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比我大一岁,康颐先皇后把他当眼珠子一般的疼。可那时候宫里没有皇子,几个公主也都大了,并没有和皇上年龄相似的晚班。康颐先皇后和姨母关系不错,因此每每姨母让母亲将我抱进宫时,康颐先皇后总是也带着皇上来姨母宫里,让我和皇上一起玩。”德妃似乎已经沉浸到了旧时往事,并未在意赫玉儿是否在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那时候,先帝子嗣少,又都是前几年出生的公主们。司徒睿是第一个皇子,也是先帝薨逝前唯一的一个皇子。自司徒睿出生后,宫里再未出生过皇子或者公主。

    只有与康颐皇后交好的刘贵妃的内侄女――即刘德妃与司徒睿正好同年出生,于是小时候的刘德妃是司徒睿的唯一玩伴。

    还是奶娃娃的时候,他们睡一张塌。

    会走时,玩一个木马。

    长大了,一起放风筝,一起骑小马。

    再大一些,一起上私塾,一起上教习课。

    一起瞒着大人狼狈为奸。

    他们之间,不止是妃嫔与皇上,更是从小的玩伴与曾经共同“战斗”过的战友。

    后来,她成了他的妃子,他成了她的夫。

    可这种默契与信任,并未因为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而有所变化。

    她依旧是他可以全心信任的青梅竹马。依旧是知他心意,懂他所想的默契好友。

    所以在宫中这么多年,无论有多少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刘德妃从未真正的放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与那些争宠的妃子不同,她不仅是他的妃子,也是朋友,也是知己。

    她不用去争夺,不用去解释,不用说什么,他就懂她。

    就像她懂他一样。

    而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这样。

    因此,即使宁贵妃气焰再嚣张,她也从不曾放在心上。她没有想过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她不需要,她只需要他懂她,信她,就好。

    可是,她却没有明白,皇上已经不是原来的皇上了,她也不是原来的她了。

    从他登上那个位置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变了。

    她不再只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的战友。

    她不再仅仅只代表着自己,她还代表着“刘家”。

    也许他信她,可是他却不能如同信她一般的信任刘家。

    所以,在昨日早上,当宁贵妃算计栽赃给她时,他信了。

    他虽然最后还是维护了她,可是对她的信任,却不同了。

    起初,她是愤怒的,是伤心失望的,甚至是带着绝望的。

    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维护的东西,终究却还是出现了裂缝。

    可当她回到宫室冷静下来的时候,她才终于发现自己错了太久了。

    是她一直没有认清,他们之间与从前早就不同了,早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了。

    因此,她突然就不愤怒了,只是却忍不住心酸,仿佛吃了未成熟的青果,整个心都被那酸涩揉得皱皱巴巴的。

    是她太傻太天真。

    她一直还自诩通透,自诩超然。不屑于那些你争我夺。

    却没有发现自己只是在消耗着和他幼时的情谊,却从未再加过砝码。

    德妃陷入回忆,却没有失去理智。

    她只是想有人分享一些小时候美好却无伤大雅的事情,却不会真的将内心剖给赫玉儿看。

    “你知道么,皇上有个小秘密。”德妃说了一些小时候和司徒睿的雅事后,突然笑眯眯地看向赫玉儿。

    赫玉儿一愣,接道:“臣妾不知。”

    德妃道:“皇上怕吃药,从小就怕。”似想到了司徒睿小时候拒绝吃药,经常让她帮忙打掩护将药倒掉的场景,德妃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调皮的笑意。

    “因此,每每为了让他吃药康颐先皇后总是费劲了心思。”德妃道,接着脸上的笑却淡了下来,“可是,自康颐先皇后逝去之后,皇上再也不会再费尽心思的逃避吃药了。”

    赫玉儿有些愣神,她知道,作为帝王,作为一个年纪尚小便不得不登上帝位的帝王,司徒睿一定背负了许多原本不该这么快便背上的沉重。

    可是,她却从德妃说的吃药这件事里,看到了一个尚还稚嫩却已经学会了坚忍和承担的小人。

    德妃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似乎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突然转移了话题,“这地方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本宫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发现过这个地方。玉儿第一次来秋狩却发现了,看来玉儿是个有福之人啊。”

    赫玉儿赶忙接道:“娘娘不过是不经常出来走动,不像臣妾,总是乱跑。”说着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似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般好地方没有人发现才好,人多了,灵气就没了。”德妃伸手鞠了一捧清水,清澈的水流从指缝间落下,衬得德妃手如脂玉般光滑柔美。

