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赫玉儿拍了拍小兰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话。

    湖边树影婆娑,隔一段距离挂着一个红彤彤的灯笼作为照明。在寒风的呼啸下,灯笼随风摇摆,在湖面上划出一道道的光影。风中传来“呼”“呼”的呼啸声好似那黑暗中藏着什么吃人的猛兽一般。

    待快走到玉桥的桥头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奴婢见过赫美人,赫美人吉祥。”

    听到声音,赫玉儿猛地扭头,小兰也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握不住手上的灯笼。

    与小兰对视一眼,赫玉儿点点头。

    小兰定了定心神,却仍有些颤颤巍巍地将灯笼往前递了递,照出了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影。

    在灯笼略有些暗淡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宫女服,不过颜色却不似平日里见到的小宫女身上的豆绿色,反而似乎隐隐有些zi色的样子。

    看到了是个宫女小兰一直提着,略有些惊恐的心才放了下来,大着胆子将灯笼又往前递了递,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赫玉儿看到那不常见的淡zi宫女服心下一凛,又扭头看向方才盯住的方向,但天色昏暗,除了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奴婢是明翔宫的冬青。”

    明翔宫!

    小兰一听到明翔宫三个字忍不住手一抖。

    这宫里谁不知道,明翔宫可是皇上的寝宫!她竟然这么大胆的去问……

    赫玉儿听到明翔宫,心下更是疑惑了,这明翔宫的宫女为何现在出现在此处?和她方才看到的人影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开口疑惑问道:“哦?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冬青微微福身,答:“今个下午伺候陛下的时候奴婢的手帕不小心遗失了,因此换了班后便来寻一寻。”

    “这样啊,这么黑也不带个灯笼,可是不方便啊。”赫玉儿微微笑着,盯着小兰高举灯笼下冬青沉静的面庞,意有所指。

    但冬青闻言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慌张,更为确切的说是表情非常的正常,只听她依旧恭敬的回答:“奴婢出来的时候天还亮着,并没有想到会费这么长时间,因此一时失策也没有带灯笼出来。”

    “哦,那没有灯笼这找起来可真是不容易啊。要不让小兰帮你打着灯笼吧。”赫玉儿看着冬青岿然不动的表情,挑了挑眉。

    “多谢赫美人,不过天色太暗,还是不麻烦小兰妹妹了。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帕子,只是奴婢很喜欢上面的花纹,因此才在意了些。奴婢还是明日白日再来寻吧。”

    “既然是心头之好,那就希望你明天能顺利找到它了。”赫玉儿又瞟了一眼黑漆漆完全看不清什么了的凉亭,用异常真诚的语气微笑冲着冬青说道。

    “承娘娘吉言。”冬青再次福了福身,“天色已晚,娘娘还是早点儿回宫休息吧。晚上风大,小心着凉。”

    “谢冬青女官提醒,正是准备回去的呢。”

    “恭送赫美人。”赫玉儿转身,小兰亦跟着转身,落入一片黑暗中的冬青再次福身,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

    原本是准备到馥雪宫,却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一招,看着这已经黑沉下来的天色,赫玉儿只好回了棠梨殿。

    小兰一路尽责地打着灯笼随着赫玉儿的步伐,一言不发地跟着回了棠梨殿。

    赫玉儿洗漱之后换了衣衫,吩咐小兰:“明日去御医院请王御医来诊脉,然后派人去司乐所说一声,说我今日感染了风寒,明日不能到了。”

    “王御医?”小兰想了想,“哦,是那时在御医亭里那个年轻的御医?”

    “是的,就是他。记得,先去请御医,再去报信。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御医院已经派御医来诊治了。”赫玉儿点点头。

    这个王御医便是在御医亭里错把她当成小宫女使唤了的那个年轻的御医。如今总该让他还了这份“人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兰亲自去御医院请了王御医去看诊,然后才去了司乐所报信。小兰方走进乐舞部的大门,就见到寻日里按点来的舞者们竟然都已经到齐了。

    看见小兰进来,碧波忙迎了上来亲密地拖了小兰的胳膊道:“哎哟小兰姐姐今日到的可早,”接着探头望了望,却没看见赫玉儿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咦,赫美人可是……?”

    小兰不着痕迹地挣脱了碧波的手,笑着说:“碧波仙子今日来得也挺早的,不知萧司乐到了没呢?”

