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赤眉。

    赤眉继续西进,来到高陵(今属陕西)县时,刚刚逃出长安的王匡、张卬等人率军前来投降。

    王、张实在走投无路,满怀对刘玄的恼恨,决心借赤眉之手打刘玄。

    樊崇等很高兴地接受了王匡、张卬。他们认为,这样不光壮大了自己的力量,王、张对长安熟悉,也好带路。

    大家握手问好,称兄道弟,一起进军长安。

    (赤眉至高陵,匡等迎降之,遂共连兵而进。)

    这时的长安城里,刘玄手里已经没有几个可以干活儿的人了。

    经过“三王叛乱”的折腾,长安的防守已经十分脆弱。同时,由于更始王朝和强盗的长期折磨,老百姓苦

    不堪言,长安的群众基础也已经相当薄弱。

    长安现在很好打。

    赤眉很快打了过来,前锋直抵长安东门。

    刘玄安排李松出城迎敌,自己与赵萌则闭城坚守。

    由于即将发生的战斗没有悬念、也不精彩,大家不要有什么期待。

    我趁双方正在调兵,説一个xiǎo插曲。

    我们前面説过,刘玄的侍中名叫刘恭,是刘盆子的大哥。他过去随樊崇投降刘玄,只是老樊不久跑走了,

    他留在了刘玄身边,被授予式侯、侍中。

    日前,刘恭听説弟弟盆子被赤眉立为皇帝,现在,又听説赤眉大军压境,很怕刘玄找自己的麻烦。

    为了自保,刘恭耍了个很搞笑、但很实用的动作:自称有罪,自己主动戴上刑具,蹲进了诏狱。

    他多少有diǎn儿心计,如果刘玄追究,我算是主动投案;如果没人过问,我也躲躲兵荒。

    在长安,目前大概除了坟墓,就是监狱最安全了。

    刘玄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过问他,只求李松能够杀退赤眉。

    可是,李松向来都不是靠得住的人。他刚出城,就被赤眉一阵猛打,损兵折将2000多人,自己也被活捉。

    (更始守城,使李松出战,败,死者二千余人,赤眉生得松。)

    赤眉抓住李松,如获至宝,一打听,长安的城门校尉李汎正是李松的弟弟,更觉得有戏。

    赤眉派人通知李汎:

    “你要是打开城门,我们保证不杀你哥!”

    (开城门,活汝兄。)

    补充説明,李通、李轶、李松、李汎哥儿几个因为更始王朝开展而权倾一时,是更始最大的既得利益家族

    ,也始终处于各种矛盾的漩涡。

    关于李通,他娶了刘伯姬以后一直追随刘秀身边,是哥儿几个中最早离开更始的,我们稍候再説。

    李轶把坏事做完,想回过头来投奔刘秀未果,被刘秀轻松地玩儿死。

    李松、李汎本事不大,官儿倒不xiǎo。

    但是,李汎认为,更始完蛋在即,最重要的是活命。

    为了哥的命,李汎选择打开城门、欢迎赤眉。

    这样,公元25年9月,赤眉军没费大力气,轻松地进入了长安城。

    赵萌象泄气皮球,立即投降。

    刘玄见大势已去,惊慌失措,顾不得任何人,独自爬上一匹马就要逃命。

    必须跑!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

    他在混乱的人群里夺路而逃,要从长安北面的厨城门跑出去。

    这时的刘玄,身边早就没了侍从、警卫以及阿谀奉承的干部,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大群妃嫔跟在他的后面,当然,谁也撵不上他。

    对于逃命,他并不生疏。

    这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妃嫔们一看撵不上刘玄,不知出于关心、还是戏谑他,在背后大喊:“陛下!下马谢城!”

    刘玄听了,连忙下马,朝长安城拜了拜,又赶紧上马,仓皇逃去。

    (更始即下拜,复上马去。)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1年半之前,刘玄和他的更始军队,在长安居民的帮助下,推翻王莽政权,迁都长安。现在,在长安百姓的

    怨恨中,他很快又被别人赶出了长安。

    郁闷啊!

