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和这位姑娘的鞋上沾的这些粉尘,你怎么说?不要告诉师弟,你们没有去过后山!”此时,王树缘本来平静的眸子里,已经泛起了一抹戾气。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容也已然凝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我心头一跳。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不容我们反驳。

    我不服气,强撑着坐起来,把脸一横,直接也就不要脸了,坦坦荡荡地承认道:“没错,馆长,我和李大爷是去过后山,怎么?”

    我投以挑衅的眼神,骄傲地昂起下巴,逼视着王树缘。我早已在心底给他贴上了伪君子的标签,所以也没有丝毫的忌惮与赧然。

    所谓开水,不怕死猪烫,既然今天出师不利,那么,索性直接撕破了脸皮,也没什么不好的,省得这个王树缘还要天天装着一副和善的面孔,他不累,我们处处防着他更累。倒不如由我来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你们去后山做了什么?为什么后山的山石全都塌了,整个林子被毁去了一半!”王树缘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师兄,这个姑娘她不是我们道馆里的人,她就算不知情,不知分寸,可你呢?你该知道,这后山是去不得的,那里可是禁地!莫非,师兄现在连师傅临终之前的遗言和祖训都不顾了吗?”一连串的高声咆哮,竟是出自王树缘之口,他面含愠色,眼里满是愤怒与斥责。

    李大爷此时也是心思沉重,面色逐渐现出几分黯然,后山塌了这一事,和他的确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他想要去探一探禁地,不然那个不明的邪祟之物也不会跟着一起进了禁地,更加不会被禁地的山洞造成这么大的破坏,这都是他的错!

    这个禁地,是他的师傅,甚至师傅的师傅,还有一些先祖们秘密修建起来的,藏着不可外知的一些秘密,可现在,不光这个山洞,就连这个山洞里的那些灵位、死尸、白骨甚至还有石壁上刻的那些失传的法术,都统统一并被山石掩埋,遭到了恶意的毁坏。

    “没错,的确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后山也不会被毁!”李大爷愧疚地垂下头。面前的师弟固然有错在先,但他对师傅师祖们却是无比尊敬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心里也实在不好受。

    我冷眼旁观这一幕,却替李大爷很不值很难过。王树缘所表现出的咄咄逼人,李大爷的满怀歉疚,这样鲜明的对比,让我蓦地鼓足勇气,缓缓开口辩解道。

    “李大爷,这不是你的错!这场意外,是谁也不想的,我知道,你很在意你的师傅,很在意这个道馆以及那些先祖,只是……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实在没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要说毁掉这山林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充满阴气的邪祟之物,它差一点想要害死我和李大爷,就是这个满是阴气的东西,才毁了这个后山,馆长,如果你现在要是想要找人追究或是负责的话,也应该是要找这个可恶的邪祟之物才是!”我向来实话实说,我又不是他这个道馆里的人,实在没必要处处让着他并且怕他。有李大爷这座靠山,再加上我自身法术也不算弱,谅这王树缘也动不了我!

    或许是我的大胆,让王树缘皱了皱眉,显然,他肯定不会认同我的这一番话,恐怕他现在正愁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对付再次回到道馆里的李大爷和我,而无疑,这次后山的被毁,正是给了他这样一个除掉我们的契机。

    “哼,邪祟之物么?师兄你倒是把这个邪祟之物给师弟抓住,拿来我们跟前看看,不然的话,后山被毁,这位姑娘再这么胡说一通,那岂不是空口说白话吗?谁信呢?何况,邪祟之物一说,搞不好也是这个丫头臆造出来的。我这道馆,乃是清修之地,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邪物呢?这不是间接地在毁我道馆的清誉吗?你这姑娘,究竟安的什么心?”王树缘眼里飘过一抹精芒,冷笑着将矛头对准了我。这王树缘大抵是见我口齿伶俐,比起李大爷的温厚来,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便转而针对我起来。

    “你凭什么血口喷人?”我气愤不过,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刹那间又是针尖对麦芒,分毫不让。

    “恐怕是某些人心虚,被我一语说中,现在狗急要跳墙了吧?师兄,这就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客人!看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像个山野的疯丫头,莫非师兄现在已经被这个疯丫头彻底迷住了吗?”紧接着,王树缘嘴里的脏话,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乱飚起来。

    “胡说!师弟,她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抵毁一个小姑娘?”李大爷终于也听不下去,连连皱眉,最后冷下脸出声呵斥,他这位师弟,真是越扯越离谱。

    什么迷住?

