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起床,妈妈说何慕已经来过了,把我的自行车骑了回来。我哦了一声,看了看院子里的车,拿起喷壶给花花草草浇水。

    往常这时会去做早饭的妈妈,今天却跟在我身后,似有话要讲。

    “妈,你干嘛呀,我等着吃早饭去上班呢。”

    “小书,你看你回来后,把院子里的花养的多好。”

    我哭笑不得,“妈,这些都是菊科类的植物,还有一些兰花,本来就是在秋冬天开花的啊。”

    “我知道,我是说你心情好,养出来的花自然欣欣向荣,跟妈妈透露一点,和何慕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我们才认识几天啊,现在是朋友。”

    “好,好,朋友,有你这句我就放心了。”

    妈妈掩着嘴偷乐,在儿女的婚姻大事上,做父母的想象力是无穷的,恨不得他们的孩子和他们看中的人今天相识,明天便举行婚礼送入洞房。

    我甚觉可笑的撅起嘴,“妈,都说婚姻里无才女,我觉得有点道理,你年轻时写的诗歌啊,散文啊,多有文采,多脱俗,现在完全变成了爱管闲事的大妈,这气质都脱胎换骨了。”

    妈妈生气的道:“你怎么说话呢,你是我女儿,我不管你谁管你。”

    “好啦,我错了,妈,我饿了。”

    “就知道吃吃吃,你看看你的脸,瓜子脸都快吃成圆脸了,人胖了疾病就会跟过来,你得警钟长鸣。”

    她不满的数落了我一通,然后向厨房走去,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好像是长了许多的肉,下巴松松垮垮的,哎,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心思,没有压力,能不长胖么。

    吃好早饭后去往单位,韩社长对我昨晚的不辞而别闭口不提,只拐弯抹角的问了问我怎么和魏无涯在江城相识的,我说因为工作的缘故,他又问魏无涯在江城住在哪,收入如何,我说我不清楚,然后他连续抛出几个问题,魏无涯的性格怎样?魏无涯有女朋友吗?魏无涯对你还挺好的?

    我遐想着昨晚我走后,饭桌上发生的故事,但不至于啊,一桌老男人八卦年轻人的关系,有意思吗。

    最后他的提问嘎然而止,作出总结,“那样的二世祖,嘴上都抹了油,跟他来往时你得当心点。”

    莫名的一下子把魏无涯划到不良男青年的行列中,那他问我的这一堆问题有何意义,我有种吃饭吃一半被噎住的感觉。

    “不过如果他需要你帮忙,你极力配合吧,把这件事做好了,你在报社就不需要干其它的活了。”他补充道,话里的意思出现了转折。

    我的心咯噔一下,“韩社长,我们报社又不是专门为某个人服务的。”

    “如果为某个人,或者某个单位服务能给报社带来利益,那何乐而不为,魏家和政府的关系千丝万缕,和他们搞好关系,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反正你长点心。”

    “既然他们的人脉那么广,还需要在我们报纸上做宣传么?”

    “哎呀,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收钱办事。”他把手指在桌上敲的咚咚响,以示对我强烈的不满。

    “韩社长,可以让其他人来做这个宣传吗?我觉得我能力不够,可能达不到他们期望的宣传效果。”

    “我认为你有能力你就有能力,没有能力你必须创造能力,现在的社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特别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别遇到点困难就往后面缩。”

    “韩社长,我明白了。”

    “年轻人有不懂的,多学多看,领导决定的,自然有领导的道理,等你有天做领导了,你就能自己拿主意,在这之前,宁书,只好委屈你听我的了。”

    他翘起二郎腿,在我面前点上一根烟,皮笑肉不笑。

    “不,不,韩社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会尽力配合好那家律师事务所的宣传工作的。”

    “嗯,律所的名片你拿去,随时准备候命,我估计就这几天,他们会跟我们联系,魏三叔说过的话,肯定会兑现的。”

    我咽了一口口水,名片上赫然写着:尊道律师事务所,主任:魏无涯,下面是他的一堆头衔,某某学校的硕士研究生,某某协会的名誉会长……

    我把名片攥在手心里,恨不得撕的粉碎,本想与韩社长理论宣传律所是魏无涯的主意,而不是魏三叔的意思,他那样的纨绔子弟,天晓得有多难伺候,但想着说了等于火上浇油,把话又憋会肚子里,可越想越气,打着工作的旗号酝酿龌蹉的意图,为什么非得屈服于这种人,为什么必须低三下四,为什么要继续在这无聊的单位待下去!

