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不够滑,菜不够嫩,米不够饱满,汤不够鲜。荣华只是各尝了一口便放下竹箸。说起这一套餐具还是来风备好了给那些跟在后面的人带在身上的呢?

    荣华打开窗轩,托着腮帮往下看去,从高处看那两列灯笼,更显壮观,仿佛看到了上元节,那些宫里的人在护城河放的河灯,放眼过去,皆是点点灯光,照亮了整条护城河,当然这是照亮了整条街。

    荣华感叹她运气好了一回居然撞上了那话本上的情节——恶霸调戏美人的事,只是她不是那英雄救美的英雄,只是她也没想到那救美的英雄她认识,还就在她旁边。

    “住手!”

    荣华手上动作一顿,窗轩卡在一半没有合上。

    这声音一出,荣华一惊,秉着不吃了浪费的白大人也一惊,恶霸一惊,被调戏的美人一惊,围着看戏的或幸灾乐祸或看好戏或同情的百姓一惊。

    荣华没想到荣慎就在她旁边的隔间,不过想来也大有可能,这白县也就这么一家过得去的酒楼。

    荣华起身开门,对上守在门口的人,那人也听出了那是自家三殿下的声音。

    “叫上人。”

    荣华甩下一句,便到旁边敲门。

    许章他们正不知道怎么办?没想到三殿下会出头。这又有人敲门,他们想难道那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明州起来打开隔间的门,眼里闪过讶异,“十一殿下?”

    荣华直接越过明州,荣慎看到荣华也很诧异,“煜苧,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兄长想要干什么?”

    荣慎拉着荣华从窗那探出头往下看,“你看看,我就说那个白大人根本不行!居然出现这种欺压百姓的事,还是在我们眼皮底下,还不知道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得多猖狂呢?”

    “公子,姑娘,危险。”

    荣华转头看了眼许章,头一歪,说出话却是没有面上那般无所谓,“为什么不拦着三殿下?”

    面对荣华的质问,许章低着头,一言不发。

    反而是荣慎一脸不愉地看着荣华,“煜苧,你说什么?”

    荣华说:“兄长,煜苧这是在帮你。”

    荣慎的手慢慢放开,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但还是一甩广袖,率先出了隔间。

    两位主子在场都没有人敢管,只得赶紧跟上荣慎。

    荣华唤住梁芳,“梁大人。”

    梁金以为荣华叫的是他,转头却看到荣华只瞥了眼梁芳便垂下眼。

    梁芳停住,略有些诧异,不知道荣华叫住他干吗,在其他人探究的眼光中问荣华:“姑娘有何吩咐?”

    荣华低头勾起广袖上的丝线,像是聊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梁大人知道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吧?”

    梁芳听了,微微一默,缓缓地一拱手,“臣知道。”

    荣华放下衣袖,抬脚先出了隔间。

    这慢了一步的功夫就撞上了白大人他们。

    “姑娘,这真是有缘那!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您……”

    荣华眼都没抬,掠过几人过去了。

    笑得一脸谄媚的白大人顿时尴尬极了,堆起的肥肉揉成一团,似笑像哭的,腰弯着僵在那,人家也不看一眼。

    白大人看得人都走远了,才伸直腰板,往后瞪了几眼后面的人,低声呵斥:“你们这些没用的人!”

    然后整整衣领,急冲冲地跑上去想要追上荣华。

    果然不出荣华所料,荣慎还是和恶霸纠缠上。

    荣华舌尖抵着腔壁,暗骂:蠢货!也不知道骂谁。

    荣慎出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她荣华是身份高贵,可是生在皇家谁不是高高在上的,可恨她不给他面子,在他人面前落了他的脸面。

    因着这件事,荣慎顿时没了英雄救美的心情,正准备离开回去,偏偏这个恶霸不怕死地凑过来。

    “你你,给老子站住!刚刚那么嚣张,敢叫老子住手,怎么现在就怂包了?”

    恶霸迈着外八,张着膀子,气势汹汹地拦住了荣慎的路。

    荣慎一皱眉,伸手一拨,不想理会这人。可是这动作看在恶霸眼里就是害怕了。于是恶霸笑得狰狞,“害怕了?想过去?叫老子声爷爷来听听!”

    说着恶霸自个笑出声来,笑得猖狂。周围的百姓同情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却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

    被调戏的小美人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荣慎,双肩微微颤抖。

    “爷爷”两字激怒了荣慎,放肆!一个街头赖皮也敢让他叫他“爷爷”?也不怕诛了九族?

    后面到的荣华恰好听到恶霸的话,脸上的随意顿时没了,她现在不准备出手整治一下,不代表荣氏皇族的尊严允许一丝一毫的诋毁侮辱!

