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槿从江夏启程的时候,江夏王妃哭的肝肠寸断,一口一个我苦命的儿啊,怎么每次都是你进京,又骂自己六个儿子不争气。

    江夏世子:“陆修毅不要我们啊呜呜呜。”

    含槿:“娘哎娘哎,不敢再拽了,再拽我这新衫子就该变形了……”

    张昌北案牵连甚广,几乎把永州官场各口一把手查了个遍,换了个遍。永州地处江夏,江夏王萧湛虽已称臣,但在江夏地界隐隐有割据之势,萧越拔张昌北,言外之意很明显,敲山震虎。

    张昌北案发的猝不及防,陆修毅雷厉风行的一番扫荡,江夏王伤筋动骨又哑巴吃黄连,前有谢宥一十万大军,后有叶孤水虎视眈眈,圣上没动他已经很给面子,里外都被掣制,江夏王十分憋屈又无可奈何,见天长吁短叹,他是最后一个称臣的,可他也没想时刻准备着造反好叭?坐地独大也不怪我江夏王啊,谁让我们身处鱼米之乡物资富饶经济发达!

    身边参谋长李驰也颇觉棘手,愁眉苦脸的说,“老大,皇帝老儿这是给我们颜色看看啊!他现在按兵不动,就是坐等您拿个态度!”

    江夏王简直要哭了,“态度?态度个脚丫子噢!这次表忠心都不管用啦!”

    靖惠王,豫章王,庆安王,态度有吧?最后还不是卷着铺盖拖家带口到京城,声色犬马看着舒坦风光,天子眼皮子底下,哪天不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装孙子!我江夏王看的透透的!

    高度自治,手里有粮有枪,小酒一喝呼风唤雨,江夏王想能逍遥几年逍遥几年,能挣扎几年挣扎几年,目前看来这想法要破灭了。

    怎么办?交兵权去京城呗。京城虽繁华,可江夏王我一把年纪了会水土不服啊!

    江夏王愁眉不展,“老伙计,你说说,如今除了交兵权,还有什么法子?”

    听主子问,李驰皱眉想了想,鼓起勇气说,“老大,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江夏王眼睛一亮,“哦?快说快说!”

    李驰沉吟了下,开口,“目前安定局面最直接的手段,献美人。”

    江夏王想了下,一拍大腿,“妙计!”,兴奋完他瞪着李驰,“献谁呀?”

    李驰哭丧着脸,“我也想知道献谁啊!”

    献的这个美人,一定要美的有份量,两人一寻思,江夏地区这几年没听说过有名动南朝的美人啊,听说这族弟口味挑的很,美人……那得比着谢阮君这样的找,准成!

    比着谢阮君找……两人对看一眼,十分泄气。

    放眼南朝,当今也无一个谢阮君。

    李驰咬咬牙,狠狠心,跺跺脚,“老大,献不了有份量的美人,那就献个有份量的!”

    “有份量的?”江夏王没反应过来。

    李驰只好说透,“郡主待字闺中,可堪婚配。”

    江夏王这才反应过来,鼻子差点气歪,就差大嘴巴子呼他!

    把我这宝贝闺女献萧越,你也真敢想!

    江夏王生了六个儿子,老来得女,爱的如珠似宝,要星星也给,要月亮也摘,当年谢家想定亲他都看不上,如今闺女长大,生的花朵似的,他更是看不上这小一辈,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失望,没一个能当女婿。江夏王疼女儿疼的名震天下,连萧越都说,战场上抓这族兄六个儿子不如抓他一个女儿。

    仔细想一想,江夏王有点垂头丧气,当下局势,要么交出枪杆子,要么交出眼珠子。

    李驰分析说,“王爷您慎重想一想,进京和留江夏,您更倾向哪个?”

    江夏王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留江夏。”

    李驰道,“那就只能委屈郡主进京了。”

    听李驰这样说,江夏王揪心的想掉眼泪,“我怎么忍心阿瑾孤身一人留京城?她素来娇蛮任性,后宫争斗不亚于前朝惨烈,她那脑子,去了也是炮灰。”

    李驰道,“我倒觉得郡主进京是好事。第一,您舍不得郡主远嫁,咱们江夏哪个公子能配的上郡主?连我都看不上。第二,圣上正值盛年,文韬武略,相貌堂堂,这是郡主的福气啊。第三,圣上后宫和睦,郡主有您撑腰,去了定无人敢动。”

    江夏王想了想,甚觉有理,只是便宜萧越这小子了,没办法,谁让咱势单力薄呢。

    两人商议定,江夏王忍着心痛委婉写了封信,让使者星夜奔驰到京城,将信送圣上,速去速回!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使者风尘仆仆回来,江夏王赶忙展开圣上的信,只四个字:侄女年幼。

    江夏王哭了。

    这是赤果果的拒绝啊!看来萧越铁了心要自己的枪杆子!

    李驰匆匆赶江夏王府,两个人抱头痛哭好一会,一筹莫展,李驰说圣上写了个侄女年幼,没写汝女年幼,看来圣上还认你这个哥哥,还有回旋余地,想了会儿,李驰吞吞吐吐的说,“圣上……圣上该不是有隐疾罢~”

    圣上受禅登基十五年,只选过一次妃,还是在太清元年,这十几年都没听说后宫进过新人。

    江夏王神色复杂,半是唏嘘半是同情,“江山情重美人轻。哪个君王不想江山肩上重,美人掌上轻?可惜,难兼得。你猜,我这皇帝兄弟有几个妃子?”

    李驰保守的说,“二十个?”

    江夏王摇摇头。

    李驰迟疑,“十五个?”

    江夏王摇头,“努力减。”

    “八个?”

    江夏王摆摆手,“六个。还没本王侍妾多。”

    李驰震惊了,堂堂九五至尊,富有四海,竟然只有六个老婆?

