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被我如此不留情面地当面驳斥倒也没有动怒,反而漫不经心地一笑。

    这么看来,不论我的实力进步多块,鬼王果然始终都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难怪他可以毫不在意地算计我呢。

    这样想着,我对鬼王就越发变得警惕起来:我从来不介意在必要的时刻与虎谋皮,但前提是我要有着与对方对抗的资本。而鬼王面对我几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这样被动的局面可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呢。

    我寻思着,等会到人间之后,我或许有必要和风穆好好谈一谈。我知道鬼王对风穆格外重视,甚至不惜让上官亲自去捉拿,偏偏他又只能巴望着风穆力量全失阴债找上门来的时候才能够动手,所以说起来,风穆大概是我身边唯一一个对上鬼王也仍旧存在优势的人了。

    我仍旧没办法如同过去那样百分之一百地信任风穆,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风穆在现阶段对我来说仍旧是一个有力的合作伙伴。

    毕竟,冯清安和梁子蕖两人都是灵体,就算忽略实力差距不提,他们面对鬼王天生就受到压制。冯清安身上的确有阎王令护他周全不错,但我觉得按照鬼王的水准,想要在不动手杀人的情况下给我们添堵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用。

    不过,鬼王在我这里没了面子,总算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他告诉我们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会做法送我回人间,然后便笑着离开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说实话,鬼王要是发飙,我大概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冯清安也跟着放松下来:“娘子,你的胆子可真大。”

    我笑着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谁叫他拿你寻开心?你是我的夫君,只有我能够欺负啊。”

    我这性别到错的宣言让冯清安一时之间面色古怪说不出话来。但很快,他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我的说法:“只要娘子高兴就好了。”

    我眨了眨眼:“真的?只要我高兴就好?”

    冯清安楞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瞪着我说:“娘子,你还真是只知道欺负我呢。”

    “因为你可爱啊。”我凑上前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听话,让我先谈正事,谈完了我让你带着我鬼界兜风,好不好?”

    一听能够有两人独处的约会时间,冯清安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我看着他的背影一闪消失在了墙外面,忍不住抿嘴微笑。

    我家的小鲜肉真是单纯又可爱,难为了他一个古代男人在我的潜移默化之下变成了如今的宠妻狂魔。

    梁子蕖都有些看不下去,难得地用惊讶的语气说:“你倒是有一套。”

    我转过身去,认真地对着他摇摇头:“不是我有一套,而是我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不是两情相悦,谁有那个闲心去宠爱纵容谁呢?”

    梁子蕖迅速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冷漠模样:“那只是你们这个世界上的人的理念罢了。”

    “真的吗?”我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与梁子蕖四目相对,“要我看,你也挺尊重女性的。”

    梁子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脑中的传承是你留下的吧?”

    “什么传承?”梁子蕖面无表情地反问我。

    我一看就乐了:哟呵,他原来也会装糊涂啊?

    可是我不明白,梁子蕖在这方面装糊涂是何必呢?他难道宁愿我误会他是杀人恶魔吗?

    我仍旧大胆地直视着梁子蕖深沉地双眸,说:“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左边眉毛的眉梢儿会略微向上挑一挑?”

    梁子蕖听我这么说,顿时愣住了。

    我重新走进房间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也坐啊,站着说话不好看吧。”

    梁子蕖没有说话,但第一次顺从地让我占据主动,按照我的要求在我附近坐了下来。

    读书的时候,我曾经听一个学心理的同学说过,从一个人的坐姿上其实能够看出很多和对方性格有关的因素。而梁子蕖绝对就是我认识的男人里面把“坐下”这个动作演绎得最漂亮的人、没有之一。

    面对梁子蕖,风穆的男神宝座都可以让出来了。梁子蕖坐在我的面前,简直美得像是一座雕塑。

    他的身姿轻盈,背脊挺得直直的,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重量。周围分明没有风,我却就是从梁子蕖身上看到了飘逸的景象,仿佛他的发丝之中都带着一点点的灵动。

    但同时,他又带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他的视线冷漠地与我擦肩而过,脸颊也略微转向一侧。这样的梁子蕖身上没有了平时的成熟稳重,反而像是个受过伤所以不愿让任何人接近的倔强少年,看得人不自觉就觉得心疼。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是真的想帮你:和婚约无关,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好人,仅此而已。”

