莽篡位以来,刘氏汉家宗室起来公开叫板、称王称帝的,过去不少、现在很乱,将来难免还有。

    比如更始和王郎,对一般人来说,谁真谁假确实难辨。

    至于谁能走得更远,天知道!

    现在的孙仓和卫包,就是一般人。

    关键时刻,耿弇表现出非同一般的眼光和魄力,也说明他对时局的认识和把握已经成竹在胸。

    耿弇见孙仓、卫包这样说,很生气,就手按宝剑,义正词严地说:

    “王郎是冒牌货,其实是个奸贼,迟早会失败成为阶下囚。我到京城向国家汇报渔阳、上谷两郡的形势和

    兵马力量,然后从太原(治今山西太原)、代郡(治今山西阳高)率兵而出。也就是几十天的功夫,我突发精

    锐骑兵扫荡这些乌合之众,就象摧枯拉朽一般。我看你们不识时务,离灭祖的日子不远了!”

    孙仓、卫包本来以为耿弇是个年轻人,好糊弄、好摆布,不料他恼了。

    耿弇的这番话,足见他对形势的观察和认识极为精当,绝非一日之功,而他说话的果敢与豪气也非同凡响。

    现在这乱世,只能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儿了!

    在小耿看来,王郎是个赝品,别光看眼下闹腾得正欢,假以时日,他不堪一击。

    而小耿所谓的“国家(更始王朝)”,也不见得就是他内心向往的归宿。

    他这次奉父亲之命出差,乍看是到更始王朝那儿汇报工作、拉拉关系,其实也是想走出来进一步观察形势

    ,好确定老耿家下一步的取舍进退。

    作为一位睿智、敏锐的青年才俊,小耿心目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政治偶像,那就是刘秀!

    接下来,孙仓、卫包用自己仅有寸光的鼠目看到,王郎就是汉家正统、就是眼前利益。他俩不敢与小耿争

    辩,就悄悄溜走,归顺了王郎。

    小耿一路上都在打听刘秀的消息,现在听说他在卢奴,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去拜见,要求跟着他发

    展。

    刘秀本是爱才之人,见小耿相貌堂堂、气度非凡、年轻有为,又正是用人的时候,心里很是喜欢,就答应

    留下他。

    当然,刘秀现在身边慕名而来的亲信、粉丝较多,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自己的稳定的地盘和组织体系,没

    法在自己身边安排干部,就任命小耿为“门下史”,先让他跑跑腿、打打杂。

    小耿作为干部子弟,家庭和个人条件又很好,在常人看来,他无论跟着哪个政权都能找到活儿干、都有饭吃。

    现在,他放弃现实的优越的生活环境和发展空间,跑来投奔一个正遭到各方面排挤的光杆儿司令,在一般

    人看来,实在是拿出青春赌明天。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刘秀实在太优秀了,恰恰说明小耿也太有眼光了。

    在刘秀手下打杂,小耿并没有认为自己委屈,革命热情始终不减。

    他并不能参与商量大事儿,但可以考虑大事儿。

    有一天,小耿难以控制革命激情,就动员刘秀的护军朱祐,想通过他向刘秀建议,自己愿意回老家上谷发

    兵,来平定邯郸的王郎伪政权。

    朱祐是南阳宛人,从小是个孤儿,由外祖父刘家抚养成人,与刘秀还算是本家亲戚。

    从小时起,刘縯就喜欢他,起兵后让他担任护军。

    刘秀也很喜欢这个小亲戚,游学京城时二人还成了同学。

    现在刘秀来河北出差,又任命他为护军,足见关系很不一般。

    作为刘秀的亲戚、老乡兼同学,朱佑又是个儒将,一直都很得刘秀的信任。

    眼下,他把小耿的建议转呈刘秀。

    刘秀听了很高兴,觉得小耿虽然年轻,却雄心勃勃,大笑着说:

    “这小伙子,居然有如此大志!”

    (小儿曹乃有大意哉!)

    从此,刘秀对小耿刮目相看,多次召见他探讨问题,温慰有加。

    但是,这时候刘秀仍把他看作有培养前途的后备干部,让他跟着自己走,并没有让他回家乡搬兵。

    于是,小耿跟随刘秀向蓟县进发。

    (弇因从光武北至蓟。)

    看来,小耿确实是刘秀的超级粉丝。

    在跟随刘秀行军的过程中,小耿给自己的父亲去信,介绍刘秀的功德、才华和风度,并说自己年轻,刘秀

    虽然对自己很关心,可没有放手让自己独当一面。

    他还要求父亲赶紧来拜见刘秀,太守不做了,跟着刘秀干!

