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她,其实他的目光是不愿意从她的身上离开的,但他也不能老盯着她呀。

    “那不是一开始吗,明天就不叫了,现在就不叫了。”

    她象一个小孩子,童声童气地说。

    “到了机关,你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他拿出了一个大哥哥的口吻。

    “不忙,我还小。”她非常痛快地说。

    “是啊,不忙,但也可以考虑。”

    “那就拜托你了。”

    她又仰着脸,歪着脖子。

    “可以。”

    他庄重地承诺。

    机关和学校就是不一样,学校说五点下班就是五点下班,老师们听到铃声才起身,机关说五点下班到四点半基本就没人了。老主任回去带孩子去了,屋里就剩黎威和谭小艳,他俩早走还有点不好意思,就坐在那里唠嗑,幸亏谭小艳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时间不由不觉就过去了。

    在门的上方有一个石英钟,这和在学校也不同了,在学校,办公室里没有石英钟,每个人都是看自己的手表。当石英钟的指针快要指向五点的时候,黎威和谭小艳也起身准备下班了,这个时候其实其他部门的人早就走了,黎威觉得自己家里也没什么事,还是多呆一会为好,谭小艳呢,家里更是没事,再加上他们都在学校养成了正点下班的习惯,所以,当时间到了下班点的时候,他俩才结束谈话,起身下班。

    在楼道里,他俩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院里,他俩是并排地走着,这和在一高中也不同,在一高中他俩走到一起,别人就会有议论,他俩也感觉不自然,现在是几乎没有别人,他们可以随意地说笑,真是太轻松太惬意了。

    白天净唠嗑了,黎威得晚上来办公室看报,好在家离县委大院也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他和王影是每周约会一次,是在星期六的晚上,如果是不愿意分开,可以增加约会的时间,一个小时不够就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不够就三个小时,但约会的频率没有变,黎威不愿意有了对象了就天天和对象泡在一起,那样显得男人很没有出息。

    这天晚上,他又到单位来看报纸来了,文明办是在县委大院的偏楼的四楼,他走上四就看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透出灯光,因为过去的那个门都是在门的上方留一个“眼亮”,“眼亮”是一块玻璃,所以晚上屋里亮灯,光线就会照到走廊里,他还以为下班忘关灯了呢,一开门,看见谭小艳从那看书呢。

    “哎,这么用功啊,晚上还来看书。”

    他说,但心里想,应该是在白天看。

    “用啥功啊,这不是快要考试了,家里挺乱套的,我到办公室看看题。”她微笑着说

    “念函授也行,尤其是到了机关,我听说到机关是论资排辈的,所以机关工龄非常重要,念函授即得了文凭,又挣了工资,还赚了工龄。”

    他本来不想说什么,既然她是来学习的,他就不应该打扰她,但总不能见了面一句话不说就回去吧,就是说上一句两句也显得太冷淡了,白天那么热火朝天的交流,怎么到了晚上就没话了呢,所以,黎威才说了这些。

    “我寻思现在也没什么负担,能得一个文凭就得一个文凭,起码还能多挣几元钱的工资。”

    她也完全是对他的礼貌性回应,人家说了这么多,咱也得说几句,要不就显得冷淡了,她可不想对他冷淡,她想永远保持对他的热情,永远永远。

    “到了机关你就更有时间了,当老师是休息等于上班,你休息的时候也得考虑那课怎么讲;到机关是上班等于休息,连玩带乐就把工作干了。”

    他顺着话茬继续往下说着,说来也怪,他在她面前好象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发表不完的观点,总有倾诉不完的感情。

    “真是这样,我感觉到机关比当老师强多了,起码我们还得了一个三十元的下乡补助,比当老师还挣得多了,一个月还能罐一回罐,也比老师优越多了,怪不得那么多的人愿意改行呢。”

    她和他的想法总是一致的,不是为了迎合他的说话,其实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也许他俩的人生观,幸福观太一致了,所以感受总是一样的,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真是太幸福了。

    “是啊,挣得还多了,还自在了。在学校,打个电话得到教导处,现在,电话就在眼皮底下,多方便啊。”

    她一脸幸福的表情。

    “哎,小艳,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好象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而他觉得这个时候是问她的最好时机。

    “啥问题?”她看着他,深邃的眸子象水晶一样闪亮。

    “你当年那么好的成绩为什么不念高中呢?”

    “是我爸妈不同意我念。”

    她的声音脆脆地。

    “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呢?”

    他又追问了一句。

    “他们说女孩书念多了没啥用。”

    她多少有点揶揄的口气。

    “那你母亲为什么念天津大学啊?”

    “我父母在文化大革命中都挨斗了,他们总结是念书的结果。”

    她的回答是那样的流利,一点滞涩的感觉都没有,看得出来她并不反对说出这些事情。

    “原来是这样。其实你不念大学有点遗憾,文化大革命不能再来了。”

    他老成地说。

    “他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好象把回答他的话早就准备好了,她的回答总是能接上他的话音。

    “但也许我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我们没有亲身经历过。”

    他觉得他不能顺着她的意思说,那是人家的父母,不是咱的父母,咱不能对人家的父母有批评性的评价。

    “是啊,所以我也没有硬坚持,他们不高兴的事我不做。”

    她的语气很平和,没表现出后悔的样子。

    “看来你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他由衷地评价她。

    “你更是,要不然你怎么会回白水呀。”

    她看着他,那汪秋水又让他心中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