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旭下楼的时候,广场上的骚乱才刚刚开始。

    诺大的广场上到处充斥着尖叫声,惶恐的人群如黑色的洪流般四外溃散奔逃,刺耳的警报声似乎只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的背景音乐,袅绕在半空中的黑色烟尘张牙舞爪地若隐若现。

    江初旭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拔腿往妈妈和妹妹之前站的地方跑去。

    只是他还是个孩子,小小的身体不仅没能拔开混乱的人群,反而被挟裹着越走越远,正在焦急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拉住。

    “洛洛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妈妈和妹妹还在那边”

    洛潮脸色严峻,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朝外面急走,江初旭连忙指着里面,向他求助。

    “他们不在那里。”洛潮的声音紧绷和沉重。

    “啊?洛大哥已经送她们出去了吗?太好了,对了洛大哥,你知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被叫到楼上了,只听到有爆炸声,到底怎么了?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袭击市中心?”

    洛潮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将他拉上飞行器,然后急驶而去。

    江夜星强提着一口气,艰难地在齐膝的河水中跋涉,前方是白晃晃地一片反光,晃得她头更晕了。

    就在她半个小时前下水的地方,中年男子马瑞尔沉默地站在小河边,看着一簇刚刚被折断不久的小草,然后抬头看了看河水,

    “对面全是松软的泥土地,上面没有任何脚印,看来我们的小朋友走的是河道。你说,她会往上走,还是顺流而下?”

    年轻的黑衣男子齐英低着头,用脚搓着湿润的泥土,“头儿,我不知道,我听你的。”

    “嗯,一般人都会往顺流而下,才能回到城市,不过小姑娘很聪明能干,她一定会认为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还是往上吧。”

    她受了重伤,怎么可能往上进入原始丛林?先不说能不能克服湍急的水流,上去之后呢?食物,药品,还有各种野兽都不是一个受重伤的六岁小孩能面对的吧?

    齐英想起小女孩那几乎逆天的身法,不认为这个天赋禀异的孩子会选择进入丛林‘自寻死路’,

    其实,老大你是想假装追错了路,放她一马吧?

    如果此时已经找了地方上岸,正沿着河道向上攀附的江夜星知道后面这两个追兵的选择,不知道会不会呕出一口血来?

    她正是驻定想要杀她的人会判断她不会选择进入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才故意反其道而行,谁知道他们会因为并不想真的杀她而选择‘放她一条生路’,反而走对了路,紧跟在她后面‘追’了上来。

    她的行进越来越慢,但她知道,此时不能停,一旦停下,她就很有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河边本来就是野兽们的天堂,白天还好,晚上会更加危险,但必须找到一个可供藏身的地方,然后疗伤。

    马瑞尔带着齐英,一边漫不经心地前行,一边考虑着他们什么时候归队,不经意地抬眼,脚步一凝,一双浓眉不自觉地皱成了川字。

    在他前方的石头上,一滩明显的河水一路滴落着往前漫延,直到越来越淡,最后消失。

    呃,这小朋友

    齐英也无语,你说你好好地按常人的思路顺流而下走了得了,你还真有勇气挑战这种‘极限生存环境’啊?

    现在怎么办?

    继续追?还是装作没有看见?

    江夜星跌跌撞撞地向前迈动着双腿,来自身体的巨痛让她没有失去意识,但也快了,她甚至觉得已经无法控制自已的双腿,只是本能地向前进,前进。

    “主子”

    还没有身体的龙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意识深处焦急地等待,并且在最关健的时候大声呼喊,拉回夜星快要迷失的意识。

    转过一道险滩,夜星的大脑突然多出了一股能量,笼罩在她临近溃散的精神力上,也给她带来了新的力量。

    “主子,是大人,大人醒了”

    龙一的声音像是小孩子一般欢呼跳跃。

    “阿福”

    夜星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主人,阿福把几年储存的力量给你了,加油”

    声音渐小,最终不可闻。

    江夜星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阿福,放心吧,我会活下去的好好的活下去

    夜星知道,阿福已经再次,彻底地陷入了‘沉睡’,这一次,真的只能靠自已了。

    大脑不再有眩晕的感觉,身体仍然超负运转,但总的来说,比之前好得多。

    不对!

    这味道这是

    江夜星猛地抬起头,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的眼前发黑,但很快,她就看清了前方的景像。

    一个二人多高的光滑‘石壁’上,一个十五六岁,身着黑衣的男子正懒洋洋地靠在上面,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酒葫芦,夜星本能地耸了耸鼻子,那若有若无的香味让她几乎欢呼出声,

    百花王酿!

    就只是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味道,就让她的精神一震,连身体的痛楚都减轻了许多。

    男子眼光迷离地看着上方蓝色的天空,夜星的到来没有让他的姿势有一点点的改变,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慑人的气势,却和周围的环境出奇地和谐,仿佛连同这天,这地,这山,这水,共同组成了一副另类的风景画。

    “唉!”

    身后传来马瑞尔无可奈何的轻叹。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齐英心里突然冒出这句古语来。

    江夜星身体微僵,却是坦然回头,

    “你们是军人吧?为什么要杀我?我犯了什么罪?”

    似笑非笑,看不出半点害怕或愤怒,马瑞尔甚至觉得,那平淡如水的眼光下,是无尽的嘲弄和讽刺!

    ‘军人’二个字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他心头。

    “小妹妹。”齐英也叹气,“你干嘛要往上走?我们还以为你会顺流而下回城里去”

    虽然知道自已的话不妥,但听见对面的小朋友那犀利的言辞,齐英还是忍不住抱怨。

    呃这是什么意思?

    江夜星有一瞬间的混乱。

    “不管怎么样,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小姑娘,要怪,就只能怪你的运气不好”

    马瑞尔抬起手,一步一步地上前。

    他是军人,如果追‘丢’了,是一回事,但是目标就在眼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江夜星死死地盯着他,蹒跚着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