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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此时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像是个笨蛋。

    我张着嘴,真正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有一瞬间,我觉得是我的魂体受尽折磨所以出现幻觉了。这个人说什么?他是谁?

    阎王?

    是我想的那个阎王么?

    不过,很显然阎王本来就已经料到了我的反应。所以,他的态度近乎温柔体贴:“没关系,我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反正我们在这里谁都走不了,你什么时候觉得能够接受我刚才说的话了,我们再继续说下去。”

    “您……真的是阎王?”一不小心,我连敬语都用上了,“就是那个……掌管阴间的阎王?给冯清安阎王令的那个阎王?”

    “哦?”这一次换阎王的意志略微一惊,“你认识国师府的人。”

    “是的。”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意志。

    毕竟,这个可是阎王啊。

    如果他想要杀我的话,大概连手指都不需要动一动?

    不是我没有信心,而是面对着阎王的神念我从头到脚根本就没办法产生任何反抗甚至单纯不敬的心思。这已经不是什么力量上的差别了,而根本就是种族之间的压制。面对阎王的神念,我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我生来就应该是匍匐在他面前的他是主我是仆,无关乎尊严人权或者实力,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因此,阎王还没有多问什么,我自己就已经把什么都招了。

    阎王不禁笑了起来:“你说,你是那孩子的妻?真是看不出来,那小家伙也长大了。”

    阎王亲切的语气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忍不住说道:“他仍旧只是个小孩子,需要人照顾呢。说起来我被关在这里和他脱不了关系。要不是担心伤到他的残魂我怎么会傻乎乎地被人算计么。不过……算了。”

    我叹了一口气,在阎王面前没有任何掩饰:“我现在还是比较担心安安。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如果他还没有回来那还好,如果他已经把最后的墓穴扫了一遍回到了江家,那他发现我出了事,肯定要闹翻天了。”

    阎王的神念却冷笑一声,说道:“你放心,他没有那个余力闹翻天的。”

    我一愣,听着这话心里本能地就有点不舒服起来:这是什么话嘛。难道冯清安不够关心我、不够在意我吗?

    但阎王接下来的话立刻让我的神经紧紧绷住了。只听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花了多久才找到我留下的空间暗门。但是,冯清安那边此刻恐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能让阎王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情况有多么紧迫。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冲上去抓住他问个究竟,可是魂体才刚刚动了下就立刻受到了封印柱蛮不讲理的攻击,铺天盖地的剧痛差一点就让我再一次昏死过去。

    我倒抽一口冷气,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了。倒是阎王的神念打量了我一眼,有些惊讶地说:“你倒是也有些奇遇。普通人的灵魂承受这样程度的攻击,居然到现在都没有魂飞魄散?”

    我咬牙切齿,忍着剧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还以为,这个封印本来就不应该毁掉别人的魂魄的。”

    “这封印是针对融合大恶之后的恶灵的强度设置的。”黑暗之中,我感觉阎王的神念戏谑地看了我一眼,“你觉得你能够和她比?”

    好吧,的确是比不了。

    虽然不甘心,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那个能够刹那间灭掉一整座府邸、逼得国师府和承天府这两个死对头联手的上官的确不在一个层面上。

    但这样说来,难道真的如同阎王所说的,我的灵魂有独到之处,可以不死不灭?

    阎王残留的意志观察着我,片刻之后困惑地说:“果然很奇怪。可惜我如今剩下的力量不多了,就连这道意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散。若是过去,恐怕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端倪。”

    但是,我却反而因此而松了一口气。同时,我的注意力也大多放在了阎王对自己不甚乐观的估计上:“随时会消散,阎王陛下,难道你会……”

    陨落两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这个国家哪个人小的时候不是听着什么阎王爷判官的故事长大的?哪一个不知道阴间的头头是道?

    这样的阎王、如同文化标志一样的阎王竟然也会如同普通的修炼者一样陨落抱歉,我的灵魂强度此刻实在是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但是,阎王自己却比我更加坦然:“万事万物都有陨落的一天,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到底还是个普通的人类啊,你的眼界还是不够。”

    阎王的话很直接,听上去也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舒服。但是我却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在和一位严格但一心为我好的长辈在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刚刚说冯清安自身难保这是怎么一回事?”