    这些日子,在王郎的打击下,刘秀的日子很难过。

    就在他率众刚刚拿下蓟县的时候,王郎出高价悬赏采购他人头的檄文也到了这儿。

    但他并不知情,刚找到落脚的地方,就派出功曹令史王霸等人到街上招兵买马,准备扩大军队,抗击王郎。

    (光武令霸至市中募人,将以击郎。)

    这一天,王霸等人到街上开展工作,号召大家积极参军,共同打王郎。

    没想到市民们纷纷报以嗤笑,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他们不识时务:

    你们马上命都不保了,还来招哪门子兵?!

    (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揶〉揄之。)

    王霸又羞又恼,只好回去向刘秀复命。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正在这刘秀立足未稳的时候,原汉广阳王刘嘉的儿子刘接在蓟县起兵,响应王郎。

    刘嘉是汉武帝刘彻的第5代孙,公元前3年嗣爵为王,王莽当政时遭到贬抑。

    但刘接作为汉武帝第6代嫡孙、正牌的刘汉宗室,这个时候起来在政治上弄个什么动静,还是很有影响的。

    一时间,蓟城谣言四起,广大干部群众人心惊恐,一片混乱。

    接下来,又传言王郎邯郸王朝来收复这儿的使者马上就到,蓟城2000石以下的干部都要出去迎接。

    (言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一下皆出迎。)

    看来,王郎、刘林把动静搞得越来越大。

    这样,刘秀一行的处境立即变得尴尬而且危险:

    怎么办?

    正在这蓟城形势急转直下的危急时刻,刘秀召集部下商讨对策。耿弇也被通知参加会议。

    大家为了安全起见,都主张向南撤退。

    刘秀经过深思熟虑,也倾向于这个意见。

    正在这时,耿弇发言,独持异议。

    小耿慷慨陈词:

    “我们就是从南面来的,不能向南走回头路。渔阳郡太守彭宠是您(指刘秀)的老乡(彭是南阳宛人),

    上谷郡太守是我的家父。征调这两个郡的兵马,掌握上万精兵,摧垮邯郸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成问题!”

    (今兵从南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之同乡,上谷太守,即弇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

    不足虑也。)

    我们说耿弇是个猛人,口气都与一般人不同。遇到刘秀,他的精彩人生从此拉开帷幕。

    他的这个建议,应该是很不错的。

    如果刘秀真的手握上万精锐部队,又有上谷、渔阳两郡作为根据地,扫平王郎是根本没有悬念的。

    但是,刘秀并没有采纳小耿的这个建议。

    因为王莽政权虽然已经分崩离析,但两郡的组织体系还是旧的,包括军队在内能不能靠得住是个问题。

    大树倒了猢狲散,混乱之中,哪个猢狲往哪儿跑不是一下子好判断的。

    从王郎刚起来、许多州郡望风而降的时局来看,谁能保证这两郡与我同心?况且,对于彭宠也好,耿况也

    罢,刘秀都不熟悉、都没有交往过,不知深浅。

    假如这两郡靠不住,刘秀将被困死在北方,连南下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还是远水,难解眼前的近渴。

    也就是说,小耿的建议虽然不错,可这是一招险棋,而且是只能赢、不能输,也根本没有退路的险棋。走

    好了,这步棋立见奇效,而稍有不慎,即成死棋、全盘皆输。

    不到情非得己,刘秀不想剑走偏锋。

    刘秀的心腹们都不同意小耿的意见,纷纷说:

    “我们就是死了,头也要向南,为什么要往北面钻进人家的口袋里?”

    (死尚南首,奈何北入囊中?)

    最后,刘秀采纳了多数人的意见南下,但对小耿的意见仍然十分看重,以为其中很可能就有下一步扭转乾

    坤的转机。

    当然,那是下一步的事儿。

    高手对奕,向来能够走一步看两步,甚至看到更多步。

    于是,刘秀很欣赏地当着大家的面夸赞小耿说;

    “他就是我们向北发展道路上的向导啊!”

    (是我北道主人也。)

    正在这个时候,王郎的人马已经来到城外,刘接作为内应,正派人满城搜捕刘秀,形势十分危急!

    刘秀迅速结束会议,率众向城外奔去,打算一出城就立即南逃。

    这时,蓟城街上人跑马奔,乱成一团。老百姓有惊恐逃命的,也有上街围观的,指指点点,吵吵嚷嚷,几

    乎把道路堵住了,刘秀等人无法过去。

    (百姓聚观,喧呼满道,遮路不得行。)

    关键时刻,铫期出场了。

    他身长“八尺二寸,容貌绝异,矜严有威”,纵马挺戟,怒睁双眼,高声大喊:“跸!”

