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作,就只能站在这个小门口的外面,心里忐忑,等着老大和李经理再次交涉的结果.

    我开始琢磨着:“自己来了半个月吧。在这几个人中,时间既不算长,也不为短,应该能够拿个三四百块吧。只不过,那个在招聘处交的一百就不知还要不要得回了;哎,也没办法,老大能谈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你的说法我看很难行得通。一呢,我们刚才的时候这个方法已经用过了,再这样跳过去的话,那咱们这样就是完全和他们对上了,现在谈判的基础就可能动摇;二呢,还是那句话,我们拖不起,打不起持久战,也拔不了他们的根。因此,我觉得还是忍为上,先得钱了再说。”老大说得很直接。

    "那意思是咱们不用商量了,那好,就这么办行了."那个中年汉子现自己的意见被否决了,他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抢在我们前面,到屋子里去领钱去了.

    经过他这样一说,一闹腾,再加上老大也已经表态,我们绝大部分人,也就没话可说了,我们都站在门口等候.只是可怜了其中一个,他才过黑作坊里面做了一两天,只是在招聘处交了好几百块。也许是抱着搅一趟浑水的想法吧,才跟我们一起跑过来,向他们要钱的.他来与我们一起我们当然欢迎,只是依李经理的算法,他几乎就拿不到什么了。而这样的结果,他肯定是不满意的,但是却也没有办法。尽管他嚷了几句,说了一些够狠的话,但这时却几乎没生什么效用—大家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只等着属于自己的那些血汗钱,给快快到自己手上。而他的话很快就淹没在人群当中了。

    中年汉子这时已经从门里面出来了.他得的不多不少,是四百多的样子.他在里面,又跟李经理争吵了一下,想要回因为应聘司机交到招聘处的八百押金。但不管怎样,他的争取都变得徒劳了,那个李经理就是死活都不认帐,口口声声的叫他自己到招聘处去要.他还想再争辩几句,不想李经理手下的两个爪牙已经开始吼了起来。他望了望李经理,这次这个老狐狸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不得不悻悻退出。

    其后就是傻大愣,阿勤,我——我们一个个的,去拿了那点血汗钱,抖在手里数了一下。虽然得了钱,心里塌实了些,但要是稍微算一下加减法,却实在抵不过被骗的这么久给心灵造成的巨大伤害.只是还有一些值得安慰的是;我们这些人,终于明白无误的从那个火坑里面跳出来了,我们还拿到了劳动力价值的一部分.

    只是心里依然惶惑。要知道,在那样的黑作坊里面,还有多少颗呻吟的灵魂,在半夜里不能安寝,要忍受李经理他们的剥削压榨。在长久的劳累中,如果能劳有所值,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可算稍微心安;但假如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忙着的却是一点都带不来未来的事情,你说,再怎样的对生活满怀憧憬,对我们的实际命运又于事何补。在时益健这样的火坑,无数的人在不停的来去着。在那里,有肮脏的被褥,吱吱嘎嘎乱叫的床,半夜里不眠的灯火——在那个小弄巷里,构成的是这样一道靓丽的风景:它的灯火,与一个商学院的女生宿舍遥相辉映.你尽可以想象,当一群人,在不眠的灯光下,聊天,玩电脑,看书,打扑克之时;有另一群人,离她们这么近的地方,有冰山的一角——在暗夜的辉煌下,一群在生活中寻找出路的人,也有大学生出没的人群,在忍受着主管的淫威,默默的作着无聊而且实质上没有报酬的辛劳.

    而这样或者一些相类似的工作,在我们的周围,并没有一个看到尽头的时候。在我们普通人的生活中,当每天的加班依然没有改变,当生活依然是睡觉加吃饭加工作这样的简单模式,当我们还要无止境的忍受那些非人的待遇和非人的环境,我们的未来就不会有什么改观。在这样美好的国度里,即使我们中的一些人不被再呼为猪猡,即使不再象芦柴棒那样经过过去的时代;我们的新生活,展现给普通人的,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光辉灿烂的前程,在远方轻轻的向你我招手。

    我一直以为,人类生而平等。但为什么,当大多数人一走入社会,那简单而明确写入宪法了的八小时工作制却不能拥有?在不同行业,不同领域,人与人之间被分成三六九等,为什么别人都视而不见?我们已经够是辛苦,但为什么这样的工资还是仅仅只能填饱自己的肚子?我不能明白和了解的是,别人都说大学生是怕脏怕累的群体,但我们自己所作的工作,有多少又不是诸如此类的事情?经过文革年代的人们喜欢反思,说自己经历了一个浩劫的时代,但我们的今天,我想问一下,我们这样的生活,又算不算得上伤痕累累呢?我们学到的东西几乎都用不上,我们在别人的指挥棒下无所适从,我们已经在资本的巨大阴影里喘不过气来——

    在浩劫年代的人们,他们至少还有理想,也有漏*点,但现在的我们,除了这一身的劳动力,和空洞的**,还残留着什么在身上呢?我们并不是时代的宠儿,我们只是一群带上了物欲的镣铐却注定不得解脱的一代,我们的暗伤,已经深藏进了自己的骨子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