    刘玄如惊弓之鸟,单骑跑到高陵(今西安高陵),找到自己的部下、右辅都尉严本。

    严本见风使舵,唯恐赤眉怪罪而使自己遭遇不测,就安排重兵监控刘玄。

    他名义上説是要好好保护刘玄,实际上是怕刘玄跑了,自己无法向赤眉交差。

    不仅如此,严本还想瞅个机会,不等赤眉打过来,就把刘玄献上去,争取个主动。

    正在这时,刘恭也辗转来到高陵见刘玄。

    他本来正在长安自己主动蹲监狱,既是作秀,也是表达对刘玄的支持,见刘玄顾不得责问自己逃跑了,就

    从监狱出来,一路步行撵刘玄。

    他能在诏狱自由进出,可见作秀的能耐不一般。

    这时候,赤眉拿下长安,并没有拿住刘玄,觉得不是全胜,就四处发布文告:

    “刘玄如果来投降,就封他长沙王。如果过了20天,再来投降也不接受了。”

    (圣公降者,封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

    刘玄很害怕,觉得自己象做了亏心事儿,感到压力很大。

    想来想去,他觉得身边只有刘恭可用了,就派刘恭为全权代表,跟赤眉洽谈投降事宜。

    其实,投降历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可以洽谈的问题。

    赤眉这边,派出右大司马谢禄为代表,前来高陵受降。

    (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

    公元25年10月,长安长乐宫,赤眉举行受降仪式。被樊崇等把玩着的建世帝刘盆子端坐大堂,赤眉诸将凶

    神恶煞一般站在两旁。

    在谢禄的引导下,刘玄来投降。

    为了表示投降心切、心诚,刘玄着上身,跪拜在地,把皇帝的信物印绶xiǎo心翼翼地献给盆子。

    盆子是典型的玩偶,一言不发,全靠赤眉丞相徐宣张罗各项议程。

    其他赤眉新老干部,个个箭拔弩张,想毁刘玄。

    樊崇自不必説。当年他带着20多个弟兄,大老远跑到洛阳投奔刘玄,碰了一鼻子灰,恼人啊!

    王匡、张卬刚炒了刘玄的鱿鱼,在刘玄的手里死里逃生,自然跟他不共戴天。

    所以,刘玄还没来,赤眉高层就内定要杀他。

    所以,眼下刘玄刚把皇帝信物缴上来,赤眉高干们就给他定死罪,拉到院子里要砍他。

    当然,这都是盆子无法左右的。

    刘恭、谢禄急了,连忙上前为刘玄求情。

    刘恭多少是忠于刘玄的。且不説其它的,他能在刘玄最困难的时候陪在身边,多少説明了他的人品。

    谢禄也认为杀刘玄不妥。不是説过要封刘玄为长沙王了吗?杀降将尚且不武,何况刘玄大xiǎo是个皇帝。

    但是,两人的请求没有得到允许。

    王匡、张卬一起劝説盆子,必须立即杀掉刘玄,不然后患无穷。

    盆子哪能做主,闭口不答。

    刘玄被按计划推搡到庭院里,眼看要受死。

    他哭了(玄含泪趋出)。

    这他妈的人生太能折腾人了!

    3年前我还在到处流浪。投奔绿林军、加入平林兵,我并不想跟谁争什么。

    一来我是随大流,二来我是被人家欺负怕了,三来那正是一种时尚。

    我真的不想跟谁争什么。称帝当一哥也不是我的本意,那是大家逼的。

    当然,当一哥太值得享受了!

    不过,我满打满算才当了2年零8个月,不过瘾啊!就这样把我毁了,不讲理啊!

    关键时刻,刘恭急中生智,追上去对刘玄大声喊道:

    “臣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仍然不能救您的性命,让臣先死,表达一片忠心!”

    (臣诚力极,请得先死。)

    他边説边真的要拔剑自刎。

    一边是行将就木的孤家寡人,一边是刚打胜仗、如日中天的赤眉大军。

    本来稍稍做个姿态就能当皇兄,刘恭则按照自己的做人原则作出了选择。

    我们还是刚刚説的那句话,且不説其它的,刘恭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为刘玄以死求情,多少説明了他的人品

    和骨气。

    无论如何,对赤眉来説,刘恭也是个皇兄。再説,不久前确实説过要封刘玄为王的话。真的在投降仪式上

    杀刘玄,也确实有diǎn不合适。

    樊崇等人看这架势,慌忙拦住刘恭,夺下他手里的剑。

    刘恭态度十分坚决,説,要我不死,必须赦免刘玄。

    樊崇转过身来,装模装样地请示盆子,还是赦免刘玄,封他个畏威侯吧?

