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挂在了湛蓝的天空上,泥泞的大地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岁月外衣。

    “多么美妙的日子啊!”老周像往常一样坐在了自家客栈的门槛上,一双浑浊的老眼望着空中将要飞入山林的归鸟,历经风霜的脸庞显得无比的恬然与闲适。

    忽然,一道细微的马蹄声从远方飘来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眯着双眼循声望去,两道黑影渐渐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唉!这是第三批了吧,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看见原本平静的土地被快马弄得泥泞四溅,老周白眉微皱,有些不满地嘟啷了一句。接着,他一边扶着门框站了起来,一边朝着屋内喊道:“阿六,又有客来了。”

    “什么,又有客来了!”一肩搭抹布的麻衣壮汉迅速从屋内冲了出来,他脸色涨红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来人,无比兴奋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在这半个月都难得见一次活人的鬼地方,竟然可以在一日之内看见六个人。阿耶,咱客栈里的三间客房可总算有住满的一天了。”

    “店家,可还有空房?”就在阿六越说越兴奋的时候,两位来客也来到了客栈前。其中一位书童打扮的灰衣少年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膛,对着老周两人拱手问道。

    “恰好还有一间。”老周还未开口,阿六便抢先说道。

    “一间!”灰衣书童脸色似乎有些不满,他不敢拿定主意,只好看向一旁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倒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他对着书童点了点头,而后迅速翻身下马。刚一站在地上,就对着阿六弯腰拱手道:“烦请博士前面带路。”

    阿六牵过马缰,一脸笑容地回道:“好勒,两位客官这……”

    “边”字还未说出口,一骑快马却忽然狂奔而来。

    “博士,一间上房。”人还未至,一道高亢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阿六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黑色圆领缺胯袍,头戴黑色宽檐毡笠,容貌被面纱遮得严严实实的壮汉正牵着骏马大步而来。

    “哎呀,这位郎君真是不巧,小店已经客满了。”阿六快速小跑到黑衣来客的面前,一脸歉意地说。

    “这荒郊野外的,你叫我……”黑衣大汉语气有些不满,他稍作沉默后,才从袖中拿出一个金饼,语气稍稍缓和地说,“算了,给我找间客房,这个金饼就是你的了。”

    “咕噜!”看着黑衣大汉手中黄灿灿的金饼,阿六只觉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这可是一两金子啊,别说住店了,就是买下整个客店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这,这个,我试试。”阿六搽了搽嘴角的哈喇子,一边搓着手,一边将炽热的目光移向一旁的青衣男子两人,刚要开口,灰衣书童却早已猜到了他的意思,立马黑着脸,抢先道:“市井奴,休要打些歪主意,否则,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呦呵,哪来的田舍汉,竟然敢在本大侠面前耍疯。”眼见阿六被灰衣书童训斥得低头不言,黑衣大汉连忙站了出来为阿六打气。

    “狗鼠辈,你讨打!”黑衣书童怒目圆睁,刚要动手,却被一旁的青衣男子拦了下来。

    “狄春,何必跟一介弱女子一般见识呢?”青衣男子看着黑衣大汉缓缓地说道。

    “啥?!弱女子!”青衣男子话刚一脱口,在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

    “公子,你眼花了吧?”狄春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满含疑惑地问。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他脸含微笑地看着“黑衣大汉”,拱手问道:“姑娘,在下没有说错吧?”

    “你!”黑衣大汉身体一怔,有些结巴地反驳道,“你这厮简直是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女的?”

    “凭据嘛……”青衣男子一手托着下巴,不急不缓地说着,“大家看看地面不就知道了。”

    “地面?!”狄春连忙俯首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但是除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和马蹄印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公子,我们看也是白看,你就直说吧。”

    “也罢。”看着众人满含期待的眼神,青衣男子点了点头,走到黑衣大汉的身后,蹲在地上,指着一个脚印说,“狄春,你来看看这个脚印是不是与你的有些不同?”

    狄春挠了挠头,沉思片刻后,才点头回答道:“貌似比我的要小一些。”

    “呵呵,这能说明什么?”黑衣大汉不屑地笑了笑。

    “的确不能证明什么。”没有理会黑衣大汉的嘲笑,青衣男子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脸色冷静地说,“不过要是再加上你的体型,那就有问题了。从外观来看,你明显比狄春要强壮不少,但你的脚印不仅压痕反而更小,而且脚印边缘还更不完整。这就说明,你的身材是伪装出来的。”

    “伪装又如何,但是这仍旧不能说我是女的吧。”黑衣大汉虽依旧没有松口,语气却是缓和了不少。

    “当然。”青衣男子继续说,“不过再加上一些,便有八成的把握了。你的脚印与狄春的相比,还有一个明显的不同点,那就是脚后跟内侧明显形成了堆土,而且左右脚的方向刚好相对。这就说明你走路时,身体是左右晃动的。虽然你表面有所克制,但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而且你的脚印周围边沿更完整,再加之轻重压面不明显,这就更能确定你是一个女子了。”

    “一派胡言。”黑衣大汉一把抓起马背上的宝剑,气汹汹地怒骂道,“你说的这些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胆敢再疯言疯语,休怪我不讲情面。”

    “唉!”面对黑衣大汉的威胁,青衣男子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原本透着股通透沉着之气的眼神陡然闪过一丝戏虐的目光,就像一个玩世不恭的顽童忽然想到了一个作弄他人的鬼主意一般。

    他缓缓地迈开了步子,就在要从黑衣大汉身旁走过时,脑袋忽然朝着黑衣大汉一偏,嘴巴轻轻吐出了几个字后,便一脸微笑地离开了。

    “混蛋!”众人还没缓过神来,黑衣大汉却犹如天崩地裂般对着青衣男子大骂道,不过这次声音却明显是个女子的声音。

    “厉害,厉害啊!”就在黑衣女子要发飙之际,客栈内却响起了一道醇厚的声音。紧接着,一位身着白衣,腰佩古玉的温文君子就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白衣男子满是赞赏地看了眼青衣男子,尔后语气温和地对着阿六说:“阿六,麻烦你把我那房间收拾一下,今晚就劳烦二位与在下将就一下了,如何?”说着,他把目光移向了青衣男子。

    “陆公子客气了。”青衣男子对着白衣男子拱了拱手,扭头对着狄春说,“拿行李吧。”

    “公子,你俩认识?”狄春点了点头,有些惊讶地问道。

    “足下真乃神人啊。”听见青衣男子叫出了自己的姓氏,陆公子的脸庞也是微微一愣,他一边对着青衣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有些欣喜地说:“阿六,好酒伺候,在下一定要和这位公子好好痛饮一番。”

    “请。”青衣男子还了个礼,并着白衣男子就走入了客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