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曹符这番话,心中顿时明朗了不少,却又将曹符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认识数十年,竟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看了片刻才略带歉意地笑道:“曹老板,原是我对你们不起,无故便将你们牵涉在其中。”

    曹符一笑,却指着行馆道:“房屋皆已着火,赶紧走吧。”

    刚走到门外,便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面前的这些人仍是一身黑衣,手中拿着兵刃对着我们,从行馆里出来的士兵与他们持刀相对,却不知何故还没有动手。

    我想了想,知道军中将士一向是中规中矩在沙场上拼命的人,如今对方也是训练有素,看上去却不像是军中的人,那便是刺客,对敌不明,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此处,我笑了笑,朗声道:“众将士听令,杀敌者赏!”

    果然这些人和方才闯到院子里的人一样,都是不堪一击,众将士在杀敌之后,信心大增,也不管我才占据此地没多久,纷纷跑到我面前来邀功。

    曹符见状,却悄悄地从我身后离开了,明知他不想引人注意,我只好装作没看见他。

    夜过了大半,行馆外的敌人也肃清得差不多了,我正想城外驻军应当也有消息了才对,耳中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当先一人手持白缨枪飞驰而来,正是罗士信。

    我见到他来,便知道城外并无异动。

    他身后跟着十数骑,可只有几匹马上的人身披甲胄,我朝后看去,一见之下瞥向曹符离开的方向时,发现他果然住了脚步。

    原来罗士信身后跟着的,正是失踪许久,多方打探也没有任何消息的徐师谟等人。

    罗士信来到我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道:“太子殿下,幸得冯先生等人相助,城外叛军已经尽数拿下。”

    我上前两步扶起他,又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徐师谟,拱手施了一礼,笑道:“徐先生,一别多年,先生别来无恙。这次多亏了你们。”

    徐师谟摸了摸胡子,点头笑道:“多谢太子殿下挂心了。”

    又有一个女子走上前来朝我施了一礼道:“相救之恩,还未曾言谢,翎儿在此多谢了。”

    我想了想,当年在江都行宫,萧皇后为了替她周全,曾想让我纳她为妾,以此为借口将她带出宫去,后来如何,我竟有些不记得了。

    见她向我道谢,我只是笑道:“你是青釭阁的人,当年我身为阁主,若见死不救,如何担得起阁主的虚名呢?”

    曹符也去而复返,走近徐师谟不知轻声说了些什么,徐师谟回答了两句,曹符点点头便离开了。

    等到行馆外的骚乱暂时平定,我让冯立负责安排临时的住所,自己则跟着罗士信去了城外军营。

    丘英起见有人来,骑在马上指挥身后的士兵戒备,及至我们走近了被他认出来,他才跳下马来,朝我拱手道:“太子殿下。”

    我点了点头,也翻身下马,问道:“有多少人捣乱?”

    丘英起闻言,神色尴尬地看了看我,顿了一会儿,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此处驻扎的两万人,皆参与其中……”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神色一凛——也就是说,罗艺的旧部,没有一个人肯听命于我?

    我看了看丘英起,自嘲地摇了摇头,不对,至少面前这个人是肯的。

    如果是一个人不服,我杀了他们可以,可两万人都不服,就不是单靠杀人便能解决的了。

    我还没有走近校场便听到十分嘈杂的声音,罗士信指着场中道:“殿下,这些企图犯上作乱之人,皆是李艺旧部,都在此处了。”

    丘英起自我来到军中便心事重重,这时听了罗士信的话,也抬头看了看校场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瞥了他一眼,明知他为何会如此长吁短叹,却不点破,只问道:“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丘英起答道:“他们跟随李艺日久,不愿效忠殿下。”

    他说得直白,我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这个……恐怕未必吧。”看了看沉沉夜空,“今晚实在折腾,这些人明日再作处置。”

    丘英起张口欲言,我却交代了罗士信几句,便转回了军帐中。

    才回到军帐,便有人来报信,是北边镇守的徐世勣派来的,原来什钵苾正是在今晚受到契丹部族的偷袭,尽管他手下有精兵数万,但契丹的突袭防不胜防,他毫无准备,节节败退,竟派人来找镇守河北的守将,想要寻求庇护。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来到校场,这些士兵在寒风中站了一夜,都有些挨不过,互相挤在一起,见终于有人来,又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我低声对丘英起道:“李艺手下但凡多几个如你这样的小将,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他们人数不少,若强自与我为敌,必定给我带来极大的困扰,可是你看,他们宁愿在此挨冻等待一线生机,也不愿搏上一搏,如此怯懦,留之何用?”

    丘英起闻言,怔了片刻,突然跪倒在地,拱手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杀尽这两万人?”

    我没有答话。

    他又道:“素闻殿下仁爱之名,请殿下网开一面,饶恕他们。”

    我又没有理会他的请求,只道:“你去把千夫长以上的将领都给我找来。”

    丘英起只得遵命去了。

    罗士信在一旁道:“殿下,末将以为,这些人不能全杀。”

    我站在高台上,看着场中杂乱的人群笑道:“你方才听丘英起之言,他说素闻我仁爱之名,因此不该行杀伐之事,你不觉得这句话很有问题么?”

    罗士信拱手问道:“末将不明白。”

    我道:“这底下的人,倘若个个都这么想,他们恐怕会以为即便作乱也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反正我迟早会饶恕他们,我想,这才是他们肆无忌惮的原因。”

    罗士信道:“殿下的意思是……”

    我道:“怕是有人明知我这一点,才煽动他们作乱。当时在城中,难道跟随李艺的不是他的亲信?那时除了丘英起一人,又有谁站出来了?这些人既以忠义为名,我便看看他们究竟如何忠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