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这种期待,可是一个人在异乡的城市里喝醉酒显得太不安全,恐怕也喝不醉,每根神经都绷的很紧,也没有可以倾诉的闺蜜啊,好朋友啊,好像永远都融不进这个城市。”

    我说着把一块蘸了番茄酱的虾球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记忆里的味道。

    秦羽笑着喝了一口酒,“据说喜欢吃酸甜口的人,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你的理论真多,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好,你的男朋友已经过来了吗”,他看了看手表,“快一点钟了。”

    “他,我让他不要过来了,我一个人可以回家,报社突击加班,到外地出差深夜回来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我迅速的撒了谎,怎么能告诉他我在出租车上偷偷拨过皓轩的手机,可是他始终没有接。

    “你看我说你想多了,他并没有去和你假想中的女朋友约会。”

    我挤出一丝笑容,“是啊。”

    “那我送你回家,你男朋友会不会误会?因为之前他对我有不好的印象”,秦羽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含糊不清的说道。

    “既然有误会,那你就不要送我了,莎莎对我误会更深,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我笑着说完,心里无比的苦楚,好想向他把压抑的苦水倾倒出来,在这个城市里,只有他一直对我那么好。我想告诉他今天过的有多糟糕,我止不住的想说,师兄,你知道吗,我的室友子佩结交了一个老男人,我劝她她听不进,明明我有她父母的电话,却不敢打电话告诉他们,怕他们过度的担心。师兄,你知道吗,我没有联系上皓轩,他现在和别人口中的女朋友在干什么呢。

    我摸了摸因情绪激动而发烫的脸,宁书,为什么你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这么脆弱,脆弱的只愿伏在他的肩上,把琐碎的,不重要的,重要的烦恼都跟他说一遍,然后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我盯着桌上剩下的半扎啤酒,漠然的问:“我能喝吗?”

    “我陪你喝。”

    秦羽给我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们碰了杯子,无言的灌进体内。

    “我走了,我到门口坐出租车。”我放下啤酒杯,拎起包和他告别。

    “你,你路上小心点。”秦羽站了起来,似乎欲言又止。

    “谢谢你的喜糖,师兄,祝你们幸福。”

    “宁书,你,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我抿嘴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出店门,夜风吹乱了额前的刘海,像是我错综复杂,千丝缠绕的情绪。车窗外的城市在五彩缤纷的光线里迷离,遥远,陌生,将不属于他的人抛向孤独无助的边缘。

    我倚在车座上,望向头顶上的那轮玉盘,想起了一句诗: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到家时,客厅里灯火通明,子佩正煲电话粥,见我回来,连忙挂掉电话,“我不跟你说了,就这样吧,挂了。”

    她撕掉脸上的面膜,赤脚跳到我面前,“宁书,你去电台做节目啦,你要出名了耶。”

    “你这么晚不睡觉就为听我的节目。”我甩掉高跟鞋,疲惫不堪的说道。

    “我在收拾东西啊,不是告诉你我要搬出去住嘛。”

    “有这么迫不及待”,我这才注意到沙发上胡乱散落着子佩的衣服和化妆品。

    “宁书,吴辰可是我的偶像,哎,他长的帅不帅?”她双手握拳摆在胸前做花痴状。

    “挺帅的,但和你没关系。”

    我边说边往卫生间走,子佩跟在我后面,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不已。

    “下次为我要张签名照啊。”

    “好。”我打开水龙头洗脸,汗水,出的油,泪水很快和水流融为一体。

    “宁书,你今晚帅呆了,你的声音一飘出来,我立马听出来了,我还特地发到我的微博上呢,为收听率的飙升添钻加瓦,加油加油哦。”

    我擦着脸幽幽的说道:“这么兴奋,那男人为你买豪宅了。”

    “豪宅算不上,但房子还挺大的,以后你在这待不下去了,可以去我那住几天。地板下面装了地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热水供应,你可以在我那舒舒服服的洗澡,还能享受泡泡浴啊,牛奶浴啊。”

    “天气这么热,马上可以洗冷水澡了,你自个享受吧。”