    他可是个清修之人,何况早已经一大把年纪,这么说,岂不是把他当成是那种污秽不堪的登徒子吗?言下之意就是我和李大爷私底下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龌龊的想法顿时让我心头燃起不快之感,恨不得一巴掌扇飞王树缘脸上那诡异而暧昧的笑容。

    “我看呀,是馆长大人现在装不下去了吧?怎么,后山一塌,出了事,馆长大人,终于崩不住了吗?我初次来到这个道馆里的时候,馆长大人虽然对我这个生客不算友好热情,可也算是和气,如今,这戏演不下去,馆长大人自己也终于沉不住气吗?”我冷冷地盯着这个王树缘,他简直就是个人渣。任是哪个女子,在听到那样的话之后,都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决裂,至此开始,一旦撕破了脸皮,有些事,就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装下去。

    我和李大爷明白这一点,这个王树缘自然也是个精明的人,当然更加明白。

    “废话少说,我现在来这里,只问你们一件事,你们究竟去后山做了什么?”王树缘到底还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做到馆长这个位置,无关紧要的一些琐事,他不想去理会,现在当务之急,他就是想要弄清楚这两人去了后山究竟干了什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看他着急,便忍不住有心想要逗一逗他,反正着急的那个人,是他,又不是我们。

    “我们去后山……不过就是因为呆在这屋子里烦闷,这里也没有个可以陪我们说话的人,个个都这么无趣,所以我和李大爷就去了后山看风景!”我笑嘻嘻地开口,眼中流露出几分狡黠。

    李大爷愕然地看了我一眼,我却继续微笑着道:“没错,看风景,我们去后山看风景!”

    话一说完,连我自己都为自己的聪明,感到有些微微的自豪,这么关键的时刻,我这么聪明的小脑袋,怎么还想得出来去后山看风景这样的理由呢,只怕这个王树缘听见这个破烂的理由,要气个半死。

    果不其然,王树缘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哼,看风景,你这小姑娘满嘴谎话,这是骗鬼呢?”

    “哎呀,馆长大人,您真是慧眼呐,没错,我和李大爷去后山,就是看见像鬼一样的邪祟之物,正是这邪祟之物,后山才塌了的,我和李大爷还差一点在后山丢了小命,馆长大人,既然是清修的高人,想必定然是身怀一些绝技的,要不,请馆长大人亲自前往后山一趟,务必要抓住那只邪祟,免得它又跑出来作恶!”我半真半假半虚半实地打趣着。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耍耍嘴皮子来拖延时间。

    “闭嘴!”那王树缘大抵是再忍受不了我的聒燥和胡搅蛮缠,冷着脸叫我闭嘴。他眉宇间显出几分不悦与无奈,即使明明知道我说的都是鬼话,却也无从反驳,一时间脸涨得通红。

    我心底一阵舒畅痛快,继续厚脸皮地向他做了个鬼脸,我就是要惹得他跳脚,惹得他心烦,哼,谁叫这个人惹得姑奶奶我还不高兴呢。

    不过,那王树缘显然也知道我只是个外人,关于后山被毁一事,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找他的师兄问责才是。

    “师兄,你可知道,这后山的禁地,不止留下的有师傅的心血,师傅临终前还交待过,任何人都不可以擅闯这后山,这条铁律,一直都是馆内的规矩,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人敢打破它!师兄,如今居然无视师傅和先祖立下的规矩,擅闯禁地不说,还导致禁地被毁,师兄可知罪?”王树缘就是紧紧地抓住禁地被毁一事大作文章,眸光紧紧盯着李大爷,显然是要逼出他的内疚心。

    在他灼灼的目光逼视之下,李大爷一时间有些语塞。

    李大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平时又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反驳。

    “没错,后山是我要去的,禁地被毁,我也的确是有一定的责任。不过,我去后山,却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已私利。”李大爷话锋一转,突然变了语调。

    “我去后山,是为了寻找一种解咒之术,我想,师弟,你应该师兄我此行的目的!”说完,李大爷恨恨地瞪着自己的这位师弟王树缘。

    道馆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可不都是他这位好师弟在作祟!师祖设下的禁地固然重要,但与道馆内那么多人的安危比起来,却是无足挂齿。

    王树缘倒是没料到,一向温和软绵的李大爷,今天居然一改性子,居然敢直视自己,还敢和他说话这么直接!

