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向喜来抱着君潜渊的头,一方小竹板伸进他的喉咙里,眼珠子使劲往里瞅。

    不消多时,向喜来用湘北端来的铜盆净了净手,执起笔却是多时也下不了笔。

    向喜来左思右想,眉头紧皱,随后将笔搁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安卿热见向喜来如此,放下茶盏说道:“向御医,可有什么难处?”

    向喜来瞅了君潜渊一眼后,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娃,原本是淤血积喉形成的血疮,可是如今成了血包,血包本就难医,况且还红肿发炎连着喉中小舌,唉”

    向喜来没有在言语,安卿热问道:“那如此可有医治之法?”

    向喜来摇了摇头,随后说道:“那我便开些通淤化血的药罢,以后能发出声也是最好的了。”

    安卿热思索一番后,说道:“通淤化血的药就不必了,向太医开一些外敷消肿炎的药便好了。”

    那向喜来听安卿热如此说,他也没有多说,挥毫下笔,湘北便跟着去御医监开药去了。

    君潜渊呆呆的站在那里,表情虽没有一丝异样,可眼神中却是有些沉寂,安卿热想,怕是知道自己以后不能说话难过呢吧!

    “嬷嬷,我记得你通一些药理可是?”

    瑾嬷嬷说道:“嬷嬷是通一些,只不过只知道些药膳皮毛而已。”

    安卿热点点头:“即是如此,那也便够了,嬷嬷,你帮我调理调理小渊的身子可好?”

    “这有什么难的,只是熬粥时多添一份罢了!”瑾嬷嬷转而将头扭向君潜渊:“还不快谢谢小姐――”

    那君潜渊却是要跪,只是动作还为发出便被安卿热拦下:“免了,以后不必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跪啊拜啊!”

    安卿热坐回椅子上,对着君潜渊说道:“我且有一事嘱托你,你要仔细听着。”

    君潜渊点点头,安卿热继续道:“向太医的意思,想是你也明白的。我不通医术,可现如今有个法子倒是有些把握,你可愿试一试?”

    安卿热没有想到,那君潜渊却是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眸子亮晶晶的,想必是听那向喜来也放弃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吧!

    不过安卿热却是也没有太大把握,她不过也是照葫芦画瓢而已,前世听说一通帝坐了太子才能开口说话。

    当时觉着有意思,就仔细打听了一番,具体的病症倒是知道的不若这般详细,后来只听说是喉咙里长了血包,当时的南秦帝是举国上下的拜名医,结果却是具束手无策。

    后来只听说是一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治好了,至于那法子,安卿热还真是记得比较详细。

    “那既是如此,从今儿个开始便不许胡乱的吃,你便忌口,这一月里,就只吃嬷嬷的药粥吧!”

    君潜渊还是点点头,那脸上的表情倒是又明媚了不少。

    “无事你便下去吧,有事做便做,无事便做些自己喜欢的。”安卿热说道。

    君潜渊一听,脸上有些惶恐,难道主子以为自己经常偷懒,想到这里又噗通的跪了下来。

    安卿热本来的意思是说,不用他每天干这干那的,况且这钦安殿本就没多少活,最重要的是还有皇舅舅送来的那一打宫人啊!

    君潜渊自从来了钦安殿以来,除了知道安卿热特别受宠之外,还记住了湘南第一天就交代他的话。

    “我们小姐待人宽和,那说话便也是极尽委婉的,因此你不能只当我们小姐在夸你,你更要细细体会小姐的意思,认真反省自己!”

    自这之后,君潜渊除了做事小心谨慎之外,也格外留意安卿热说道每一句话,却是如湘南所说,这个主子不仅漂亮性子还好,从来没见她与生命人发什么脾气,最严重的也只是皱皱眉而已。

    今日主子却是这样对自己说,难道是在委婉告诫自己的懒惰!

    这个想法让君潜渊惶恐不已,直接跪在地上开始磕。

    瑾嬷嬷直接拽起了君潜渊,可那额头却是已经磕破了皮。

    “小姐,交给嬷嬷罢。”说完便带着君潜渊下去了。

    瑾嬷嬷给君潜渊脑袋上涂抹了药缠了纱布,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小姐对你好,你却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那君潜渊是有些惶恐的,还要趴下来磕头,却被瑾嬷嬷拦住:“小姐的话你忘记了吗?”

    指的便是不用芝麻绿豆小事就行此大礼。

    “那向喜来本是皇上派给小姐的,现在却是来来回回的成了你的专用。”

    瑾嬷嬷说罢拍了拍君潜渊的头顶:“你能做的便是对小姐一万分的忠心,可明白?”

    君潜渊点点头,主子对他的好,他岂是不知道的,只是这份好来的突如其来,来的莫名其妙,来的让他不踏实。

    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恨憎,爱别离。

    君潜渊知道,自己以前的日子确实哭,久而久之那边2成了习惯,如今,庄周梦蝶,他只怕,到头来,一切就只是黄粱一梦。

    他,不想一切皆为虚幻!

    直到多年以后,君潜渊才知道,他对安卿热那噬骨的执念,就是今日种下,每一分每一秒,如毒般蚀骨一分,贪恋一分,放不下一分,却也是必得一分!

    瑾嬷嬷交代给他一些细碎杂活便出去了,那小渊子以前在御膳房做活,倒是没听说与哪一宫哪一院的主子近了,这才让她心安一分。

    只是她从未见过,小姐从小到大对什么如此上心,以前的小姐是,现在的小姐性子虽变了很多,甚至有时候她都难以琢磨。

    自从小姐受伤后,好像特别喜欢躺在院中晒太阳,似乎有时候还在呆呆的思考些什么。

    “小姐,那小渊子”瑾嬷嬷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若是那小渊子是普通达贵,结交一下无妨。

    换种说法,即便那小渊子单单是个受人欺凌的小太监也无妨,可是,偏偏事与愿违,他虽是个太监,可那也是个特别的存在,南秦的皇子啊!

    时隔多年,这一事实虽尘封在历史的长河里,可是,谁又能知晓,他何时会被重新搬出,到时候,小姐可就身陷其中了。

    清风吹的安卿热每一个毛孔都舒畅无比,她有时候想,其实一辈子不嫁人,就这样过活,有湘南湘北瑾嬷嬷陪着,倒也不错!

    “嬷嬷,如我说我在积福你可相信?”

    瑾嬷嬷哑然,她确实想不明白,小姐对那小太监如此好是在积福。

    安卿热抿嘴一笑,不在解释。

    直到多年以后,君潜渊用雷霆手段扶安卿热上位,而且极尽宠爱了一生,瑾嬷嬷才明白今日话中之意,只是她无法想象,仅仅只有六岁的小姐,怎会有如此远见?

    其实安卿热也不过在赌而已,她重生了,竹染也重生了,这慌渺世间还有什么不能变得呢?即使君潜渊以后不是一统大帝,即使他以后老死深宫,那对她又有何影响?

    只要她不嫁给昭世珂,只要她远离那个是非中心,那么她的结局是否就不必那么悲苦?

    然而,安卿热始终忘了,既不回头,何不不忘?

    就如同她逃不出那碗堕胎药的魔咒般,她如何能泯灭心中的恨意?

    本就是因着噬骨的恨意而生,那么又何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