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衬道:“方主任分析的有道理,应该是送给韩社长的,魏无涯麻烦我们为他的律所做宣传,光说说而已,到现在也没提宣传费的事,以后免不了韩社长出时间出力呢,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韩社长和方主任哈哈大笑,“小丫头,得理不饶人。”

    韩社长把车钥匙放进了口袋,我随他们走进办公楼,韩社长道:“小宁,早上魏主任打来电话找你,你回个电话过去,对他客气点。”

    “噢,知道了。”

    把背包扔到座位上,倒了杯水,看了看压在玻璃下面的名片,深深吐一口气,屏气凝神为自己壮壮胆,做好了他胡搅蛮缠立即挂掉电话的准备。

    “喂,请问是魏主任吗?”

    话筒里传来他似轻蔑似暧昧的笑,“宁记者,跟我这么客气,还是叫我魏律师听着舒服。”

    “岂敢,魏主任,请问有何指教?”

    “我现在在县里的法律援助中心值班,算是在做公益,不知道宁记者有无兴趣来采集宣传素材。”

    “在什么地方?”

    “离县政府不远,是司法局下设的一个部门。”

    “知道了。”

    我“啪”的挂掉电话,咕咚咕咚喝下一杯水,准备去他提到的法律援助中心。

    二十分钟后,我到达中心门口,魏无涯从里面走出来,劈头盖脸问:“为什么不开我送你的车?”

    我俯下身锁自行车,“习惯骑车了,直入正题吧……”

    “开车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宁书,你不能因为对我有误会,而拒绝一种更优越更适合你的生活方式。”

    “不好意思,我已经忘记怎么开车了。”

    “我可以陪你练车啊。”

    “魏主任,请向我介绍一下法律援助中心。”

    狐狸露出了尾巴,索性没羞没臊的暴露在太阳底下。我微抬头瞟了瞟他,他蹙着眉头,然而那双眼睛里无论如何闪现不出深邃的内容。

    他咬了咬嘴唇,像是在拼命压制怨气,“司法局下设的法律援助中心,是帮助困难群众免费处理法律问题,类如索要工伤赔偿、劳动报酬、交通事故赔偿、赡养费、抚养费,还有遭遇家庭暴力要求离婚的案件,都可以到这里来申请援助,援助中心会免费派一位律师帮他们打官司。”

    “免费?”我挑挑眉,“魏主任会只干活不拿钱?”

    “这次你说对了,我们来这里传播公益思想,俗话说的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欲,作为律师,当然希望能在更多人心中点亮法律的明灯。”

    我冷笑道:“帮老百姓打官司是授人以鱼,你说反了吧。”

    “哇欧,不亏是江城大学的文学院才女,你也发现了,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巧言善变,我本质上是个有良心的法律人。”

    “你看过一本书,叫《月亮和六便士》吗?”

    “很惭愧,闻所未闻。”

    “那难怪,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卑鄙和高尚、凶恶和仁慈、憎恨和爱恋能够并存于同一颗人类的心灵。”

    他狡猾的笑着,“我也听说过一句话,没文化的人会当人的当,而受过教育的人,容易上印刷品的当。”

    我嗤之以鼻,“那我再送你一句,这个世上,容易伤害自己以及别人的,往往是那些分不清距离界限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你现在竟然还认为,我伤害了你?”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他。

    他的目光变得凝重,把我带进中心大厅里,大厅类似于税务和房产交易中心的窗口,一竖排摆着六个位置,位置前放着台牌,值班律师的位置在第一个。

    魏无涯搬了张椅子放在他的座位旁,示意我坐下,我坐下来,把椅子把旁边挪了挪。

    “我今天一天都需要坐在这里值班,接听咨询电话,解答来求助的群众一些法律问题,从早上到现在,我已经马不停蹄的接待了二十多个前来咨询的人,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按照援助中心主任的说法,这个月可以称作‘离婚月’了,每天打进来的电话、接待的咨询十个有八个是关于离婚的,还有两个不是问婚前财产如何证明,就是问未婚先孕的问题。”

    他主动转换话题,我顿时轻松了许多,从包里掏出笔记本记下他所说的话。

    “太认真了,作为尊道所的主任,我对你表示感谢。”

    “魏主任想多了,我想在报纸上登一些贴近百姓生活的内容,让老百姓看的懂,喜欢看,有收获,相当于公益普法。既然魏主任是关心民生的律师,那应该不介意我借用你这个平台。”

    “当然,宁记者开了金口……”

    “你认为造成‘离婚月’的原因是什么?”

