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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血猛地喷溅出来。

    我从来没有觉得人类的血液如此刺眼过。

    腥甜的气味飞速扩散,我什么都来不及做,那女人就已经维持着一脸狰狞疯狂的笑容倒了下去。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一下子涌了下来,眼睛里一时之间仿佛只看得见那满屋子的血色。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人在我面前死去,但却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因为我而死。

    不管那个女人最后是不是清醒、不论没有灵魂的她是不是他人控制下故意用来扰乱我心神的傀儡有一句话叫做听过再多的道理也还是过不好这一生,现在我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清醒的。但是我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在这是,一双熟悉的手终于从后方将我紧紧抱住。触碰过无数次的怀抱一下子让我崩溃。冯清安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离开,留下刘警官善后。

    我隐约感觉到一股能量波动,想必是他紧记着我的交代,要用符咒来焚化尸体。

    我任由冯清安将我拉到我们自己的套房里,眼泪这才落了下来。

    我也很想要坚强、我也很想要一个人就漂漂亮亮地将一切都处理好。可事实证明我此刻的能力还是不够。

    不仅如此,我还觉得满心委屈:“你刚才去哪里了啊?”

    “抱歉,娘子,我必须要走开。”即便如此,冯清安还是对自己刚才的行动守口如瓶。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瞪着他:“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就不计较了,可是,你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啊?”

    我忘了自己脸上还带着泪水,直到看见冯清安饱含着歉意和心疼的眸子才反应过来。

    但是我真的生气了,所以也不稀罕他的抱歉和心疼。在我看来,冯清安要是真的那么感受,干什么不对我坦白一切呢?夫妻之间不是只有坦诚相对才是最重要的吗?

    我越想越委屈,不由抬起手来狠狠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因为用力过猛清晰都感到脸颊上火辣辣的。

    冯清安一把抓住我的手:“娘子你别这样,你会弄伤自己。”

    “我好着呢。”我吸了吸鼻子,将所有的泪意压制回去。

    同情是我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冯清安怎么可能理解我此刻的感受呢?刚才那个女人绝望到宁可自杀,也不想要继续活着等待迟早要降临的死亡啊!

    在她看来,只要有我在她的周围,那么她就宁可去死!

    冯清安能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么?不能吧?

    所以出,即便我明知道冯清安没有做错什么,我还是忍不住埋怨起他来。

    冯清安沉默良久,却仍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摆出一种我如果不开心不痛快大可以拿他出气的态度来,却不知道这样的表现反而更加激怒了我。

    我脑袋一热,等反应过来后悔的时候,伤人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人家梁子蕖还知道附身梁汉来帮我想办法呢。你不是我的夫君么?就这样一走了之等我真的受到伤害了再回来给我一个拥抱,这未免也太轻松了一点吧!”

    我明知道冯清安最听不得我说梁子蕖的好,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从他身上讨回我刚才所有的彷徨不安的利息来。果然,冯清安的脸色顿时苍白下去。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紫眸之中洋溢着清晰的痛苦:“娘子,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咬着嘴唇,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可是面子上又拉不下来,一时之间就这么与他僵持着。

    而冯清安总算没有一副要我道歉的模样,倔强了片刻之后就冷静下来,伸手摸摸我的头说:“好好,都是为夫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但是,我刚才的发现非同小可,我以在百分百确定之前,我不想要说出来扰乱军心,可以吗?”

    “有扰乱军心那么严重吗?”我本来就因为说错话心虚,现在冯清安率先妥协对我解释,我心里的邪火就渐渐小了下来。

    冷静下去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过分,说是往冯清安的伤口上撒盐也不为过了。

    我尴尬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有些自责:亏我还比冯清安年长呢,刚才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无理取闹呢?

    冯清安倒是不介意,反而是看到我不再生气而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说:“娘子,没关系。你以后不痛快了,随便拿我出气都可以。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冯清安的话更加让我无地自容。我忍不住说:“你又没有欠我什么,干什么那么委屈自己?”

    冯清安却认真地摇了摇头,说:“娘子,我欠你的太多了。你的人生从最开始就已经因为我们冯梁两家而天翻地覆。我欠你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就算你恨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你非但不恨我,反而这么全心全意放在我身上,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呢?为夫比你小了一些,有时候你的心事我的确看不透,但是如果你嘴上发泄几句心里能痛快些的话那男子汉大丈夫,为夫吃点亏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冯清安的一番话让我目瞪口呆又无地自容。但另一方面,我又像是参加毕业典礼的家长一样生出了满心的欣慰。

    我家的小鲜肉是真的长大了啊!

    冯清安对上我的视线,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娘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怕我……又把持不住。”

    这一下我也跟着觉得脸上发烧:这家伙,能不能不要带着一脸忠犬相说那么污的东西,反差太强烈诱惑力很大的知不知道?

    我干咳一声,然后整了整颜色,将梁子蕖告诉我的内容对冯清安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梁子蕖说,必须要雌雄体同时击杀才行。”

    “其实,就算击杀了芳蜃,也未必能够将幕后的人引出来。”冯清安摇了摇头,并不是很乐观。

    可是他所说的东西我又何尝不明白呢?

    我苦笑一声,道:“我压根就没指望能够把幕后的人给引出来好么?如果能够让我确定这次的事情和风教授风穆有关,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不过说实话,我现在只求把这件事情解决: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大人物啊,再多死几个人,我这个未来家主不用上任就可以引咎辞职了”

    我的话戛然而止。冯清安担心都看着我问我怎么了,可是我却答不上话来。

    一次可以说是偶然,两次可以说是神经过敏,但是一条条线索全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那因该就是**不离十了吧?

    福尔摩斯说过,当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之后,剩下的最后一个可能不论多么匪夷所思都一定是事实真相。我想,我现在面临的正是这样的情况。

    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一次的攻击真的就是针对我来的。可是我何德何能啊,值得别人这么大动干戈,就是为了不让我顺顺当当坐上江家家主的位置?

    难道说,江家背后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秘密?我绞尽脑汁,可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江家那利用一代代无辜少女和承天府换来的大气运值得他人如此觊觎了。

    这么看来,我以后还是得要好好找梁子蕖问问,这气运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去解决芳蜃。冯清安见我对于揪出幕后主使人没有太大的兴趣,便也安下心来:“既然如此,不如我去对付外面的雌体,娘子你要委屈一下,进排风找那个雄体。”

    我点了点头,没有异议。乍看之下好像是我的任务比较艰巨,但实际上我却知道冯清安这是在照顾我。

    如果换我去对上擅长幻术的雌体,分分钟就要领便当了。

    我站起身来,魂体逐渐从肉身里剥离出来:事实已经证明芳蜃吃的是魂魄,断头只不过是副作用而已。既然如此,我没有魂魄的肉身反而处在一个最安全的状态。

    冯清安却还是不放心,变戏法似的取出好几件新炼制的法宝,将我的肉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了起来,这才勉强像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