    “娘娘,日头有些高了,不如咱们往里走走吧?”突然珠盈姑姑走过来,举着小伞遮在德妃娘娘的头上,为她遮去阳光。小兰也举着伞帮赫玉儿遮住日头。

    其实秋日里的日头并没有那么的毒辣,可女人总是爱惜自己的皮肤的,这种直接被日光照射着,是很伤害皮肤的。

    德妃笑着点点头,“竟然不知不觉都午间了,这地方果然是一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说着便扶着珠盈姑姑的手起身,向林子的方向走去,冲赫玉儿笑道:“咱们回去吧,下次再来。”

    “是,娘娘。”德妃娘娘这么说,赫玉儿自然不会反对,便也站起身来,随着德妃娘娘向林子走去。

    却没想到,刚走到林间阴影处,还未上马,便突然听到几声轻蹄和着模糊的女声。

    德妃自然也听到了,皱了皱眉示意侍卫去打探一下是谁冲着这边来了。

    这般山明水秀的地方,她并不想有人来糟蹋它。

    不一会儿,去打探的侍从便回来了,下马禀报道:“启禀娘娘,是淑妃娘娘带着几个女子往这边来了。”

    德妃听到是薛淑妃,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听说了薛淑妃昨日大显神威,骑术高超。也听到了众人议论的“边关娇骑”的说法。可是本质上,德妃依旧觉得薛淑妃是那个行事冲动,浮躁难改的人。

    若是被她发现了这般轻灵的地方,恐怕这地方将灵气皆失。

    可是若是来的是别人她还能依着身份去拦一拦,可如今来的是薛淑妃,即使看不上薛淑妃,可同为四妃,她没有理由强行拦着薛淑妃不让她来。

    想了许久,最终只能皱眉叹气,冲赫玉儿道:“算了,我们从另外一条道绕过去吧。”

    赫玉儿其实没有德妃这么多想法,她认为这地方虽好,可却也不是她一家之有,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要阻拦人靠近这里的想法。

    听见德妃说绕路走,便觉得是德妃不想碰见薛淑妃,便点头道:“臣妾跟着娘娘走。”

    德妃见赫玉儿也没提出什么有用的法子,也不得不放弃心中的心思,她哪里会想到赫玉儿压根就没跟她想到一起去。最终只能翻身上马让侍卫带路绕过薛淑妃她们来的那条路。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薛淑妃等人加快了速度还是因为什么,还未等德妃与赫玉儿走两步,薛淑妃便看到了德妃和赫玉儿等人。

    颇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见德妃背对着她似乎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淑妃示意落欣姑姑上前去将德妃等人拦下。

    “落欣见过德妃娘娘,见过赫美人。”落欣拍马上前,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德妃的队伍,骑到德妃面前便下马行礼。

    到这个时候,德妃自然也不能假装没看见薛淑妃等人,只好停下马等着薛淑妃等人追上来。

    薛淑妃带着舒悦桐等几个贵女们拍马上前,向德妃见礼,赫玉儿又向薛淑妃见礼。

    叽叽喳喳的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薛淑妃拉着德妃的手道:“在这草场上这么多年都难得见到姐姐出现,果然还是赫美人有法子,能把姐姐都劝出来来。”

    赫玉儿微微福了福身道:“淑妃娘娘谬赞了,玉儿只是陪娘娘来散散步而已。”

    “哎呀,本宫是夸你呢。”淑妃道,又冲着德妃笑道:“又赫美人这般贴心的人时时能陪着姐姐,妹妹就放心了。妹妹深怕姐姐因为昨日……咳”

    薛淑妃说到这里,故意轻咳了一下,似并非故意提起一般,转了话道:“怕姐姐整日在屋里闷得慌呢。”

    可德妃哪里听不出她的小伎俩,脸色并未有变,只是笑道:“多谢妹妹关心了,玉儿确实是个贴心的人。姐姐昨日听说有贵女出了点什么事,妹妹今日带着这么多人,可要多看顾着点啊。”

    薛淑妃一听德妃提起昨天晚上的事,一下子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从这两厢对比就可以看得出薛淑妃与刘德妃的差距,并不止一点点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赫玉儿断定薛淑妃定然不能与宁贵妃分庭抗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