    围观的老百姓一见他威严难犯的样子,吓得赶紧退让。

    刘秀的随从立即上前直冲,才挤出一条路来。

    顺便说一下,这个“跸”字在有皇帝的年代并不是随便说的,它是为皇帝服务的专门用词,专门用于皇帝

    出行时喊出来,开辟道路并且禁止一般人通行。

    铫期这时候喊出来,加上他还身下有马、手里有戟,极富威慑力。

    同时,铫期还是有名的孝义之人,这时为刘秀开道喊出这个,意味深长,大家体会吧。

    当刘秀一行跑到蓟城南门时,门已关闭。

    那就不能客气了,打!!

    蓟城正乱,防卫当然难以形成体系,城门的守卫者也并不是冯异、铫期、王霸等人的对手。

    经过一番打斗,刘秀在众勇士的护卫下攻破城门,冲了出来。

    (至南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

    在混乱之中,刘秀等人一度跑散了,出城后又聚拢起来。

    但耿弇还是失散了。

    他没有追上刘秀,只好跑回昌平(今北京昌平)。

    他找自己的老爸耿况,要求老爸立即发兵,解救自己的偶像——刘秀。

    刘秀等人出城后一直向南狂奔!

    这是他的一次非常狼狈的逃奔。

    由于王郎、刘接的追兵随后赶来,他带着自己的这一批亲信和粉丝,不分昼夜地逃命。他们人不歇脚、马

    不卸鞍,又不敢进城镇、入村庄,吃饭、睡觉都只能在路边上。

    (光武趣驾南辕,昼夜不敢入城邑,舍食道旁。)

    屋漏偏逢连阴雨。

    当刘秀一行跑到饶阳(今河北饶阳东北)时,天气骤变,异常寒冷。

    他们在一个叫芜蒌亭的地方歇脚,又饿又冷,苦不堪言。

    还是冯异有办法,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豆粥给大家凑合凑合。

    饿时吃一口,胜似饱了得一斗。

    刘秀显然对这碗豆粥极为受用,第二天清晨,还回味着它的余香。

    他风趣地对大家说:

    “昨晚喝了冯异的豆粥,既不饿了、也不冷了。”

    (昨得公孙豆粥,饥寒俱解。)

    精神力量是巨大的,但并不是万能的。

    这时候的一碗豆粥固然很香,但作用有限、也难持久,大家该俄还是饿、该冷还是冷,当然,该跑还得跑。

    刘秀带着大家连日狂奔,既惊恐不安,精神上太紧张;又人饥马乏,生理上也受不了。

    吃饭、睡觉,成了当务之急。

    这么一大帮人要好好地吃饭、休息,当然不是普通老百姓家里能解决的。

    考虑到王郎的追兵稍远,刘秀就带着大家进入饶阳县城,直接来到政府招待所(驿馆)。

    刘秀冒称是邯郸使者,一住进去,就要求赶紧把好饭好菜端上来。

    饶阳属于望风归顺王郎的,邯郸那面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到这儿收拾收拾。

    招待所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没敢怠慢,连忙准备,很快就把饭菜弄了上来。

    我饿死了!

    真香!

    我要吃这个!

    …………。

    大家实在饿渴难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窝蜂地抢着吃起来。

    (光武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舍。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

    接待人员看他们这个样子,不由得起了疑心:这些人怎么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似的?

    时值非常时期,辨明人的身份并不容易。一名接待人员就想了个主意,要试探一下这帮人。

    他忽然擂响了招待所门前的大鼓,并大喊:

    “邯郸将军到!”

    刘秀等人果然不知是诈,个个大惊失色,纷纷放下碗筷准备逃走。

    刘秀迅速登上马车,也要继续狂奔。

    但刘秀就是刘秀,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他又迅速冷静下来。

    他觉得,假如邯郸兵马真的来到,自己和大伙儿是跑不掉的,不如见机行事、以静制动。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要大家稍安毋躁,自己则不慌不忙地回到原来座位上坐好,大声说:

    “请邯郸将军进来!”

    (光武升车欲驰,既而惧不免,徐还坐曰:“请邯郸将军入。”)

    哪儿有邯郸将军呢?!

    这样反而把接待人员搞得很尴尬。

    僵持了好大一会儿,刘秀一行才驾车离去(久乃驾去)。

    接待人员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他们可能已经接到王郎高价收购刘秀人头的通知,或者看到相关的广告,所以对陌生人很警惕。

    他们起了疑心后,既不能直接盘问,更不敢动手先抓起来,用邯郸将军诈又没有诈住。

    他们虽然弄不清刘秀一行的底细,也不敢阻拦,但心里的疑虑未消,随即大声遥呼城南门的看门人把门关

    上,不要放刘秀一行出去。

    听到接待人员的呼喊,看看刘秀一行虽然疲惫、但说打还能打得样子,看守城南门的干部很识时务,说:

    “天下还不知道是谁的,怎么能随便不让贵人出门呢?!”

    (天下讵可知,而闭长者乎?)

