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耸肩不作答这个问题很无聊。向前走到湖泊我弯腰掬水抹了一把脸。平静清澈的湖面倒映着我的样子眉若细柳唇若樱到底是沈琦瑾的女儿啊虽没她那么漂亮但也算是个美人胚子。

    说起来我曾不小心把展遥推进这个湖那时他还不会游泳我差点就吓傻了连忙跳下去救他却忘了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够。后来展遥溺水昏迷而我也患上重感冒他花了两天便醒来可我依然烧躺在床上。直到五天后我痊愈可以活动了他也已经学会了游泳。当时他看了我半天只挤出一句“以后我们一起去玩水也没关系了。”

    “呵呵。”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清涣听见笑声便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先是一阵惊愕尔后慢慢平静温柔至极“姐你哭了。”

    “呵我知道。”

    “真那么想他的话那时为什么不留住他?”清涣轻声询问“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留住哥的。在展府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哥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我笑着擦掉泪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想他啊。”

    “姐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清涣的眼神柔若水轻若云淡淡道“世界上不可能有一个人无时无刻地陪着另一个人两个人就是两个人是不可能变成一个人的。人总是要分离的不是吗?”

    擦净眼泪我歪着脑袋注视他“这种想法很孤独啊。”

    “也许吧。”

    十四岁那年展遥离开了我。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即使回来那个人也不会再是展遥。忽然觉得将军府空荡了许多可能我心里比我以为的更在乎他。

    然后我度过了最没有波澜最为安详也最空洞的五年。在这五年就是清涣跟我一起上于路的课还有时常和我练练武除此之外我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沈琦瑾。这五年也是展家最为平静的五年。

    我十九岁的那一年似乎有什么苏醒了不可阻止命运的齿轮又开始了它的转动。

    暖风和熏阳光普照。

    抬头仰望蓝天湛蓝、透亮好像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样。仿佛说话的声音能碰到蓝天伸出手来也能摸到蓝天。我就那样仰着脑袋久久不忍移开视线。

    “怎么?玥儿很无聊吗?”于路捋着白胡须笑呵呵地看着我“看来玥儿实在是不喜欢钓鱼啊。”

    我看看他再看看手里的鱼竿说到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钓鱼那全是因为于路的提议。话说今天一早他来给我跟清涣上课的时候突然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来展府教我们。所以这最后的一堂课他要教我们一样东西那就是——耐心。

    “也不算很无聊这样坐着赏赏风景吹吹凉风也是很舒服的。”我偏过头对于路笑笑“先生你不要跟我讲话会把快到手的鱼儿给吓跑的。”

    眨眼间清涣已经钓起了一条他听见于路和我的对话温文地开口道:“先生你别看姐姐那没精打采的样子虽然她的头是抬着在看天其实她的身体一点都没动就是为了不惊扰湖里的鱼。姐姐赏景是为了放松全身让周围的空气趋于平缓不因为有人的存在而变得紧绷对周遭的环境气氛动物是很敏感的。”

    我愣了愣没想到清涣他观察分析得很正确啊我的确是为了引鱼上钩才放松全身的赞赏地对他一笑我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鱼竿上。

    于路收起笑脸点头打量了清涣几眼叹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展将军的几个儿女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啊。”

    我笑眯眯地转头“先生过奖了。”说话间我眸光一闪双手上拉果然钓到了一条鱼。于路看了后不住抚须“呵呵这下子我真相信你的注意力都放在鱼身上了在跟我讲话的时候都能瞬间察觉玥儿很不赖啊。”

    我笑笑把鱼放入鱼桶里。咦?我皱眉“清涣你刚刚钓到的那条鱼呢?”

    “我把它放生了。”清涣开口解释“先生今天只是要培养我们的耐心只要能钓到鱼就好了所以我把它放了毕竟是一条生命。”

    这小子的善良又在作祟了唉算了随他去。

    忽见远处走来一个丫鬟我望过去原来是钟沁那边的人她走上前福身问安“小姐二少爷于丞相。”

    我抬手示意免礼只听她对清涣说道:“二少爷二夫人有事叫你要你立刻过去。”

    清涣点头对于路和我行了个礼“姐先生那清涣先走一步了。”

    清涣走后我继续闲闲坐在一边钓鱼安静了好一会儿于路突然叹道:“清涣他太过于善良了从来不舍得伤害别人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好。”

    我转动眼珠子望向于路他又叹气“我从没教过这样的学生那样纯的人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该说他多情还是无情呢?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总觉得和玥儿你有一点儿像。”

    我眨眼一笑“哥也说过类似的话呢说我和清涣蛮像的。”

    “遥儿啊”于路似乎在回忆些什么神色蒙眬“说起来遥儿都走了五年了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摇头“我也不怎么清楚。”

    “玥儿”于路正了正色目光莫测地注视我“其实在你们兄妹三人中为师最赞赏最看好的是你啊。清涣自是不必说他太善良狠辣不足。遥儿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只可惜韧性不够也不怎么会隐忍还是太年轻。只有玥儿你是为师最欣赏的才华十足却又相当内敛绝对适合官场。若玥儿你身为男子假以时日必定能权倾朝野。”