    阎王苦笑了一声:“说到底,他还是被我拖累了。”

    “拖累?”

    阎王问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国师府和承天府的根本?”

    我摇了摇头,不想要告诉阎王冯清安一直以来其实都尽量避免谈起他过去的生活。国师府也好、承天府也好、他过去的家庭也好,我都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我不知道冯清安是因为如今自己处在一个不同的年代,所以觉得没有必要提起那些久远的往事,还是因为他始终不觉得我能够理解他当初的那一切,因此不如就避免提及,免得我们相差几百几千年的观念再一次产生冲突。

    可其实,我心底里真的很希望冯清安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想要知道他在国师府里最喜欢谁最不待见谁、想要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想要知道他的每一天是怎么样度过的、还想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冯清安对于自己的未来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因为他是我的丈夫,所以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想要了解然后记在心里。我们的婚约是指腹为婚,可是他的整个人生之中我却一直缺席。时间的差距是我没办法跨越的,而这也始终是我心头梗着的一根刺。

    我为什么遇到上官家的人会那么有危机感?不就是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么?

    我想,我嫉妒上官兄妹俩。

    我嫉妒他们能够和冯清安一起玩到大,嫉妒他们能够在每一个日日夜夜里成为冯清安最信任珍惜的朋友。

    所以当梁子蕖告诉我冯清安为了我击杀了上官的时候我才会那么震惊。所以当我发现冯清安将那一切对我隐瞒了的时候,我才会如此不知所措。

    和冯清安认识以来他经常在为了我付出和牺牲,但我想,没有哪一次如同他手刃自己在这个时代最后的朋友那样伤筋动骨。

    我甚至想要知道,冯清安在杀掉上官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会不会对我有那么一丝的怨怼。

    我下定了决心,问道:“阎王陛下,能不能请您把您所知道的,有关国师府的事情都告诉我?”

    阎王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娘子,真是很让人中意。冯家的那孩子能够讨到你可是祖上集福了。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毕竟,你是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传人。”

    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阎王说出来的竟然会是那么惊世骇俗的话:“鬼王一直想要彻底将我取而代之。但是他太天真了:毕竟他曾经是我的副手,难道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他的野心?他看真正坐上阎王这个位置、要让残破的鬼界重新变成有着完整天地规则六道轮回的阴间,必须要找到我的本源传承那本源传承,就在冯家和梁家每一代的正统继承人的魂魄里。”

    “等、等一下!”我一个激动,又被那封印柱上的锁链弄得半死。可这一次,我心中的焦急甚至盖过了魂体上的剧痛:“那么说来,鬼王要对冯清安和梁子蕖出手?”

    阎王一愣:“怎么,你连梁家的继承人都认识?我不出现的这段岁月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可以等一下再感怀过去吗?”我真是恨不得直接将所有的真相从阎王的肚子里倒出来,“鬼王明明早就认识冯清安和梁子蕖他们两个了啊,要出手的话岂不是老早就可以出手?何必等到现在?”

    阎王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他只知道我的本源与国师府与承天府有关,却不知道东西究竟在哪里。鬼王投鼠忌器,当然不敢出手。”

    “那现在怎么又……”

    “因为大恶。”阎王的语气终于变得凝重起来,“你以为大恶是什么?它是从远古时期就存在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即便没办法探测到那孩子灵魂深处藏着的本源神念,恐怕也能够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给鬼王”

    “风穆!”

    我猛地喊了出来。在这一刻,所有的线索的串了起来:鬼王曾经不惜动用鬼差去追捕风穆,而梁家和冯家的覆灭也全部都是风穆的原因这么一想,他到底想要从两家抢什么?他是不是知道关于阎王本源的事情?而是不是正因为那样,鬼王才一直想方设法要抓到他却不敢真正下死手。他同样也是投鼠忌器,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