    这样,刘秀一行才得以出门南去。

    还得跑!

    现在,由于王郎认定刘秀是自己当一哥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在收复各郡县的同时,派重兵拼命追杀刘秀。

    刘秀暂时无力正面迎敌,只好不断转移,其实就是被王郎撵得没命似的跑。

    他们出了饶阳县城,还是唯恐追兵赶上,就继续冒着霜雪、昼夜兼程往南跑。天气十分寒冷,他们的脸都

    冻烂了。

    (昼夜兼行,蒙犯霜雪,天时寒,面皆破裂。)

    当跑到下曲阳县(今河北晋县)时,他们仍然可以听到王郎的追兵紧随其后的消息,大家都很恐惧。

    一行人快到滹沱河时,前面去侦察的将士回来报告:河冰消融,没有船只,无法渡河(河水流凘,无船,不可济)。

    后有追兵,前无去路,怎么办?

    大家更加恐惧了。

    刘秀并不甘心,再派王霸前去察看。

    王霸到河边一看,果然正如侦查人员所说。

    但是,他担心实话实说惊扰大家、离散人心,心想不如让刘秀带着大家继续前进,走一步算一步。

    他回头向刘秀报告,撒了个谎,说:“冰很厚,可以过去(冰坚可渡)。”

    一行人不知道他说的是瞎话,都十分高兴。

    刘秀当然也是非常高兴,笑着说:

    “侦察人员果然胡说(候吏果妄语也)。”

    于是,刘秀带领大家继续前进。

    说来神奇,待刘秀一行来到滹沱河边,大家发现河水已经全部冰封了(比至河,河冰亦合)。

    刘秀见状,立即安排王霸做好警戒,大家迅速渡河。

    大家从河冰上紧张而有序地渡过。

    谁知,大家快要渡完、仅剩几辆车马还没有上岸的时候,河冰又消融塌陷了!

    (未毕数骑而冰解。)

    简直是神若天助!

    简直是不可思议!

    每当看到刘秀一行这样在滹沱河有惊无险时,我都将信将疑。

    但我查了很多正史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均如上述。

    信?还是不信?

    但无论如何,完全可以肯定的是,王郎的人马始终没有追上刘秀。

    刘秀依靠自己的智慧和部属的忠诚,一次次化险为夷,包括这次渡河。

    过河以后,刘秀忍不住夸奖王霸:

    “安定军心,使我们大家安全顺利地渡过此河,免遭灾难,全靠你的力量!”

    王霸连忙拜谢,谦虚地说:

    “河水突然冰封,让我们顺利渡过,都是明公您的大德所致,是神灵保佑我们的结果。就是当年白鱼跳进

    周武王的船里那样的符瑞,也无法相比。”

    刘秀仍然要表扬王霸:

    “王霸随机应变,灵活处理问题,使我们顺利渡河,这就是天降符瑞!”

    (王霸权以济事,殆天瑞也。)

    随即,刘秀封王霸为军正、关内侯。

    刘秀一行继续南奔,来到南宫(今属河北)县,遇上了狂风暴雨,他们只好躲进路边空房子里避一避。

    冯异捡来柴火,邓禹点燃,刘秀边烤衣服边思考下一步的去处。

    大家无言。

    冯异总是很有办法,又实干。

    这一会儿,他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些小麦,煮了煮给大家当饭吃。

    这种麦饭虽然极其简单,但大家吃了赛过山珍海味!

    刘秀不敢久留,稍事休息,待风雨小了一点,又带着大家走。

    但是,由于跑得仓惶,天气不好,人生地不熟,他们又没有指南针、导航仪之类的东西,不幸迷了路。

    他们本来是要南下的,结果北上来到下博(今河北深县东南)县城西一带。

    绕了一个圈子,又迷失了方向,刘秀算是彻底失去了前进的目标。

    大家惶恐迷茫,不知该往哪儿去!

    (遑惑不知所之。)

    就在这个时候,离他们不远的路边,有一位身穿白衣服的老人为他们指路。

    老人手指南方,语气坚定地说:

    “大家要努力,信都(今河北冀县)郡仍然效忠长安的更始,你们去吧,离这个地方只有八十里!”

    (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守,去此八十里。)

    说到这儿,我不由得又将信将疑:

    这位白衣老人是谁?他是在猎猎寒风中专门等候刘秀的吗?他怎么知道刘秀要路过呢?

    我查查史料,正如刘秀他们过滹沱河的传奇一样,史料对白衣老人指路的记载,也均如上述。

    那我们只能说,对刘秀而言,如果确有其事,说明老天爷都愿意帮他;如果仅仅是史家的演绎,也说明希望刘秀化险为夷、中兴盛世,已经是人心所向!

    刘秀惊魂稍定,率众直奔信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