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基本上没有行人了,附近一幢建筑也没有,四周空旷旷的,除了两旁深可及膝的杂草,那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不,应当说还是有人的。

    萧别离刻意地走到这个地方,前方已经没有路,市区的开发到此为止,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这里才会被开发,居民会多起来。

    这里没有路灯,没有别的灯光,天上只有一笼斜月,夜沉沉的,这个时候,敢在这个地方呆的人,一千个人里面,半个也没有。

    萧别离摸出一支烟,点起火,深深吸了一口。

    他当然不是随随便便走到这里耍酷,而是在耐心的等着。比起耐心,黑暗中的那个人又怎么会比得上他。

    一根烟抽了半截,那个人终于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沙、沙、沙。

    那人走路的声音就像蜥蜴在爬动。这个人光是看那蒙蒙的影子,便感觉非常高大、壮实。而一身酷黑色的打扮,再加上黑色的眼罩,便活脱脱一副夜行人的模样了。气息对于寻常人来说非常压抑,甚至有点恐怖。

    但站在他面前抽烟的,却是萧别离!

    那人藏在眼罩下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发光,像是黑夜中觅食的猛兽,杀气很明显在这人身上显现,若不是杀过人,是不会有这种气息的。

    烟已经抽完了,但那人即不说话也不走动,只是像猛兽一样盯着萧别离。

    “我以为你会动手了……”

    曲指一弹,烟头划了道弧线飞出去。

    黑暗中那人上身似乎动了动,喉咙低咕一声,似乎想要发出声来。萧别离显然感觉到这一刻他的精神崩得无比之紧,全身蓄满爆发力,就像下一刻就要扑向猎物的猛兽。

    可萧别离却不是猎物,反而像专门对付猛兽的猎人。他的从容淡定和那人的紧张蓄势完全形成对比。

    “玄冥。”

    萧别离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我要杀你,只须一根手指头。”

    黑夜中,萧别离已经闻到了玄冥急促地呼吸声。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吗?”

    ……

    像是沉默了许久,玄冥才终于开口,“为什么?”

    嘶哑的声音像是嗓子出了问题。

    “因为你对我还有用。”

    玄冥沉默了。

    良久。“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告诉我那人的形踪。”

    萧别离眸光一闪,全身气息斗发,磅薄的气压毫无征兆的罩向了玄冥。一霎那间,玄冥双肩一沉,全身大汗淋漓,在这股压力下,无论他怎么顽抗,都不得不弯下膝盖,屈服在地。

    就算他是离花组织排行第一的杀手,就算他是世俗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玄冥,却根本无法匹敌萧别离的气势。

    所谓的第一杀手,在萧别离面前,就像蚂蚁一般。

    “我已经饶了你三次,如果你不想死,你只有一条路,服从,才能苟延残息。”

    曾经的玄冥是何等的骄傲,杀手界排名第一,所有的任务从无失手,但是自从接到对付嘉宝的任务,他就再也没有成功过。

    萧别离简直将他所有的自信和骄傲从容的击得粉碎。枯草落叶,在他手里,全都是杀人的利器。对于世俗中人来说,他简直就是bug一般的存在。武功、内力,这些只在武侠里出现的东西,竟活生生让他见到了。他亲眼见到,他是怎么用一根稻草射穿离花组织第二、第三杀手的头颅。在四五十个人的围攻下,只是平推了一下手掌,挡者无不像土盆瓦狗一样飞了出去。从此以后,萧别离就成了他的心魔,他怕得要死,恨得要命,却又死死的遵从着杀手界的规则,任务不成功,便成仁。

    这些天,他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萧别离呆在嘉宝身边一天,任何杀手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离花组织算是彻底完了。当初接下这高达一亿美金的任务时,甚至还嗤笑了一下,杀个平淡无奇的女人,十万美金就足够了,哪还用得上一亿,殊不知,正是这一亿美金的诱惑,离花组织,已经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我……我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怕得要死,这个人可怕,那从未露面的雇主同样秘必可怕,说不定他们就是同类人,超乎世俗间的存在。

    “看来,你是要逼我杀了你。”

    萧别离微微催动气势,玄冥整个人便都佝偻了起来,他双目紧紧凸出,眼球布满血丝,五爪插在泥地里,死命的捏着泥土,浑身就像筛糠一样打着摆子。感觉如同身在地狱,随时都有被这股气势辗碎的可能。

    “我……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杀了我……”

    萧别离当然知道他不可能知道那人的形踪,就像他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呆在嘉宝身边,谁又能找得到他。

