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炭火足,方才画好的画没一会儿墨迹便干了。

    刘德妃看见赫玉儿兴致勃勃双眼好奇的模样,微微一笑,吩咐珠盈姑姑将其他的画拿出来。

    只见珠盈姑姑走到一个精致的盒子前,打开层层叠叠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在每层取出一张张比寻常画纸要薄一些地画,然后捧着那些画走到了一旁赫玉儿早就注意到但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个架子旁。

    那架子说起来很简单,上部不过是一个字型的架子,下面的支撑则雕绘着精巧繁复的花纹。

    “咦,那是做什么的?”看到珠盈姑姑将画端到架子旁,赫玉儿好奇地出声询问。

    “别急,你待看就是了。”刘德妃轻轻伸手,拦住了赫玉儿欲走向架子的身子,冲珠盈点了点头,“开始吧。”

    随着刘德妃话音落下,内室的烛火突然熄灭,眼前猛地一下黑了起来。

    接着,就看到了有淡淡的光亮盈盈亮起。

    是方才那个型架的方向。

    随着那微弱光线看去,只见那型架上似乎被蒙了一层轻纱,而那淡淡的光源就在那层轻纱之后,微弱却又唯美,只一团照亮型架中心部位。

    接着赫玉儿所看到的美景,让她不知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

    满室昏暗,只有微弱的光吸引着人的注目。

    那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柔和而淡雅的光芒,即使隔着轻纱亦美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可接下来,赫玉儿才知道,夜明珠……不过是为了让这画更美而已。

    那空白的,只有夜明珠柔美光芒的形架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儿。

    赫玉儿不知它是如何出现的,仿若一个眨眼它便凭空出现,弱小的,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了枝头。

    接着,吗花骨朵儿慢慢地长大,缓缓地绽放出它的光华,从那幼小的花瓣里,一片片,一层层地绽放开来。

    仿佛时光的魔法,缩短了日夜,在这昏暗的,温暖的室内,让人欣赏到了一季花开。

    最后,那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如今却绽放着一朵花开正艳的寒梅。傲然挺立在枝头,不若方才那花骨朵儿柔弱、娇颤的样子。

    傲骨寒梅,伫立风雪。

    突然,漆黑的内室亮了起来,像是魔法结束,那原本茕茕孑立的花也消失在了亮光里。

    被突如其来的亮光一下刺激,赫玉儿忍不住微微抬手遮住那光亮,而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一直忘了呼吸。

    “如何?”

    直到刘德妃的声音响起,赫玉儿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天元节上要表演的节目之一。怎么样?”

    虽是询问,可语气带着淡淡笑意,显然是对这个节目非常满意的。

    “惊天为人。”即使回神,却也不能不一直回味方才所看到的美景。

    确实很难,那样神奇仿若时间魔法一样的神奇的美。怎么能够不一再回味呢。

    最令人窒息的不是最后那朵寒梅傲立风雪中,而是那从花骨朵儿慢慢绽放开来的光华。

    “实在是太美了。”赫玉儿满面赞叹,“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简直是太聪明了。”

    当室内光亮的那瞬,看到方才盛放着画的托盘上空空如也,再联想到之前德妃那副“未完”之画,和那一层层比寻常画纸更薄一些的画,赫玉儿便明白了方才那朵寒梅从何而来。

    竟然――是一张张画拼凑而来。

    方才珠盈姑姑所拿出来的每一张画,自然都不是完整的,只是寒梅的一个部分,甚至有的只是寥寥几笔,单独来看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可在黑暗中,唯有夜明珠发出的柔光下,那一张张画被按照顺序一个个排列叠合起来,便出现了花骨朵儿渐渐开花的美景来。

    如果她猜想的没错,那个型架子上定然是分了许多格子以安放一张张的寒梅。

    这方法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可是若药箱做出这么美的效果,不仅是对画技的要求颇高,更要求对所画之物每一个形态的观察入微。

    如若不然,如何能每一张都正好和前一张,前几张,一起拼凑出那所画之物的某个时间段的情景呢。

    这份长久的观察入微,这份没有分毫差错的笔法,才是最难的。

    “不过……”看着珠盈姑姑将那画一张站又小心地抽出来放回匣子,赫玉儿好奇地问:“可是画画不是宁贵妃负责吗?娘娘您这是……?”

    是了,圣旨上说的明明是由宁贵妃负责琴、画、舞这三项,刘德妃负责的是棋、书、工。可刘德妃鼓捣这画到底是为啥呢?

