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那里离开,我的脑袋还乱哄哄的。

    如果说李医生觉得是江玲故意要害奶奶,却没想到他临时改了遗嘱将我的名字放进去,所以恼羞成怒又束手无策,那么我肯定会相信。

    但是……他却很明确的告诉我,害人的肯定不是江玲,那事情就显得很有趣了。

    尤其,李医生怀疑的竟然还是一个我绝对不会想到的人。

    江玲的男朋友?

    我想起那个和他一起出现在我的日租房门口的男人,没来由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家伙的名字我记得是叫司徒敬吧?

    不过他给我的感觉却半点都无关尊敬,反倒像是一条阴冷的蛇,滑溜溜的躺在黑暗处,只等着敌人致命一击。

    但是,他怎么会想要害奶奶?按照江玲的说法,如果不是奶奶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她也不会突然改变遗嘱,并且念叨着想要接我回江家。

    所以,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司徒敬做的,那么他等于是在挖坑埋了江玲。

    这没道理啊!

    我越想,就越想不通。离开医院回到自己家之后,只觉得脑袋乱哄哄的。

    我随便给自己打理了一些晚餐,然后早早的便躺在了床上。

    冯清安坐在我的身边,从上方低下头来,与我四目相对。

    他问道:“娘子是不是很累了如果累了,那就先休息吧。”

    我摇了摇头,烦躁地翻了个身:“就算我想休息,恐怕也睡不着。今天发生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的脑袋怎么都静不下来。”

    “现在的局势的确很乱,可是你要说你再着急也没有用啊,如果因此累到自己,为夫可是会心疼的。”冯清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托住我的脸颊。他的掌心是冰凉的,低温顺着脸上的皮肤传到心里,顿时让我觉得平静了不少。

    我主动提议:“要不要像是之前救我的父母那样,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奶奶的病房里看一看情况?”

    冯清安却摇了摇头:“娘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像这种事情,你越着急,就越只会打草惊蛇。你听我一句,慢慢地来吧。”

    冯庆安这么说,我自然就只能点头答应。他让我躺下,关了室内的灯,然后轻轻哼唱着某种我不熟悉的小调。

    小调听上去很有异域风情,千回百转的音韵很快就让我昏昏欲睡。

    冯清安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在这种温馨的环境之下,我烦乱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

    我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的陷入睡梦当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间惊醒过来,然后立刻就意识到冯清安不在身边。

    玉佛里面空荡荡的,房间里也没有冯清安的气息。我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冯清安去哪儿了?他不是说因为灵魂绑定的关系,自己没办法离我太远了吗?

    我突然间觉得有些害怕,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心里划出了一道口子。

    自残的次数多了,我觉得自己现在都已经锻炼出了优秀的抗疼能力。刀刃划过手心的时候当然还是痛得我浑身哆嗦了一下,但却不至于像是刚开始一样,受个小伤就疼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鲜血没有落下,而是在冯清安教我的心法作用下凝聚在我的掌中。

    虽然没有正式开始修炼,但冯清安被我缠得受不了,所以还是教了我不少消耗不大,但很有实际作用的小法术。

    就比如现在这个。

    我默念了一句法决,鲜血便在我面前凝结成了一面波光粼粼的镜子。

    镜子倒映出房间内的情况,顿时让我的脸色微变。

    冯清安教我的这个法术,可以看穿我现在是否处在幻境之中。自从上一次咱俩差点一块儿被血婴困死之后,他特地就如何逃脱幻境对我进行了培训。

    但即便如此,镜子里看到的景象仍旧让我不寒而栗浑身发抖。

    血镜内映出的景象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不然,我此刻大概已经挂了。因为镜子里映出来的竟然是一对血红的眼珠,一左一右地就悬挂在我的身后。

    眼珠下方是一只尖锐的黑色鸟喙床头所浮现出来的,赫然是一只巨大的乌鸦!

    错不了了,养小鬼去害奶奶的人,和害死我父母的就是同一个人!

    不过,如果司徒敬真的是咒术师,冯清安早就有反应了。之前风穆还没有展现力量的时候,冯清安就已经提醒我他非同小可。不管什么时候,冯清安都像是我的保卫者,时刻留心着我周围的情况,连零点零一分的风险他都不肯让我靠近。

    我想不通司徒敬的事情,索性暂时搁置下来。我现在能够肯定,自己的确是被一个幻境困住了。我并没有忘记爸妈到最后是怎么一个惨状。如果我没办法逃出这个幻境、或是等到冯清安出现,恐怕最后也会和爸妈一样,灵魂和肉身什么都逃不过。

    最让我担心的是,我爸妈的魂魄还藏在我的身边呢。那个小木偶我睡觉之前藏在枕头底下了,不知道会不会让人拿走?

    但是,我现在就算再着急也没办法管找到现实里的事情,所以,我就只能相信冯清安一定正守在我的附近,并且将一切都交给他。

    而我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在这个幻境力存活下来,就够了!

    我一挥手,血镜就化作无数尖锐的刺,向着我的后方射去。

    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鸟叫,声波轻易就化解了我的攻击。我拔腿冲出了卧室,将房门重重关上,然后两手手心对搓一下,又用食指沾上了血之后,飞快地在自己的身上书写起来。

    这是护身的符咒,可以抵御邪物入侵。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应该都在我的意识之中,那么,对方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我的灵魂了。

    果然,我身边的景色一变,成为了一片树林。我的后方不远处有一间林间小屋,门口立着一块牌子。

    我记得这个地方。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刚做导游的时候,是跟着一位师父带团的。那时候我还没有在墓区做地陪,而是跟着团到处走的那种。

    结果有一次在走路线的时候师傅车抛了锚,最后不得不在守林人木屋暂住。

    木屋里没有人,但是也没有上锁。里头覆盖了一层灰,所以师傅就带着我直接住了下来。

    我觉得不放心,在台灯下面压了二十块钱算是住一晚上的费用。但是我师傅抠门,什么都没有放不说还笑我胆子小。

    结果第二天醒来,我就发现师傅死在了床上。

    他的双目圆睁,身下一片臭味,后来鉴定的死因是心衰竭。调查的警员私下跟我说,师傅可能是活活被吓死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说不定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而我是因为留下了那二十块钱,才侥幸逃过一劫。

    但自那以后,我想起这片树林,总是觉得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鬼影藏在树木背后窥探着。

    就在这时,只听呼啦啦的一声,一大片黑色乌鸦冲入天空消失不见,羽毛扑棱棱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格外响亮骇人。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却发现守林人木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浑身漆黑看不到五官的人,左手里提着一颗人头,血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而他的右手握着一柄巨大的斧头,边缘闪烁着寒光。

    无需思考,我转身就跑,完全没有和对方战斗的意思。然而,我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什么东西忽然缠住了腿。我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手肘磕在一块石头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扭过头去,就看到缠住自己的竟然是一双惨白的手臂。手臂的主人双目圆睁、口角流涎,那扭曲惊恐的表情却是我无比熟悉的。

    我的导游师傅对我咧嘴笑了起来,浑浊的口水滴在穿着睡衣短裤而露出来的腿上:“小江啊,师傅等你好久啦,你这是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