    对头就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指挥者,做着无数的小动作,跟踪、刺杀,甚至动用了枪械,他就像一只遥控器,控制着世界各个角落的杀手从四面八方涌向萧别离。

    任务的性质注定了萧别离在明,对方在暗。他可以很从容的布置,而萧别离只能被动的防守。杀手只是小道,真正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他真正的计划是什么。像他们这种逆天存在的人,要控制某些势力,甚至某个国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到目前为止,萧别离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只要那人一出现,萧别离就能感应得到。但除非那人自动跳出来,否则没有人能迫他出来。他在哪里,有什么弱点,武功进展到了何种境界,萧别离全然不知。就像一开始他也不知道萧别离的深浅一样,杀手只是试探,真正的交锋还远远没有到来。

    虽然知道玄冥不可能知道那人的形踪,但萧别离真正想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次来的,都是哪些组织的人。”

    “你知道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开口,如果你想试试,我也不介意用用。”

    在萧别离的气机迫夺下,玄冥艰难的喘着气,几乎无法再支持下去。他明知道遇上萧别离就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是杀手的尊严,或者说规则的制约,让他不得不一次次挺而走险。今天他本来有一个机会,萧别离送童雪许莹进酒店的时候,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萧别离牵着鼻子带到这里来。

    他又怎能明白武功到了萧别离这种级别,在一定的范围里是可以用精神力潜意识改变别人想法的。

    他所见到的手段,也只不过是萧别离的皮毛罢了。他又怎能知道,剑心通明,一剑斩断流水的可怖之处。

    当萧别离收敛气息的时候,他就是普普通通的,任何人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同之处,所以黑暗中的玄冥才像豹子一样盯着他,但他气机只是稍微发了发,形势就完全掉转了。玄冥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对方却成了高高在上的猎人。

    懂武功的人,可怕、可怖!

    所以这个时候,什么杀手的尊严全都抛到脑后,说真的,他不想死,死在这样的人手里,实在不甘、憋屈!

    “樱花,是樱花……听说,是那人调教出来的弟子。”

    艰难的说完这句话,玄冥就像大病了一场一样虚弱。而正是因为这句话,那压在身上可怖至极的气压便完全消失了。

    萧别离斜斜站在那里,就像先前来的那样,已经变得普普通通了。

    “难怪,会催心掌。”

    萧别离重新将双手插在裤兜,扫了玄冥一眼,“你起来罢,现在你回去,想必是死路一条。不如跟着我,我罩你。”

    “你……你真的愿意收我?”

    玄冥吃了一惊,抬头望着萧别离。要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等于就是背叛了那人,回去自然是死路一条,今后除了四处逃亡,无路可走。

    “起来罢,我身边正好缺个打杂跑腿的,如果你没有异心,我可以保你不死,而且还可以学到我的武功。”

    玄冥对于萧别离来说,跟蚂蚁差不多,但普通人对于玄冥来说,又何尝不是蚂蚁一样。保护嘉宝,面对层出不穷的杀手,总不能全都要萧别离出手,要知道高手也是爱面子的,一些渣渣角色,萧别离用稻草就能杀了,但就是动根稻草也要费精神的好不。那人既然能调教弟子,调遣杀手,其实萧别离又何尝不能呢!而在这样的高手面前,根本不怕你玩花样耍心机,一根手指就可以辗压一切。用得好就用,用不好,随时灭了就是。

    这一刻对于玄冥是震惊莫名的,能学到这等人的武功?对于一个杀手而言,那是何等的机缘,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让他跪舔萧别离,只要能学个三招两式,他也愿意。

    “不过,先得看你的表现,表现好,自然什么都好说,要是表现不好,让我失望,那就只能呵呵呵了。”

    玄冥趴了下来,如同仆从一般,满怀敬畏的匍匐在地,“我愿意从今以后对您效忠,就像奴仆一样听候您的差遣。”

    萧别离点了点头,“那好,今天晚上,你去守嘉宝的别墅。”

    “遵命,主人。”

    玄冥将离花组织第一杀手的荣耀全都抛却一空,只剩下敬畏和跪舔,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像狗一样活着,要么像蚂蚁一样被人踩死。他也知道今晚对他而言只是个小小的考验,他决不相信萧别离让他去守嘉宝的别野就能借机杀了嘉宝,他对这种bug的存在,实在太恐怖,太害怕,如今能有一个机会留在这种人身边,那又还有什么不能抛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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