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涿郡太守张丰眼看别人造反顺风顺水,也扣押了刘秀派来的中央特派员,扯旗举兵,宣布自己也反了,与老彭连兵。

    张太守并不打算跟着彭太守干,而是想独立发展,连兵老彭只是一种战略战术,是一种战略同盟。

    同时,张太守一开始就讲的很明白,从此,自己上面再也没有领导、自己的人马是无主管单位。

    因为,他在举兵的同时就宣布,自己不当太守了,当“无上大将军”。

    (时涿郡太守张丰执使者举兵反,自称无上大将军,与彭宠连兵。)

    但是,话説到这儿,大家千万别以为刘秀都当上一哥了,还有这么多人来抢这个位子,也未免太暴力了:幽州一州之内,就有2个太守!

    这2个太守还都没有资格称为“竞争一哥候选人”,老彭目光太短浅,老张则太搞笑。

    打个比方吧,在这台社会人生大戏中,领衔主演刘秀正在舞台中央忙于表演,主演朱浮、彭宠正在舞台边上过招,而张丰演员挤上台来,纯粹是插科打诨、调节气氛的。

    因为,老张扯旗举兵也好、独立发展也好,都是闹着玩儿的。

    张丰虽然做到了一郡太守,但其实是个庸人,在刘秀领衔主演的这台社会人生大戏中,他只能算个群众演员。

    历史对他老张的记载,也仅限于这次插科打诨。

    本来,老张是想好好做个太平官的,毕竟在这乱七八糟的世道,能稳稳地做个正厅级干部,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好方术。

    在一个谶纬流行的时代,谁喜欢求仙炼丹、搞diǎn神呼鬼应,是很平常的事儿,没有什么大惊xiǎo怪的。

    但是,老张把个人爱好跟自己所担任的公职结合起来,把一些所谓的子虚乌有、自欺欺人的理论跟自己工作实际结合起来,搞得自己走上邪路,也把很多人玩儿完。

    有一天,有个道士跟他説,张太守您应该当天子。

    道士説着,拿出一个包着石头的五彩囊,系在老张胳膊肘子的后面。

    道士边系边説,这块石头里有玉玺,待到您登基之后,方可剖石取玺。

    (初,丰好方术,有道士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丰肘,云石中有玉玺。俟得就尊位,方可剖取。)

    显然,这纯属扯谈。

    但是,词典里有“利令智昏”一词。

    面对当一哥的无限风光,老张晕了;面对巧舌如簧的道士,他信以为真。

    于是,他举兵即反。

    (丰信之,遂反。)

    面对咄咄逼人的老彭,和不断恶化的形势,朱浮十分惊惧。他既担心刘秀并不完全了解这边儿的情况,懈怠了敌情,又害怕自己成为老彭的刀下之鬼。

    没办法,他只好一边坚守蓟城,一边再次上书,恳切地要求刘秀速派大军救援。

    朱省长打仗不行,长处在于行政管理和写文章,当年刘秀让他担任自己的秘书,应该是量才使用。

    在这次上书中,朱省长旁征博引,举了先秦时期秦、魏、楚、宋等国之间相互用兵的例子,对刘秀迟迟不派来重兵表示很有意见。

    他説:

    “彭宠反叛、张丰背国,都严重违背君臣之节,我以为陛下一定会放下其他工作,御驾亲征,尽快消灭他们。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陛下听任敌人围城不解救,放任敌人造反不讨伐,臣确实对此不理解。”

    接着,他又拿汉高祖刘邦的圣明神武作比,对刘秀的不作为提出了批评。

    他説:

    “过去,汉高祖圣明神武,天下都安定了,他还居安思危,时常御驾亲征,不敢安居懈怠。现在陛下虽然创建了大业,但是天下还没有安定,陛下反而耽于安逸,不顾及北方边陲的安危,目前这里老百姓惶恐不安,人心离散,如果这儿和三河、冀州等地被叛臣掠取,我们还有什么可以留给后人呢?”

    再接着,他又汇报了一下幽州的形势,强烈要求刘秀尽快救援:

    “连年据守,干部战士都极度疲劳,身上的甲胄生满虮虱也不敢解下,手里的弓弩时刻不敢松弛,上上下下心急如焚,翘首期盼援军搭救,诚恳地希望陛下对我们的老百姓施以保命之恩!”

    朱省长的原文见《后汉书-朱浮传》,大家谁有兴趣可以细看。

    很显然,朱省长的话説的是很重的!

    在中国的政治环境中,面对面批评领导是十分罕见的,而其中,批评皇帝,更是极为罕见。

    除非,这个干部破罐子破摔,像老彭这样对领导失望;要么,就是这个干部脑子进水。

    在刘秀这儿,亲戚像邓晨、李通,心腹如邓禹、冯异,也从来不敢这么做。

    朱省长脑子并没有进水,当然也根本不想胡来。

    他敢于这么做,除了幽州军情确实如此紧急,还因为他长期对刘秀赤胆忠诚,而刘秀也对他彻底信赖,二人建立了极为特殊、密切的关系。

    同时,这跟朱省长一贯骄傲、矜持、锋芒毕露的性格有关。

    君臣关系太好,什么话都好説。

    但是,任凭朱省长连连告急,説话难听,刘秀还是坚持不再派兵。

    刘秀给朱省长回了信,明确表示暂时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刘秀的文才和政治洞察力并不逊于朱浮。他在信中説:

    “往年赤眉军在长安专横跋扈,我估计他们没有粮食的时候肯定会东撤,他们果然来向我投降。我现在估计你那边的反贼,并没有长远打算和完善的谋略,其内部一定会有自相残杀的。现在,军队粮草不足,所以,必须等到秋后再做考虑。”

    刘秀之所以这么做,太忙当然是个原因,而更重要的是,解决幽州问题目前并非他的战略重diǎn。

    那我们就看看刘秀眼下战略重diǎn在哪儿吧。

    有3个,即:一是从西东归的20多万赤眉军,刘秀亲自部署截击并俘虏他们,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二是东边称帝的刘永必须打掉;三是南边他的家乡南阳叛乱频发,等于是后院着火。

    很明显,上面3个战略重diǎn要解决的问题,都是刘秀的心腹大患。

    刘秀认为,彭宠、张丰远在北方边陲,有朱浮、邓隆在那儿抗着,他们闹腾不出来什么大动静。

    换句话説,老彭在渔阳闹腾,比较于刘秀的心腹大患,不过是疽痈之痒。

    再説,那儿还有上谷太守耿况,是一枚沉稳内敛、刚劲有为,关键时候肯定会发挥作用的重要棋子。

    在刘秀的上述3个阶段性战略重diǎn中,我们在前面的章节已经详细介绍了前两个,下面説説第三个。

    这个时候,他的家乡后院起火,而且火还很大,他觉得必须自己亲自出马,才能把火给灭了。

    了解了这个情况,大家就会理解为什么朱浮一再大声叫喊,刘秀仍然迟迟难以对渔阳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