    我感觉脸庞发烫,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疾步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拿手机拨下二舅的电话,二舅没有接。我想打给妈妈,向她倾吐一番,可有些话如何和长辈说,总不能找个在报社待的不痛快的理由随便搪塞过去,那样的话,无形中在情绪里扩大了困难的等级,那父母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二舅,二舅可尽心尽力为我找到这份工作,米县的报社虽不如江城,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我回想起当初和父母回米县的原因,仅用拙劣的借口,即将他们骗过去了,在对待儿女吃苦这个问题上,天下父母心是一样的,宁书你自己若有真本事,何必烦劳长辈操心。

    如此一分析,我顿时泄了气。

    整整半天,我都在为此事苦恼,说到底,是没有其它的事可做,人一旦放松了神经,变得空虚的时候,各种奇怪消极的念头便“嗖嗖”的窜进脑子里。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郁闷着,何慕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宁书,自行车拿到了吗?”

    “拿到啦,你亲自送到我家的,难不成还有人跟在你后面来偷。”

    “拿到了就好,我早上到你家时,你还没起床。”

    电话那头传来他轻轻的一声笑,我撇撇嘴,“起早了又能怎样,反正到单位又没事,对了,你有好的工作推荐么,我不想在报社待了。”

    “报社好歹是家事业单位,除了机关事业单位,我想不出更好的工作单位了,当然我指的是在米县。”

    他几乎不假思索的说出他的看法,我补充道:“单位差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人际关系简单点,不要和外面的人打交道。”

    “这个”,他顿了顿,“那只有出家做尼姑了。”

    我扑哧笑了,“别逗了,我跟你说认真的,那个魏无涯,就是你见过的所谓魏哥,他的律师事务所要在我们报社登广告,我们社长让我来负责这件事,你知道的,我再也不想跟那个姓魏的接触了。”

    “他又来烦你了?”

    “还没有,但我一想到日后要跟他来往,就全身不舒服。”

    “你是因为在意你的男朋友秦羽吧,女孩子往往会这样,有了喜欢的男孩,会努力和身边喜欢自己而自己又不喜欢的人撇清关系,甚至生出讨厌的情绪。”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趴在窗台上看院子里的一株天堂鸟遥指天空的方向,快长成了一棵树,吐出一口舒畅的气,“你很了解姑娘的心理。”

    “哈哈,我是猜的,黄欣妍之前就遇到过这种事,她还动手把喜欢她而她不喜欢的男孩打了,人家闹到她单位,后来她那些伶牙俐齿的同事把那个男孩狠狠教训了一通,那个男孩灰溜溜的走了。”

    我笑的前俯后仰,“这么好玩,她真是女中豪杰啊。”

    “她的传闻还有很多呢,下次慢慢讲给你听,听到你笑了,我就放心了。”

    “但我觉得魏无涯并不喜欢我,他只是想得到我。”

    “男人的心理我就搞不懂了,何况他看上去比我要大几岁,给我点时间,我慢慢揣摩。”何慕笑起来,“先把杞人忧天的事放一放吧,等他找你麻烦时我们再商量对策,周末去市里看场电影散散心如何?”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有一场中土电影,通过荧屏看一看另外的世界,说不定心情会明媚一些。”

    “好啊,何慕,谢谢你。”

    “谢什么啊,谁让我们是朋友,我今天也不太开心,迫切的需要去看场电影放松下。”

    “你怎么了?”

    “本想早上写完一份发言稿,但是隔壁的老前辈在我们办公室聊了半天,我心急如焚,却只能陪上笑脸和时间,其实生气就是心里的一串鞭炮,点上了火,立马噼里啪啦的爆发,挡也挡不住,可一旦等炸完了,就没事了。”

    “你说的没错,经你这么一开导,我豁然开朗了。”

    “那就好,你看过村上春树的《1q84》吗?”

    “听说过,但没有看过,日本作家写的本我看的比较少。”

    “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推荐你看看,他写的书就像香薰,有种让人在孤独时能保持宁静的效果,好比是和另一个浮躁的自己和睦相处。”

    我笑着称好,和他通了会电话,心里舒服多了,他传递给我的神奇正能量,让那些不开心的,惹人烦恼的问题通通被搁置在一旁,我迫不及待的打开网上书店,开始查找何慕推荐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