    “宁书,你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我好心好意的为你着想,却成了狗咬吕洞宾了。”

    她气鼓鼓的走进房间,我叹口气,过去敲她的门,“子佩,是我错了,我今天特别的累,所以口气不太好,你不要放在心上。子佩,对不起。”

    半晌,她打开门,把几个购物袋塞到我怀里,“喏,都是送你的,白天我去购物了,我一份,你一份,咱们是好姐妹,我过上了好日子,不敢把你忘记。”

    我将购物袋扔到地上,紧紧的抱住她,“我不在乎什么好日子,我只要你好好的,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要允许别人伤害你,傻妞。”

    子佩一记巴掌拍在我的后背上,“你才是傻妞,没心没肺的,我们都要踏步走在社会主义幸福安康的大道上。”

    “你走了,我又要过孤家寡人的日子了。”

    “让皓轩搬过来住啊,抱团取暖是生存的最佳法则,顺便来个未婚先孕。”

    “讨厌啊你。”

    我和她打打闹闹,洗好澡后并排躺在床上,反正天要亮了,我们打算来个通宵卧谈会,像大学时那样的,谈谈男生,谈谈理想。

    正感叹子佩单位的一位帅哥转了行,我的手机响了,是秦羽打来的。

    “是谁啊?深更半夜打来电话?”子佩好奇的一跃而起。

    “之前的一位同事,晚上一起到电台做节目的。”

    “那你快接啊。”

    我犹豫不决,手机屏幕在眼前梦幻似的闪动。

    “不是普通的同事吧,老实交代。”子佩动手挠我的咯吱窝。

    我吓的忙接通了电话,轻轻的“喂”了一声。

    “宁书,我突然想到,今天的节目你要写份汇报材料交给主编,不然他哪天想起来问你要,你拿不出的话,他会生气的。”

    “噢,还有事吗?”

    “没有了,我,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还没睡觉?”

    “我正准备睡了,晚安。”

    “晚安。”

    挂掉了电话,我立马摁下关机键。子佩侧身托着下巴,盘问道:“喂,他到底是谁啊?”

    “一个多金帅气又有才华的富家公子。”

    “嗯?”子佩两眼放光,“他对你有意思哦,拐弯抹角的问你有没有到家,可谓用心良苦。”

    “你想多了,他有未婚妻,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两家是世交。”

    我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双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那他为什么还关心你?”

    “他是我的师兄,他说他把我当妹妹看待,他人还是挺好的。”

    “好什么,让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对豪门产生幻想的全是坏人,虽说豪门深似海,但我宁愿被打入冷宫,也渴望享受一回卫生间里带游泳池的感觉。”子佩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里夹杂着沮丧。

    我理解她对每日能洗上热水澡的期盼心情,我们住的老房子里不通天然气管道,卫生间漏风,还时不时的停水停电,到了冬天洗澡跟打仗一样。而有洁癖的子佩必须每天洗澡,我永远忘不了她裹着毯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样子。

    身旁传来子佩的呓语声,“所以宁书,我找了个年纪大的,我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转过头想问她是什么逻辑,可是她已经睡着了。

    不一会儿,天蒙蒙亮,楼梯下居民的谈话声,自行车打铃的声音隐约可闻,我闭眼昏昏沉沉的休憩,像有个无底的黑洞把整个灵魂吸收进去,身体软弱无力,即将进入睡眠的那一刻,闹钟开始响了。

    照例,我起来熬杂粮粥,子佩先洗漱化妆,因为即将分开,我熬粥的心情相较以往更精致些。吃好饭,喂了猫粮后,我们嘻嘻哈哈的一同出门。

    我在锁门时,子佩问我:“宁书,我今天穿的裙子怎样,江城大厦里买的,一共只有两件,全让我买了。我告诉你,我送你的那条千万别手洗,得送去干洗。”

    “布料精美,裁剪得体,一看就是高档货,我哪舍得穿。”

    “土包子,今年流行条纹和蝴蝶袖,多好看啊,你不要放到过时啊。”

    “好,听你的,明天就穿。”