    眼睛巡视了一圈,只见到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孙典使等四人也都到了,却没看见萧司乐的身影。

    “呵呵,难得今个儿天气好嘛,便早来了一会儿。”碧波笑着说,“萧司乐还没有来呢,小兰姐姐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奴家。”

    “这倒不必了。”小兰确定了萧司乐不在,便准备转身就走,却不想被人拦住了去路。

    “小兰妹妹怎么才来就要走了?诶?赫美人今日怎地……”

    拦住小兰的是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孙典使,按宫规孙典使毕竟有典使的职称,比普通宫女的地位要高上一些。不过小兰虽然是普通宫女,但谁都知道她是赫玉儿的贴身心腹,毕竟是不同于普通宫女的。

    因此,即使是孙典使也不敢托大让小兰见礼。

    不过即使孙典使这般亲热的姐姐妹妹的叫,小兰却是知道礼不可废。她的一言一行都密切关系着赫玉儿,若是因为这等小事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倒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小兰福了福身:“见过孙典使、王典使、杨掌史、胡掌史。”

    杨掌史一个上前扶住小兰的胳膊笑道:“小兰妹妹客气了,你可是赫美人跟前的大红人,咱们怎地当得起你的礼啊。”

    胡掌史亦随道:“再说了,凭咱们之间的关系哪里需要这劳什子的虚礼啊。”

    小兰面上微笑不变,心里却暗暗吐槽: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说得这么亲热,不过是想知道颖婕妤到底如何了吧。

    是的,能够让大家这么热情的揪住她不放,自然是为了昨日里自家主子受“众人”所托去看望颖婕妤的伤势到底如何,她们可是着急得想知道得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今日她们破天荒的都到的这么早这么齐,想必是宁贵妃要来最终决定领舞人选了吧。

    小姐定是早就想到了这个场面,所以才称病让她来吧。

    看着一边是孙典使等四人,一边是碧波笑意盈盈,还有四周虽然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但都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这边动静的大家伙儿,小兰勾了勾唇角,假装不知道她们意欲何为,接道:“各位姐姐客气了。敢问各位姐姐可知道萧司乐在哪儿么?”

    孙典使一向是快人快语,当即接道:“小兰妹妹找萧司乐可是有什么事儿?说给姐姐们听听说不定不用劳烦萧司乐她老人家。可是赫美人……?”

    三番五次,拐弯抹角。

    小兰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转身,原来是萧司乐到了。

    “见过萧司乐。”这下,大家也不好再围着小兰了,纷纷朝着萧司乐行礼。

    萧司乐今个儿穿的一身正统的司乐朝服,深zi色的朝服配着高高挽起的发髻,头上钗着一支银镀金嵌宝蝴蝶簪,发髻上点缀着几色浅白淡粉的绢花,另一边是一支累丝碧珠钗,油亮的碧玉珠随着步子颤颤巍巍地地闪着油亮的光芒,脖子上挂着司乐制珍珠大串,手上是一串相应的荷花莲子镂金手串,腰间挂着长长双蝠络子系浮雕荷花鳜鱼佩,面容肃静,眉心微皱地看着乐舞部的众人。

    “都围着做什么?不知道宁贵妃今日要来吗,都围在这里像是什么样子?还不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

    听到萧司乐的呵斥,众人马上如鸟兽众散,该压腿的压腿,该劈叉的劈叉。一派繁忙之景。

    小兰这时才上前微微福身道:“见过萧司乐。赫美人昨日里吹了风着凉了,今个儿起身时便有些发热,实在是来不了了,便派奴婢来向司乐告个假。”

    “来不了了?”萧司乐闻言更是皱紧了眉头,“今个儿可是宁贵妃要来选领舞,赫美人怎么今个儿发了热?”

    “实在是不凑巧呢。”小兰赔笑解释道:“昨个儿去看颖婕妤,从颖婕妤宫里出来时候就有些着了凉,昨日回去后还专门做了姜汤暖身子,可谁知早上起来还是发热了。方才已经宣了御医去看了。”

    “既然这么不巧,那就望赫美人能早点儿康复了。”事已至此,都到这等关头,无论赫美人是真病还是假病,她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借萧司乐吉言。”小兰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而就在小兰走后没有多久,萧司乐突然明白了为何赫美人会这么不凑巧的今日“病”得来不了了。

    昨日很晚她才接到宁贵妃今日要来的旨意,那时赫美人早已离开了司乐所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而当她看到随着宁贵妃一道前来的那个身影之时,不得不感叹赫美人果然是心有玲珑窍。

    有这般准确的“先知”这份功力,竟然还只是个五品美人,看来这赫美人所求恐怕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啊。

    随着步撵越来越近,萧司乐收敛了心神,不再胡思乱想,静待宁贵妃的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