    “具体原因我不敢妄言,每对不幸福的夫妻都有各自的原因,我谈谈‘未婚先孕’吧。我这个人的思想并不保守,但对‘未婚先孕’这个现象持强烈反对意见,怀孕了女方就处在被动地位不说,万一两人的感情发生变化,结婚不成反成冤家,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妈妈不管在自己今后的配偶选择,与父母亲属等关系的处理,还是孩子的成长抚养方面,都是困难重重,所以先孕有风险,未婚须谨慎。但是如果已经发生‘未婚先孕’的话,向不管不问的男方讨要孩子的抚养费就是一个重要的任务了。”

    我在纸上刷刷写着,问道:“索要抚养费的话,女方需要准备哪些材料?”

    “这个,一言难尽,可以把这里的地址写上去,或者把我们律所的地址加上去。”

    我抬头瞟他一眼,“提到地址我想起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们报社签合同,宣传费总该付的吧?”

    他含蓄的笑着,“那要看宁记者宣传的效果了,绝对不会让宁记者吃亏的,这账要算也得算到韩振发的头上。”

    “你跟韩社长过不去?”

    “他待你不好,他逼着你去喝酒。”

    我停住了在写字的手。

    这时,走来一位看上去很矜贵的女子,径直坐到了咨询台的对面,一丝不苟的卷发,精雕细琢的妆容,穿着天蓝色风琴褶衬衫,身上飘来淡淡的香水味。

    魏无涯贴近我的耳朵,轻声道:“我估计她是咨询婚姻家庭问题的。”

    女子看了看台牌,上下打量我们,径直问:“你们是律师?”口气里充满怀疑。

    魏无涯不动声色,微微上扬嘴角,“我是律师,这位是报社的记者。”

    “报社的记者?”她满脸困惑的望着我。

    “我叫宁书,是米县报社的记者,这是我的名片,我今天来这里,主要是想做一些公益方面的宣传,如果我的报道涉及到泄露你的**,你可以去投诉我,或者去法院起诉我。”

    我把名片推到她手边,把她的顾虑一股脑说了出来。

    魏无涯补充道:“宁书之前在江城做过记者,职业操守你可以放心。”

    女子点点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淡淡的问:“你们咨询是怎么收费的?”

    魏无涯道:“我们是在这里做公益,你在律师事务所咨询要收费,在法律援助中心咨询,不用花钱。”

    她的表情流露出对魏无涯这个“不花钱”律师的疑虑,“我想找个收费咨询的律师,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

    魏无涯笑笑,“我明白你不差钱,但不管大律师、小律师,男律师,还是女律师,在这里,都不收钱。”

    她浅浅的笑道:“我想咨询一些婚姻方面的问题。”

    果然不出魏无涯的所料,我拿起笔准备做一个记录。

    “可以不记录吗?”她问道。

    “我简单记录一下,不会外泄的。”我解释着。

    “可我不想让第四个知道,包括这里的工作人员。”

    “那好吧。”我合上本子。

    魏无涯问:“你遇到什么困扰了?”

    “你们会替我保密吗?”

    “当然了,我是律师,我有职业要求。”

    我说道:“我也有职业要求。”

    她看了看四周,一副谨慎细微的样子,“大厅里好吵,人太多了,你们有单独的办公室吗?”

    “这里有**咨询室,我带你过去。”魏无涯起身领她往大厅后面走,我随从跟着,猜测这个女子到底遇到什么麻烦,让她如此小心。

    **咨询室?看到那块牌子,我兀然想到了江城,想到了华天律师事务所,想到了沈皓轩。

    不过很快打消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定定神,静观事态的发展。进了**咨询室,女子明显放松不少,朝我们柔美的一笑,“你们好,我叫路芸洁。”

    “路小姐,你好,请坐。”魏无涯给她倒了一杯水。

    “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经常打我。”

    “他是谁?你的丈夫?”

    路芸洁点点头,“我要跟他离婚。上次他打我,我报了警,之后他就找人跟踪我,我去哪里都跟着。见我和别人说话,回去就审问我说的什么,如果我回答的让他不满意,就拿鞭子抽我,今天还是我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

    “你一共报过几次警?有出警记录吗?警察有没有给你做笔录?”魏无涯一连问了她几个问题。

    “只报过一次警,还被他发现了,他逼着我在警察面前说我们只是夫妻吵架,已经和好了。警察听完我的话就走了,没有给我做笔录。”

    “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