    “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王树缘开始装糊涂,脸色也透出几分慌张,咬着牙矢口否认。

    我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是李大爷当众揭穿了王树缘用迷心术这样的禁术,用不光彩的手段控制了道馆里的道士们,让这些道士成为他利用的工具,将这些道士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人,天天面无表情行尸走肉,但这个真相揭开,只怕也是起不到半点作用,因为这些已经受了控制的道士们,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他们唯一会做的能做的事,便只有服从施术之人的指令。

    那施术之人叫他们去杀人,他们便知道杀人,成为杀人利器;若是叫他们去放火,他们也只会放火。他们就如同被人操纵的傀儡,完全听令于王树缘。

    所以,揭不揭穿真相,无所谓,意义不大。

    唯一可行的,便是尽快找到这解咒之法,尽快解除他们身上的术法和咒语,让他们可以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和意识,这样整个道馆才可以得救和整顿。这个寄托了李大爷心血的地方,一定能够再次焕发出生机活力!

    当然,前提是要把眼前的这些牛鬼蛇神全都清除。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以一种鄙夷的眼光望向面前的王树缘。这人手段如此之下作,竟利用这些控制心神的邪门歪道,来满足自己的一己之欲。

    “师弟你心里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当年你是怎样的卑鄙无耻,又是如何不择手段地当上这个馆长,并且控制了所有的师弟,对了,说到师弟,我不得不说一句,我在后山的禁地山洞里,发现了两具已经死了超过半年以上的死尸,可因为洞内的氧气稀少和干燥的原因,死尸并没有彻底腐烂,他们身上穿的我们道馆里的道袍,还认得出来,所以我不得不怀疑,在半年之前,你是不是带人秘密潜往去过禁地的山洞之中?并让这两个同门师弟在那里丧了命?”李大爷此时情绪才逐渐地激动起来,满面痛色地质问着,字字句句都命中要害。

    那死的两个师弟,也是他的同门师弟,他如何不心疼不难受?恐怕只有面前的王树缘,才能狠下心肠,把这一切都置身事外。

    王树缘愣了愣,眸中掠过一抹猝不及防的慌张,显然他是早已经把这件事给忘到九宵云外。

    “你胡说八道什么?真是老糊涂!莫非这次生病受伤,已经精神错乱到胡说的地步?”聪明如王树缘,尤其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自然是不会轻易承认,反而是一口咬定都是李大爷太过糊涂。

    我却暗自焦急起来,照今天这剑驽拔弓的趋势发展下去,搞不好,这个王树缘就会在这里和李大爷彻底地撕破脸皮,然后置我们于死地。如果只是独独他一个人,我倒是毫无畏惧之意,但是如果加上他手下所掌控的那些道士傀儡,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这万一打起来,对方人多,而且那些道士个个都受这个王树缘的控制,对峙起来,我和李大爷会是他们的对手吗?我不由得开始犯愁,眼里染上一丝忧虑。

    李大爷现在身体受了伤,还没有恢复过来,至于我,我的法术虽然恢复了一点点,但是时灵时不灵的,我也是很无奈。对比起对方的人多势众、法力高强,我们这一派实在单薄得有些可怜。

    所以一旦起了争执,对我们来说极为不利。

    “是不是胡说,大家心知肚明!师弟,你别以为我以前主动离开这个道馆,不过问你的事,就代表我是怕你!”李大爷挺直腰板,缓慢却坚定地说出了压抑在心底的话,如同立誓一般掷地有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虽然他避出去,已经避了这么久,可是最终,他还是阴差阳错又重新回到了这里。或许,这就是他的命,注定不可逃避的命运。

    王树缘脸色阴沉,眸底已经燃起了一抹灸热的火苗,仿佛是生怕自己的权势受到威胁。

    “师兄,你到底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才故意重新回到道馆里来的吧?”

    李大爷却懒得理会这人的反复无常,事实的真相,他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自己这次受了阴伤,非要找一个阳气旺盛的地方静养,他其实也不是很愿意回到这里。当年那般灰溜溜地离开,如今再次回来,他定要有所成就!