    荣慎对着身后的许章说:“我不想再听这样的话。”

    许章一屈膝,“遵命。”

    剑出销,收回。不过转眼间,人头落地,现场一片慌乱。

    高声尖叫后,那些百姓抱成一团,却不肯离开。

    落地的人头死不瞑目。

    荣慎转身看向荣华,“走吧。”

    荣华抬脚,一不小心沾上滴血,她抬起脚瞧了瞧,云锦一染上血瞬间一晕开,荣华笑了笑,“妆花云锦,说是寸锦寸金都不为过,浪费了。”

    荣慎眉梢舒展,“你若喜欢,我那里也有些回去给你。”

    荣华抬头摆摆手,“算了,红司衣的,你给红司衣恐怕也不愿再织了,再织下去,恐怕真的眼瞎了。”

    “囤着,抱着玩也可以。”

    荣华一笑,跟着荣慎离开了云来楼门口。

    那寸锦寸金的云锦,也就这些皇族不当玩意地玩着,瞧着上京那个人家的云锦不都是供着的。红司衣,正五品女官,也就这些皇族使唤得起。

    亮堂的书房,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褐色长袍,印堂微黯。

    中年男子喘着粗气,短须一晃一晃的,“什么?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一贼眉鼠眼的灰衣小矮子弯着腰显得更矮小了,一张尖尖的脸皱在一起,眼缝眯起,一脸为难地说:“诶哟小的大老爷啊!小的可不敢骗您,这白县谁不知道您钱老爷的威名啊?”

    “那漕运的曹大哥说了,那外来人杀了他的兄弟他可不敢再出船了!”

    狗屁兄弟!不过是借着漕运名头混日子的无赖!这曹无赖也想来讹他?

    “要多少?”

    钱老爷脸色不好看,盯着小矮子语气冲冲地问。

    小矮子讨好地笑了笑,“果然是钱老爷最懂曹大哥的心思啊!”

    说着,小矮子比划了一个数。

    “不可以!”

    小矮子脸皮顿时一耷拉,“钱老爷这就不对了,如今白县不知道从哪来了这么的一帮人,曹大哥又是帮着干那种事,不过是这个数目,您就不愿了,那曹大哥那边小的也不好去说啊!”

    钱老爷嘴唇黑紫黑紫的,眼球突出,“你龟孙子敢给我再说一遍试试!这个数目?两成的货还不如叫他去抢!”

    小矮子也不怕,笑眯眯地继续说:“诶呀钱老爷这就是您的错了,您想想,等那些人走了,那个钱还不是又和现在一样了,反正那时您说的算。恐怕到时曹大哥也得看着您的脸色做事了。小的就是个传话的,也不偏帮谁,大家拍拍手一起赚钱才是正道吗!”

    “让我再想想。”

    “钱老爷啊,这耽搁一会的时辰损失可就大了,您可得想快点哟!”

    钱老爷听得心里烦躁,摆摆手让小矮子赶紧走。

    这两成的货他是万万舍不得,最可恨的就是那贪心不足的曹无赖,还有那些不知从哪来的多管闲事的碍事家伙!

    钱老爷忽然想起白大人跟他说过有什么大人物要来白县,难道就是那些人?难怪出了人命白大人也不管。看来,他得去会一会那所谓的大人物了。

    白大人吓傻了,那红汪汪的血吓得他腿都软了。

    眼见的公子和姑娘都走了,他赶紧吩咐下面的人收拾干净当做除了个祸害,就回家要自家婆娘的抱抱亲亲了,简直太可怕了!

    “今日多谢了。”

    荣华微微偏头看着那轮明月,手上提着大红灯笼,“兄长没有错。”

    “但是我还是会这样。”若是可以重来。

    荣华微微摩挲着手上握住的木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如此还请煜苧当作没看见。”

    荣华没有说话,看着手中的大红灯笼一晃一晃,幅度不大。荣慎也侧过脸看着荣华,半晌收回眼,一时静默。

    后面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的人看得着急,却不敢上前,只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跟着。

    直到到了落脚的院子,荣华往自己厢房那边走去时,荣华将大红灯笼往荣慎手里一塞,“事已至此,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不过,荣氏一族威不可侵。”

    说完,荣华转身离开。

    荣慎拿着大红灯笼站了好一会,他才对一直候在身后的梁芳他们说:“你们随我过来。”

    “是。”

    刚一回到厢房,荣华就将来风赶了出去。她眼神不虞,若是因为这事暴露了身份,误了她的事,她不介意现在就解决荣慎。

    荣慎愚昧得不像是从皇室里出来的,那个泥痞子也是蠢到家了。

    荣华深深地吸了口气,只希望这世上愚蠢的人再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