    “比赛自然是宁贵妃负责……本宫这画只不过是比赛之余的节目,博大家一笑而已。”

    赫玉儿眉间一跳,刘德妃果然不会放过天元节这么好的机会啊。

    不过,给宁贵妃添堵这事儿,她可是非常赞成的。

    “这样绝美,当不止一笑,恐怕常人难及啊。”赫玉儿感叹,可却也觉得奇怪,若只是为了给宁贵妃添堵,这阵仗也太大材小用了点。

    毕竟……在天元节上落自家面子这种事,做得毫无痕迹便罢了。若是被人瞧出点什么来,倒是贻笑大方了。

    天元节意在展现实力,可若是被人瞧见后宫都不宁,那可是要被人嘲笑的。

    一个国家的人若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都能够相互拆台,那外敌来犯的时候就能够互扯后腿。

    因为这种人心里没有国,只有自己。

    而若是这种人身居高位,那这个国家自然离灭亡不远了。

    “五小姐妙思,自然是寻常人想不到的。”

    将那画都一一收好的珠盈姑姑此时也笑着接了话,走上前来将方才还未来得及动的茶水端起:“奴婢给美人换一杯热茶。”

    赫玉儿却开始琢磨了她话中那个“五小姐”。

    珠盈姑姑是刘德妃从刘府带进宫的贴身婢女,自然是刘府的家生奴婢。这般不带姓氏地的称呼排行的自然是刘府中的小姐了。

    刘府中排行第五的小姐――不正是刘德妃的嫡亲妹妹吗?!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这节目,并不仅仅是为了给宁贵妃添堵,更为了推出自己的妹妹――素有云国第一才女之称的刘五小姐――刘子晴。

    五小姐刘子晴和刘德妃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皆是由刘府的主母刘丞相夫人所出。

    虽然刘德妃在府中排嫡长女,刘子晴只排第五,可刘德妃与刘子晴却相差不大,不过差三岁而已。

    刘子晴从小就颇负盛名。当然,虽然不是什么三岁能吟,五岁能诗。才名却一直广为流传。

    起初只是在名流贵女们圈子里流传,可渐渐却不知是被何人传出,传得天下皆知了。

    而盛名之下,自然刘五小姐也受到了许许多多因为“不服”而接肘而至的挑战或者说挑衅。

    然而这些或挑战或挑衅的人却都败在了刘五小姐手下。

    这才奠定了她云国第一才女的名声。

    不过……素来知道这刘五小姐在诗文上颇有造诣,可却没听说她在画画上有什么建树啊。

    若是想用这种法子推出刘五小姐,这对画技的要求却是要求不低啊。赫玉儿心思转了几转,不过,这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虽然想了这么多,但实际上这些想法在脑子里只是一瞬间便闪了过去,于是她好奇地问道:“娘娘这个节目,是安排在哪儿的呢?”

    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便有不同的效果。自然,也代表着目的不同。

    “玉儿觉得该安排在哪儿呢?”刘德妃不接话,却是反问了赫玉儿一句。

    赫玉儿心中暗凛,这话却是不好接的。一时,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刘德妃却也不开口,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似非要她答了这个问题不可。

    该怎么回答呢,赫玉儿急思。感受到德妃那儿传来的淡淡的压力,最后咬咬牙,歪了歪头一派天真的模样,“这么美的画,自然要大家都看到更好。”

    听了赫玉儿的回答,刘德妃眼中暗光一闪,却是缓缓笑开了,“玉儿说的是,自然是要大家都看到最好了。”

    赫玉儿不知自己这答案到底德妃是如何看来,但现在来说这一关她是过了。

    珠盈姑姑再端着热茶和点心进房的时候,刘德妃与赫玉儿正在软榻上对坐着聊天。

    原本因着天元节的准备,这宫里倒也风平浪静,没什么谈资。于是,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赫玉儿来的路上看到的风国二皇子满后宫送花的事儿了。

    “玉儿在来的路上正巧遇到了有小太监正拉着板车满后宫地送花呢,说是风国二皇子吩咐的。这大冬天的,送花倒也是颇为稀奇了。”

    赫玉儿端了热茶,微微摩挲着茶杯上的纹路,一脸的笑意。

    刘德妃闻言也是笑道:“是啊,不知这风国二皇子是想干什么。本宫这儿前几天也收到了八盆呢。眼见着这天元节要开始了,也不知这风国二皇子到底是意欲何为啊。”

    “听说这二皇子做事情一向是随心,光凭着这送花,倒也猜不出他想要做什么。”赫玉儿摇摇头,玩笑道:“若是博得好感,那也太博爱了点吧。”

    赫玉儿却不知道,她这厢在与刘德妃打趣这风国二皇子之时,那厢被打趣的正主却正朝她的棠梨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