    盆子早吓坏了,连忙答应。

    王匡、张卬等恨得要死,恨不得刘玄早死。但是,他们敢跟盆子提意见,不敢不听樊崇的。

    刘恭把原则坚持到底,要求樊崇兑现承诺,封刘玄长沙王。

    樊崇也答应了。

    (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

    不好意思,由于我们赤眉能控制的地盘不多,刘玄你暂时还没有封地,也没有办公室,先等着吧。

    不过刘玄你也别有意见,当初我们哥儿20多人投奔你,你也是让我们碰了一鼻子灰。

    刘玄你还要搞清楚,我们当时那是投奔,你现在是投降!

    接下来,刘玄住进了谢禄的军营,刘恭随侍。

    刘玄看看,赤眉高干中只有谢禄面善,觉得谢禄那儿可能安全一些。

    其实,他并没有识人的能力,不知道现在更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自己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了。

    赤眉拿下长安,开辟了长安混乱的新时代。

    赤眉干部们在外肆无忌惮地抢掠百姓,聚在一起就是摆功争权,个个牛皮哄哄,不可一世。

    京城地区的老百姓苦不堪言。

    老百姓觉得,情愿让刘玄这个窝囊废当一哥,也比赤眉统治好。

    道理很简单,窝囊废当一哥,大不了老百姓不指望他;而强盗流氓当道,老百姓怎能安生!

    在赤眉的折腾下,京城地区的老百姓渐渐念叨起刘玄来:

    刘玄一个人吃喝玩乐,充其量也糟蹋不了多少东西;而赤眉干部个个象饿狼,欲壑难填呵!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

    这真是一个黑色幽默!

    而更幽默的是,由于实在受不了赤眉的糟蹋,京城地区的很多拨儿老百姓密谋把刘玄抢出来,让刘玄官复

    原职。甚至,赤眉的不少基层军官,也有这种念头。

    这时,张卬急了。

    现在不是很好吗?当强盗在哪儿当都是当嘛!

    他知道广大老百姓是反对强盗的,假如刘玄被抢走,一来很可能自己的强盗作不成,二来嘛,刘玄已经是

    自己不共戴天的敌人。

    于是,凭着自己恶毒的经验,张卬找到谢禄,向他建议:

    “现在很多人包括基层军官,都想把刘玄救出去另立旗帜。他们一旦把他救出去,合力反攻我们,我们就

    是死路一条。”

    (今诸营长多欲篡圣公者。一旦失之,合力攻公,自灭之道也。)

    谢禄想想也是,这弄个刘玄在自己手里,的确是个包袱,是个烫手的红芋。

    好了,赤眉占据长安,狂妄和放纵到了极diǎn。

    它不仅看不到自己在思想上、组织上和作风上致命的弱diǎn,而且看不到外部的威胁正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

    赤眉高干们出门就抢东西、回来就内斗,而基层军政干部则没有奋斗目标,也无组织、无纪律,干什么的都

    有,一盘散沙。

    至于怎样加强自身建设,怎样巩固自己,甚至那么多人下一步吃什么,都没有谁去认真地考虑。

    眼看更始就要灭亡、赤眉暴虐无道,长安周边县邑的地方豪强自发地组织老百姓,屯聚起来,抵抗外敌,

    保卫家园。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

    长安地区的豪强直接受害于赤眉,就整天想方设法营救刘玄。

    在长安西边,则是隗嚣、窦融的天下。他们不光动不得惹不得,还要侍机东来。

    而最重要的是,刘秀也已经摆好了对长安的擒拿动作。他本人彻底摆平了河北地区,寇恂控制了河内,冯

    异扼住了孟津咽喉,邓禹占据了河东。

    这样,刘秀和他的这几个徒弟随时都能置长安于死地。

    刘秀的目标很明确:拿下长安是必需的,更始、赤眉无论谁是胜者,都必须统统拿下。

    那我们就直接説刘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