    这时对面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明树和那个名叫小静的姑娘。

    天底下最尴尬的事大概不过如此。

    子佩趾高气昂的注视着他们,此刻老实的明树愈发显得呆滞,一双眼睛像聚焦的灯,长久的停留在子佩身上,他眼神里的不解,疑惑和留恋,毫无保留的在他的新女友面前淋漓尽致的流淌。

    分离的时间虽不长,但此时的子佩不再是那个甘愿和他贫富与共的姑娘,一身的名牌,珠光宝气的首饰,以及在物质的衬托下那骄傲霸道的气质,让明树瞠目结舌。我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他是被吓住了吧,曾经喜欢的姑娘转瞬粉黛铅华,朱颜已改。

    “周明树,你昨晚住在这?呵,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子佩耀武扬威的叉起双臂,冷嘲热讽道。

    小静挽住明树的胳膊,弱弱的问:“明树,她们是谁?”

    明树缓过神,支吾着回答,“她,她是……”

    子佩挑衅的一笑,“你是他的现任吧,长得挺清纯啊,周明树,你小子艳福不浅。”

    我见情形不对,使劲暗暗的掐她,“子佩,冷静点,我们走,我们走。”

    子佩甩掉我的阻拦,夸张的喊道:“我不走,我行得正站得直,为什么要走,让谈恋爱的人先走,人家赶时间呢!”

    “子佩,你在说些什么。”我急的小声嘀咕,把她往楼梯口拉。

    子佩的牛脾气瞬间爆发,“我不走!”

    她眼圈发红死死地瞪着明树,明树咬着嘴唇逃避她的目光,仰头呼出一口气,然后揽上小静的腰温和的道:“子佩,这是我的女朋友小静,小静,这是我的朋友子佩,那位是宁书,她们是姨奶奶的邻居,就住在对门。”

    小静花似的笑开,露出深陷的酒窝,“子佩姐好,宁书姐好,我叫孟小静,是明树的女朋友,是一名护士。”

    紧握着的手心渗出了汗,我绝望的看向窗外,孟小静断然猜出子佩的真实身份了,可她聪明透顶,认清局势,落落大方的反应怎教男人不爱呢。这一场博弈,子佩输的颜面全失。

    子佩故作潇洒的伸出手同小静相握,“小静妹妹,以后别见人就喊姐姐,姐姐们会把你当成没脑子的小女孩看待的。”

    “舒子佩,够了!”

    明树拉着小静的手从我们面前气愤的冲下楼,小静乖巧的依偎在他的身上,如同暖人心扉的猫。

    留下子佩一个人在原地凄惨的笑。

    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我不知道子佩是后悔,是不甘心,还是纯粹的心生不爽,她一脚踢掉的男人,却找了个比她温柔贤淑的姑娘。大概没有人希望前任的现任比自己优秀,像是一道微妙的坎,难以跨越,而现在闺蜜的唯一作用只有陪伴。

    我和她无言的并肩走到小区门口,她招了出租车,满腹心思的坐了上去。待汽车走远,我疾步走到公交站台。

    来到报社时,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发生了改变,香芹姐打头阵,磕着瓜子迈步过来,“宁书,我们按照主编的指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把节目听完了,做的真不错啊,你可以做我们报社的新闻发言人了啊。”

    小路起哄道:“宁书要请客啊,上次欠的一顿还没还呐。”

    我忙答应着,“我请,一定请,你们选好吃饭的地点,我来买单。”

    一阵鼓掌哄笑声。

    “去吃海鲜火锅怎样?我听说新开了一家,评价挺不错的。”

    “不行,我对海鲜过敏,去吃粤菜吧。”

    “我喜欢川菜,话说好久没吃毛血旺了。”

    大家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主编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拍着桌子训斥道:“成天就知道吃吃吃,索性把我们报纸改成美食报得了,再给你们一人发一笔试吃费,让你们时时刻刻和吃打交道。”

    顿时鸦雀无声,随之从后排座位传来伊月的赞同,“主编,你说话可当真,我觉得把我们报纸进行改版,不失为创新的举措,现在不都提倡与时俱进嘛,老百姓的喜好,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