    梁子蕖冷笑一声:“你的猜测可真是荒谬。好人?你想太多了。”

    “我觉得,我还是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的。”我也不生气,只是摇摇头说,“不论如何梁家的事情我都会帮你的。既然如此,你就不能把真相告诉我吗?我就不相信你那么乐意别人误会你。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吗?那些女孩子并不是你害死的。”

    “但她们的确因我而死。”梁子蕖硬邦邦地扔下这么一句话,眼底终于闪过一抹痛苦的情绪。

    我果然没有猜错。

    此刻,我对于梁子蕖只有无尽的同情:他和冯清安两个人其实是无比相似的。他们骨子里都是善良的人,谁都不愿意去伤害无辜者。本来么,国师府、承天府,这两个就都是仁义的名字。如果不是两家分别遭受了灭顶之灾,他们或许谁都不需要承担起这样的仇恨。

    而相比之下,梁子蕖的责任比冯清安更加沉重一些。冯家的长辈们故意修改了冯清安的记忆,让他能够随着魂魄修复而想起过去的事情。但梁子蕖不仅仅日日夜夜受尽过往仇恨的煎熬,而且,他还要保护在隙界里的梁家人们。

    大概是我无意之中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梁子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并不是怜悯。”我静静地看着他拂袖站起,说,“我只是想听听真相。而你那么多年了,你不想要有一个人能够说出真相么?”

    梁子蕖走到门口,终究还是没有离开。他深深谈了口气:“江满,你真是……”

    “真是什么?”

    “没有什么。”梁子蕖转身回到我面前坐下,然后将梁家的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他的父亲联合族老将梁家搬进了隙界之中,却偏偏忽略了一个问题:隙界内容不得活物、也容不得死物,最关键的,是隙界从来不融入侵。

    因此,从踏进隙界的那一刻起,梁家人的身上就背上了一道残忍的诅咒。

    他们从此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不仅如此,隙界还在不断地磨损着他们的灵魂。

    从那没有灵智的过路人身上就能够看出来了:隙界只是一个生死之间的中转站,其中并没有真正的居民。如果梁家人想要长久地留在这里,那就只有顺从隙界的法则,变成没有灵智、只余下本能的怪物。

    “但是,这其中并非没有转机。”梁子蕖的目光带着无奈和痛苦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有所感,问道:“那个转机,是纯阴女是么?”

    梁子蕖点了点头:“纯阴女的特殊命格注定了你们可以打破许多的规则。尤其是一个修炼成长起来的纯阴女,更是可以为我梁家的护院秘法提供足够的能量,让我们苟延残喘再延续几年,直到下一个婚约者诞生。”

    原来如此……

    我顿时目瞪口呆。

    这个婚约,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侵犯无辜少女为自己繁衍后代。

    从最开始,婚约就是一个辅助纯阴女修炼的工具,而梁家所需要的也只是我们体内阴阳结合的特殊能量而已!

    我的天哪……

    这个发现让我目瞪口呆。

    我为在我之前死去的那些女孩子们感到不值,又对梁子蕖充满了同情。

    这真是一个可笑又可怕的误会有多少人因为这个误会而受尽折磨甚至丢了性命?

    梁子蕖苦笑一声,说道:“至今为止,你是第一个真正肯和我合作的纯阴女。而且,你的潜力非常特殊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与众不同,但是你的力量与承天府的法术似乎天生就无比贴合。”

    梁子蕖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你真的能够尽快修炼到我期待的层次,那么梁家的所有人还有救。长期留在隙界并不是办法。等将他们的神智全部唤回之后,我可以让他们入住你的阴阵之中。这样一来,对你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你把我当什么了啊?”我狠狠瞪了梁子蕖一眼,“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将阴阵交给你!反正那本来就是梁家的东西,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八卦有的是好东西,大不了,我到时候再去抢一个来就行了。”

    梁子蕖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我接着问道:“可是你还是没有说明白,那些不愿意合作的女孩子们是怎么死的。奶奶说过,她的姐姐回来的时候,身上全都是被人……侮辱的伤痕。”

    梁子蕖听到我这么说,脸上终于露出了浓浓的自责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