    但是,他的无奈,却被王树缘想成了别有用心。

    “我累了,师弟,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重要的事,我想先歇下了!”李大爷脸上渐渐有了疲惫之色。缓缓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略显松弛的容颜上显出一丝无奈。

    可不,他从山洞里在山洞塌下的前一瞬,费力地将昏迷的我带了出来,然后再把我带下山,又守着昏迷的我守了这么久,自然受过伤的身体,是耗不起这么久的。

    “师兄,你再给装,有什么意思?我们这里也没有外人,直说吧,你这次回来,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你是想回来抢我这馆长的位置?还是想去禁地偷学已经失传的一些法术,如果是后者的话,你是不是已经成功了?”王树缘岂会甘心这样就离开这里,他又试探地问道。

    这禁地里的奥妙无穷,谁也不知道李大爷是否从中得到了什么机缘。王树缘为人谨慎,自然会选择先行询问再做决断。

    “师弟,你如何得知禁地有失传的法术?莫非你去过?”李大爷自然不笨,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直直地射进王树缘的心底。你来我往,同门师兄弟却不得不各怀心思。

    “师兄,你别逼我!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要是你再不识相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王树缘明显已经被磨光了所有的耐心,忍不住冷笑着高声嚷嚷起来,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凶光。

    李大爷也感觉到今天的王树缘,似乎并不会就此甘心就放过自己。

    后山被毁,禁地塌陷被埋,那么所有的一切,也许王树缘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他,大有可能要对我们不利。

    我心里提起了十万分的警惕,关注着王树缘的一言一行。

    “你想要做这个馆长之位,没关系,我可以让给你,反正我年纪大了,胜任这个位置也有些力不从心,不过,你必须给馆里的师弟们解除了迷心术的控制,解了他们的咒,让他们恢复以前的样子,拥有可能独立思考的能力,我什么都不会和你追究的,这一切,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包括你用迷心术控制他们的事,我也不会对他们讲半个字,你若能做到这些,我便答应你,以后绝不再插手道馆里的事,你是这里的馆长,以后想怎么发展这个道馆就怎么道馆,我这趟回来,也不过是为了养伤而已,对于别的,我真没多少心思,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我的真心话!”事到如今,李大爷只能退而求其次,摊开手无力地苦笑道。

    他不能要求王树缘放弃这一切,那么,只要王树缘这个师弟肯放过他们这些师弟们,肯解了这迷心术的咒语,放还他们自由和思考的能力,自己便可以原谅他。

    李大爷向来都是个宽厚的人,现在也是如此,只要这些师弟们好好的,他这个当师兄的,受一点儿委屈遭点罪,他觉得没有什么,也是值了。

    王树缘却显然并不愿意相信他,嗤之以鼻地哼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你吗?师兄,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吧?别说你没受伤之前,就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你现在还受了伤,还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在身边拖着后腿,你以为,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吗?”

    王树缘目光阴狠,杀气已现,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隐隐有青筋暴起,显然他的心底正在翻腾着惊涛骇浪。

    “师弟,我并不想和你起什么冲突,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替师弟们解除了迷心术的控制,你就可以稳稳当当地继续做馆长这个位置,就算……就算你看我在这里不顺眼,我也可以走!”李大爷想了想,咬牙降低自己的要求。他早已经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了,为了换得馆内其他人的自由,他便也只得牺牲自己了。

    这已经是他所有能退和能舍的全部,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呢?

    孤然一身,权力钱财,他什么也没有。

    “你就不该再回来这里!你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王树缘突然大叫一声,恨声咆哮起来,藏在道袍之下的双手,动作飞快地施起法来。

    他的手在空中上下翻飞,伴随着他口中的念念有词,繁琐的法术已经初见雏形,显然威力不小。凭借此刻受伤的王大爷和法术寻常的我,显然是无法抵挡的。

    “小心!”我站在侧边的位置,正好将他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登时心急如焚,急得我大喊一声,借以提醒李大爷。

    对于法术,我还只跟李大爷学一点儿皮毛,所以,这两位法术高深的道长一旦真正‘开战’起来,我便只好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门口,本来我是想退到门外去的,可是无奈,门口的那群道士,这时个个像凶神恶煞一样死死地盯着我,居然不让我出去!

