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就是当日大殿上的情形。”陈倌陈述着太子带着蓝末回到召华宫的事宜,龙炎洛不露声色的神情,让向来有主意的陈倌也显得略为不安,龙炎洛右手边的青螺茶飘起几颗新芽,他看了看,用茶盖挑开。

    “据康明清传来的消息,太子现在跟姑娘在凌霄轩同吃同住,陛下虽未同意两人的婚事,但是也没有明确的拒绝,现在东宫为首的皇后娘娘都十分介意此事,这件事怕早已传到了远足苍洱的东方誉耳中,陈倌以为,眼下的形势对少主极为有利。”陈倌见世子一直静默着,也就将内心所想缓缓道来,希望世子能给出一些建议。

    “有利,康明清能取代月贝冰的位置么。”龙炎洛云淡风轻地一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在陈倌的头上,他究竟在烦躁什么,故意将蓝末斩首的讯息传递给即将凯旋的太子,不正是他早已计划好的事情么。

    由着龙炎轩带蓝末逃出刑部大牢,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因为龙炎轩绝对有这个能力。而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却是龙炎洛没有预料到的,船业大亨的独子偏生的怪胎,喜好酷吏之物,而对神秘的令人生怖的末字诀尤为痴迷,闻得末字诀的主人被关在了刑部大牢,他怎么能错过呢。

    他的大哥从来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下如此重手,敢随意摆弄他的人,一对眼睛,不过是轻的。龙炎洛想到此,心中的烦躁却是没有压平几分。

    当日在锦宫之中,长袖善舞的蓝末曼妙的身姿,至今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当发觉东方誉没有死的那种愤怒,当发现亲手嗜杀的是自己将士的绝望,当被曾经的朋友戴上铐子的释然,这样烈性的女子,他怎么就如此轻易地推给了自己的大哥。

    龙炎轩的作为也确如龙炎洛所预料,只是,他唯一算错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可真正了解的皇伯父,那个在一夜之间夺去了父皇皇位的大伯父,那个一夜之间令年仅五岁的龙炎洛成为孤儿的大伯父,那个一夜之间令朝夕相伴的叶回雪成为雪妃的大伯父。这种夺权夺亲夺爱的仇恨,一夜之间,要龙炎洛如何顷刻泯灭,他肩上似有千斤压顶,他的作为不会有人理解,就算有一天,蓝末会来到他的身边,用手指着他问,为何在落央山上救下奄奄一息的我。

    龙炎洛的回答可能只有三个字,利用你。

    极不相衬的三个字,换成另三个字如何呢。

    许多年之后,龙炎洛才明白那晚的烦躁是为何,许多年之后,龙炎洛才明白,这世间的坎坷不过是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因为正确的人,早已被他拱手相让。

    凌霄轩,极雅的殿名。小脸粉扑扑的宝桐,双手端着绿油油的玉珠葡萄越过门槛时,蓝末这才从欣赏门庭的兴致中回过神来。

    “小主子,尝尝吧,这是殿下吩咐的。每天都要吃。”宝桐极为乖巧,她的眼睛水汪汪的,蓝末不仔细瞧,总是觉得这丫头是不是随时都能哭出来。

    “真是稀奇,大冬天的还有葡萄吃。”蓝末惊叹道,她不由摘下一颗来,放进嘴里,“好冰……“

    宝桐却似笑成一朵花,“这是冰窟里用万年木樟存的夏令葡萄,没有贵客,是不随意拿出来的。殿下可是心疼小主子。”

    蓝末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又拿了几个葡萄,随意的塞进嘴里,于心里讲,她是喜欢曾经驰骋在瀚海野原上的白虎少年的,只是这种喜欢,单纯的是妹妹喜欢哥哥的喜欢,那个时候的蓝末一心扎在将自己救出天牢的东方誉身上,怎么可能对其他的男人红鸾心动。

    这份淡淡的真情也就是存在蓝末的心里罢了,她那日被困在牢中,不是没有想过,有人会来帮她,她甚至想过,龙炎洛会不会来。不过,随后,她就否决了,这个只会用利益对等关系来做交易的龙世子,当然不会贸天下之大不韪,来救一个即将斩首的死囚,因此,她也没有过多计较。

    因此,龙炎轩的忽然出现,她是惊疑过的,她后来也问过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牢之中,他的回答却是答非所问,“难道你不想让我出现么?“

    蓝末也就明白这中间肯定也有不方便告知她的地方,索性不问了,她的运气不会每次都这么好,她跟东方誉之间隐隐隔了这么多层,现在的她也猜到,东方王族秘密派了很多影士开始在北胡的边境驻扎,名为捉拿她这个叛贼,实则也能趁机勘察北胡的动向。

    她不禁为自己又一次帮了东方誉而恶心不已,想到此,口中的葡萄也是甜腻无比,她闷闷地吞下,却是没有发现身旁的宝桐已经换了一个人。

    “再给我一颗。”蓝末闷闷不乐道。

    “吃的这么不开心,确定还要么。”龙炎轩恬淡地声音在身侧响起,蓝末方才的小性子被一览无余,她连忙摆手道,“哪有,我是觉得有些冰。”

    她一双手顿时不知道放前还是放后,话说,很少有人对她这么好,她印象中好像曾经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好像是一个丫头,名字叫什么,对了,叫娉婷,但是侍奉她本身就是要好一些嘛,但是,面前的男人又不是丫头,他总是这般对自己好,蓝末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么,我尝尝。”龙炎轩不由也试吃了一个,他随即微笑道,冲着远远候着的宝桐道,“这盘赏给丫头们了,你端着先出去吧。”

    宝桐似没看够蓝末发懵的样子,娇笑着应了声,就端着玉珠葡萄兴高采烈地退了出去。轻带上房门的时候,里面暧昧的氛围似是更加浓烈了,因为,宝桐分明看见,太子的手轻轻在蓝末的额间拨了拨。

    “你干什么?”蓝末惊恐道,此时此刻应是刚吃完午饭的时候,可是,蓝末却是刚刚起床收拾完毕。

    “起床没有梳头么?”龙炎轩笑道,很自然的抬手帮她拂过一丝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