    我转回望于路咧嘴一笑“先生你很看得起我啊。其实我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比如说哥哥你印象中的他只有十四岁那样的年龄怎么可能有多丰富的阅历?最重要的是哥哥他从未经历过什么磨砺若是再给他些时日必定会越我的。”

    “你别忘了你也和他同年。”于路目中精光闪烁“这样的为人作风一般人即使再活个五十年也不一定有。哪怕是我在三十岁前还是锋芒毕露的所以玥儿有时候为师真的觉得你的才能太过可怕了。”

    我微笑摇头“先生即使是清涣也不见得比我差他只是太善良太淡泊没有找到值得他执着的东西或事情否则必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呵呵玥儿的那双眼睛很亮啊。”

    “毕竟他们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弟弟我总会多点儿关心的。”

    “唉每次看到你为师总是忍不住叹息老天为什么会把你生为女儿身?”于路站了起来背手而站语气神态充满惋惜“当今的朝廷中人才实在是不多了官官相护贪赃枉法依老夫看这朝廷也是时候换换血了。”

    “问题的确是有的但有些时候换个方面想想也行啊”我又钓上一条鱼把鱼放入鱼桶后再次把带着饵的鱼钩抛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只是要看当权者怎么用了。打个比方一场赛马比赛中某人的上中下三匹马都逊于另一人上中下三匹马此时若想赢也只有换一换这马的用处了。”

    转眼瞥到于路兴致勃勃的目光我莞尔一笑“以自己的下等马对上敌手的上等马以中等马对下等马再以上等马对中等马这样就可以了。”

    “好!”于路点头“妙计!”

    “朝廷也是一样一些没用的官员可以将他们当作下等马用作炮灰以儆效尤心眼黑些的则能让他们办些见不得光的事……所以玥儿觉得没有无长处的人只看你是否用对了地方而已。”

    “玥儿”于路沉默许久后突兀地开口表情严肃“你甘心吗?”

    什么?我抓着鱼竿的双手本是一动不动的可听了这句话后骤然一抖没听错什么吧?内心很快就平静下来我望了眼清透的湖泊刚刚的那一动必定吓跑了不少鱼手上没闲着我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师父你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女儿身你注定无法施展才华你注定要依附一个男人生活即使是我的得意门生即使是展将军的女儿你最多是寻一门好点儿的亲事然后一生埋没。”

    看着于路凝重的神色我意外地挑眉没想到他会和我说这话嗯要怎么回答才好呢?不能失礼又要得体“先生即使我是男孩子我也没想过要参加科举或是去做官什么的在玥儿眼里最重要的并非权力。还有施展才华那种事若非跟着好的主上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先生不用替我觉得惋惜。”这样应该还可以吧?

    于路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看似乎想验证我说的到底是实话还是在骗他可我这句话还千真万确是实话所以我很是坦然地朝他笑笑继续钓我的鱼。

    空气中静谧得带些诡异许久于路叹气“可为师实在不舍得你就这样被埋没啊玥儿你也已经十九岁了。”

    于路到底想说什么?我抿唇从清涣离开之后他就好像若有似无地把我往某个话题上引听他讲到这里看来答案快出来了我静静坐着静静地望向他终于于路感叹“十九岁是要嫁人的年纪了玥儿九王爷沈墨翎的为人老夫一向清楚这么多年看来老夫觉得墨翎这孩子最适合你啊。若是嫁给他你的才华尽可施展墨翎有这个肚量。”

    啊?我握着鱼竿的手又是一抖有没有搞错啊我哭笑不得“先生你这是想替玥儿做媒吗?而且还是替玥儿和王爷牵红线?”

    “玥儿墨翎大你五岁年纪上很配虽说他已纳了两个侧妃可正室的位子一直空着你现在嫁过去正好啊。”

    不是吧这狐狸还真改行当“媒婆”了?不要吓我啊拍拍胸我无奈地笑“先生那沈墨翎我根本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别说连见都没见过我连他是谁都没听过。”

    于路正着脸色看我“玥儿你不相信为师的话吗?”

    不是吧?难不成于路还要强迫我接受?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先生”我为难地咬唇“我真的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现在还没想过嫁人……不过先生这么说了玥儿一定会好好想想。”

    沉默于路点头“我是太急了那也好你再好好想想。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教你们以后怕也不能常见面了。虽说我不再来展府可我是你和清涣的老师若有什么问题想问为师大可来为师的府邸里找人不用跟我见外。”

    “谢谢玥儿心里有数。”

    目送着于路的离开我深深吐了口气对于于路是不能全说谎的做了他十四年的弟子这一点我相当清楚。我叫他狐狸也不是没道理的于路的眼睛很尖很利对方神色中稍有不对就会被他看出来。一旦让他觉得蹊跷了于路就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个明白然后抽丝剥茧找出症结解决问题。虽只算是心里想的一部分可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毕竟也算是实话了。

    转身去收拾鱼竿鱼桶我忍不住叹气于路他今天真的是急躁了点急躁得让我想忽视都不成。建议我嫁过去他是想替沈墨翎拉拢展翼翔吗?不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于路不再来展府上课恐怕不单因为是没什么可教的也许是因为他一下子变忙了甚至忙到没有时间来了。

    那么又有什么事可以让他那么操心呢?再把他今天的反常一起考虑进去闭上眼答案呼之欲出或许我该去找展翼翔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