    里面不时传来‘咚咚’的声响,应该是在施法的过程里,屋子里的一些东西,也跟着被毁坏发出的清脆声响。

    “替我拿下这两个人!”这时,王树缘突然对着门外大喝一声,只见原本还僵立站在原地没动的那些道士们,此时却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全都凶神恶煞地行动起来。尽管他们的动作依旧不够灵活,但奈何人多力量大,望见黑压压的人群向我涌来,我心头登时蔓起一股子绝望的情绪。

    他们中的几个,直接向我站的方向扑了过来,还有几个,却已经冲进了屋内,应该是奔过去对付李大爷的。我急得团团转,忙不迭地念咒施法,试图多牵制住几个道士,也算是替李大爷减轻一些负担。

    好在这些被迷心术控制的道士,他们并不懂得如何临场发挥,更加不懂得在这个时候施用他们自身的法术发挥他们自身的优势,只是硬绑绑地冲过来,粗蛮地打打杀杀,我先下还有些不安,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顺利地对付这些会道法的道士,如今看来,倒是天助我也。

    失了主观意识,并且不会思考,像木头人一样的他们,自然看起来无比的笨拙和僵硬。在他们的围攻之下,我还能轻巧地避过,也算是我的幸运。

    只是,不知道里间的李大爷那边的情况如何,既有道法高深的王树缘,又有这些道士使坏,我真怕李大爷一人应付不过来,重要的是,这些道馆里的道士们,都曾经是他们的同门师弟,如今又是受人所指使控制,才对他进行攻击,就算李大爷心软,该还手的时候却心软吃亏。

    我心中甚是焦急,望眼欲穿地朝着那扇门看去。

    恰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喝声响起,李大爷情真意切地说道:

    “王树缘,回头是岸,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果不其然,李大爷就是对这个表里不一的王树缘,对这个同门的师弟,仍然还抱着一丝期望,期望对方可以及时放手,化干戈为玉帛,能不打的,就尽量不暴力解决。

    “废话少说,今天必须要有一个结果!”王树缘却已经红了眼,受利益和自私驱使下的他,手里竟已浮现出一柄长剑,招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狠辣。此刻他心中已经彻底被惶恐与不安所遮蔽,全然没有了一点理智,而是打定主意要打败李大爷。

    他说的‘结果’,无非就是要这位师兄消失,因为只有死人,才是不会对他以后的前途和利益,造成任何的阻碍。只有死人,才能让他彻底地放心。

    这位师兄一日不死,自己就将永远忐忑不安,哪怕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以前落魄胆小的他。然而面对这个始终比自己强上一截的师兄,他还是难免升起几分嫉妒之心。

    他就不该回来!不该回到这里来!

    王树缘的心里,早已经暗藏杀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当他看到这位师兄居然去而复返,再度回到道馆,并且向自己提出,要在这里休养身子,还要住上一段时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忍耐,忍耐他的存在!

    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谁叫当初他们的师傅,既收了他,又收了自己呢?更何况师傅对这个大弟子似乎格外偏爱,当初要不是他主动出击,恐怕这道馆就落到了李大爷的手里。王树缘眼里飘过一抹阴鸷的光,手上攻势越发凌厉。

    李大爷沉痛的眸子里,满是失望和决绝,自己一再试图想要唤醒这位师弟最后的一点良知,可是,还是失败了!他顿时心生颓然之意,索性放弃了劝师弟悬崖勒马的心思,而是一咬牙也迎了上去。

    “那就放马过来!”李大爷豪情万丈地高喝一声。

    他也打算拼了!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他也觉得值了,为了他的这些受到控制的同门师弟们,他这个当师兄的,绝不可以再逃避下去!绝不能再当个没用的懦夫!

    谁也不知道,他避到外面去,可是他仍旧忘不了这里的一切,这里的同门师弟,这个道馆的一切,点点滴滴,每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成为他最深的牵挂和惦念。

    他自幼在此长大,过了不知多少个春夏秋冬,最后却被迫背井离乡,他心中也是万分不愿。

    如若不是如此,当裘婆提出要他回来这里休养时,他也不会答应,如果真讨厌这个地方,那他就是宁愿死在外面,也绝不会愿意再回到这里来的!事实上在他心底,依旧隐隐埋着几分对道馆的向往与眷念。

    于是在看到道馆被王树缘搞得乌烟瘴气,众师弟都成为了行尸走肉之后,他才会表现得那般痛心疾首。

    他骗得了别人,可事实上,他骗不了自己,他的心意,从未改变过,这里,有着他最深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