    两人八卦了会,咋么了会,又开始悲伤。

    李驰想了想,说老大莫急,圣上不行,还有太子。江夏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太子不是明年大婚?”

    李驰说,“传言而已,不是还没定下来?我建议郡主立刻进京,一来表诚心,证明王爷确无二心,圣上都知道王爷疼郡主。二来找机会和太子培养感情,尽快落实。”

    江夏王一想,太子不错啊!素有贤名,性格温厚,长的也不赖,听说才华横溢弓马娴熟,太子那可是未来的皇帝,阿瑾出生时喜鹊在门口树枝叫了三天,何尝不是预示将来的富贵?嗯,太子年纪也和阿瑾相仿,不错不错。

    这样一琢磨,江夏王眉开眼笑,李驰看王爷心动,趁热打铁,“咱们也托人多活动,务必将这亲事定下来。另外,为了稳妥起见,这事儿还不知何时定下来,我建议将一部分兵马交上去,以表诚心。”

    听说交兵马,江夏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没武装没安全感啊!李驰开导主子,“咱们交一部分马上要退掉的,不会伤筋动骨,并告诉圣上正清点整合,此乃缓兵之计也。”

    江夏王肉疼了会,同意了。心想李驰说得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交兵马表诚心吧,不然照萧越的雷霆手段,三个月都能打下前朝万里江山,更别提一个小小的江夏,要是不小心惹的龙颜大怒挥师进攻,那这一家老小命都保不住。谢宥一打过来还好,听说他军法严明不伤百姓,叶孤水他可是见识过,和陆修毅一样不要脸,打仗连辎重后勤都不带,打到哪儿吃到哪儿,行过之地寸草不生。

    江夏王是个仁爱的王,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两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最后商议定由李驰亲自送郡主进京,并多方活动,尽快搭上容贵嫔的线,定下来婚事。

    江夏王妃愁眉苦脸的对闺女说,“儿啊,让你进京迫不得已,你莫怪你父王。”

    含槿当时正抱着半个西瓜挖着吃,戏本子看的津津有味,听母妃说,嘴里应着,心想给皇帝当小老婆也没什么,男人嘛,吹了灯都一样,不过能让灵璧那个臭丫头片子叫来请安想想就爽。

    江夏王妃说,“儿啊,太子虽沉默寡言,闷葫芦似的,但生的不错,又才艺双全。你父王让你进京,也是希望你们能培养出感情,那样我们也不会太难受……”说着又开始呜呜咽咽。

    等等,太子???

    含槿刚挖的一口西瓜没拿稳,眼睁睁看它掉身上,将浅绿色襦裙濡湿一片。

    “太子哥哥不是快要订婚?你们这是要我去挖墙脚?”含槿一脸懵。

    江夏王妃呸呸呸,“什么挖墙脚?太子不是还没定下来,公平竞争,能者上位。你若是能成太子妃,你父王也不用愁的晚上睡不着觉啦……”

    含槿在原地凌乱了会儿,她母妃还在絮絮叨叨,她父王议事完回来,坐下来唉声叹气,说宝宝啊,你要不想去,父王再想想办法。

    江夏当前形势含槿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张以未等人因为家里出事,多多少少受了牵扯,自己最近找人喝酒都凑不齐以前的半桌,十分惆怅。

    含槿认真的的想了想,追太子,任务颇艰巨,追自己不喜欢的人,任务更艰巨。

    江夏王妃神神秘秘拿出来一封信塞女儿手里,“母妃有个手帕交,如今在山上清修,你到了京城,若无头绪,可找她学习学习经验。”

    含槿:“……”

    于是含槿就进京了。

    然而进宫多半月,她都没见到太子哥哥的影儿,倒是听说了另一件大事,敏行要去和亲了。

    她觉得有点愧疚,敏行替她挡了一枪。王室中适龄郡主公主少,父王上次从京城回来一直不安,生怕圣上封了她做公主,而如今最合适去和亲的,非江夏郡主莫属。她觉得就是嫁太子做侍妾也比去和亲好一万倍。

    母妃和谢家沾亲带故,从宫里出来她便去了谢府,没想到碰见了萧杭之。

    为何会对他动心?含槿后来怎么想也没想明白。她以前见过他很多次,撸起袖子喝酒划拳很多次,斗鸡走狗很多次,勾肩搭背很多次,她见过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见过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见过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偏偏没见过他情深意重的样子。

    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某一眼看过去,她想落荒而逃。

    萧杭之正捧了自己写的酸诗讨好的给谢苇一看。

    谢苇一磕着瓜子瞅了眼,瞅到那句体态丰盈玉不如,怒不可遏,一把抓过来揉成团,“你敢骂我胖!”

    萧杭之一脸懵,慌忙解释,“不,不,我是说你温润如玉,皮肤白皙……”

    谢苇一:“滚!!!”

    含槿想,她心动的时候便是她心碎的时候。

    她觉得父王母妃交给她的任务她完成不了了,可她还得硬着头皮上。

    晚上含槿和萧杭之去酒楼找灵璧,一路上萧杭之蔫蔫的,忽然哀嚎一声,“追姑娘好!难!啊!”

    含槿边掀帘子看马车外面繁华边凉凉问他,“你如何追的?”

    萧杭之回忆了下,扳着指头一一道来。

    “我送了她一只蝈蝈,她嫌晚上吵,她身边那胖丫头一脚踩死了。”

    “我送了她一盒粉,她追着我打了三条街,说过敏。”

    “我邀请她去相国寺逛庙会,她骂我狼子野心,臭流氓。”

    “我请她去听戏,那折子戏有一段讲她叔叔战死沙场,哭的她泪眼汪汪,半个月没理我。”

    ……

    含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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