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憎不愿与这来历蹊跷的妇人缠战是因为他担心打斗声会引来幽求或者柳风的人!

    心意已定范离憎全力施为将自己的轻身功夫挥至极限如箭射出!

    但那妇人却阴魂不散对他紧追不舍!

    范离憎又惊又怒却仍是不肯停下!

    一路上妇人骂个不停言语粗俗不堪入耳不过片刻两人已在数里之外那妇人与范离憎的距离渐渐远了却也只不过是七八丈之隔!

    眼看即可脱身范离憎忽听得身后传来“扑通”地一声闷响然后是一声痛呼身后衣袂掠空之声突然消失!

    范离憎只恐有诈再行数丈方蓦然转身长剑护胸!

    月光下哪里还有妇人的身影?

    范离憎反而更是百般警惕他的全身肌肉放松了神经却绷得更紧随时准备应付突然而来的袭击!

    呻吟声忽起!却是在离范离憎十几丈外!

    只听得那妇人一边呻吟一边骂道:“小杂种你有种就过来把老娘一刀砍了!欺老娘眼瞎一味逃跑算什么本事……啊哟……小杂种你过来让我一刀砍了你的小脑袋……”

    范离憎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脑袋是随便砍的吗?”妇人的话语恶毒范离憎很是憎厌但听她呻吟之声不绝不由又有些不忍忖道:“她说自己是瞎子方才那一声响大概是撞在物什上了。此人虽然可恶但多半是因为有所误会她才如此对我!她的武功未必比自己高明我只需小心提防她也休想伤得了我!”

    当下范离憎慢慢地向妇人走去口中说道:“前辈只怕有些误会了在下从未见过前辈……”

    话未说完那妇人又是一声:“小杂种……”忽然静了片刻语气变得有些和缓地道:“难道真的是我找错人了?无怪乎你的武功似乎更为高明了……”

    范离憎试探着问道:“前辈你伤得重吗?”

    “死不了!”说完妇人到吸了一口冷气显得甚为痛苦。

    走得近了范离憎依稀看出这是一个形容枯瘦、头花白的妇人年约五旬眼睛虽是睁着的却显得黯然无光果然已双目失明!此刻她的头披散满脸血污模样甚是狰狞可怖!范离憎虽知她脸上血污只是皮外伤却仍心悸不已。

    范离憎在她身前二丈远的地方站定道:“前辈的伤如果不碍事我这便先行离去了!”

    妇人嘶声道:“你是做贼心虚了么?”

    范离憎为之气结!好不容易才平静心绪道:“我与前辈素不相识‘心虚’二字从何说起?”

    妇人“嘿嘿”冷笑两声道:“你不是要窃我刀诀吗?刀诀现在就在我身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将刀诀取去!”

    范离憎强抑怒火道:“既然你如此想我离去之后你大可放心!至于所谓的刀诀我用的是剑要刀诀何用?”

    正待转身那妇人已叫道:“且慢!你道我不知你的狼子野心吗?你定是要隐在暗处以图谋暗袭我或是去邀来帮手不利于我!……”话音倏止随即森然道:“哪一路的朋友?是与这小子一条道上的吗?”

    范离憎心中一震双目电扫却未见有人影!

    便在他一愣之间妇人已暴然而起自身下抽出一把长刀悍然扑向范离憎!

    无形刀气漫射而出刀势如虹隐然有气吞万物之势!

    如此丑怪老妪竟击出惊世一刀让范离憎震愕不已!

    这等刀法绝对应是不世高手方能拥有的刀法一刀甫出立时遮天蔽日凌压世间万物——包括对手的心志!

    一招之间仿若已有鬼神难测之玄机!

    若是常人面对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刀法休说应战只怕早已为对方的不世刀气所慑服束手待毙!

    但范离憎并非常人纵然今日他的武功并未达到绝世高手之境而他的心灵却已远远越了他的武功修为达到风雨岿然之境!

    无暇思索范离憎立时将内家真力提升至最高境界“纵横怒”全力击出!

    纵如惊电、横如风雷剑网恢恢密而不漏!

    刀剑相接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响彻夜空!

    两人身形一错即分!

    范离憎落地时已是冷汗涔涔!

    一直以来他心中都暗自觉得幽求所创的“破傲四式”已是惊世不凡没想到今夜这妇人的刀法竟比“破傲四式”犹要略胜一筹!双方一接之下范离憎险些命丧对方刀下!奇怪的是对方的刀总是功亏一篑在最关键的一刻必会变向!

    是否因为她双目失明才使刀法打了折扣?

    范离憎身形堪堪落定妇人已沉喝一声刀芒狂卷过来!

    竟然仍是方才那一招刀法!

    范离憎不敢怠慢一式“无情冷”疾出剑挟冷风一往直前!

    “当”地一声暴响范离憎只觉剑身上一股绞劲传至剑身立时扭曲!大惊之下范离憎急忙顺着绞力的方向团旋疾飞!

    堪堪化去断剑之危刀身颤鸣中刀气再次漫天而至!

    刀法如前!

    范离憎突然明白妇人为何攻得这么紧了!她双目失明对敌时自然不利。惟有不间歇地进攻方能知晓对手所在方位否则一旦给对方腾挪掠移之机便很是危险了!

    范离憎虽然明白了这一点却并无破敌之术!妇人虽是将一招刀法连使三次但一旦范离憎出招应战所感受到对方刀法的特征却一变再变不可捉摸!

    刀势虽同刀意悬殊——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刀法?

    在范离憎的感觉中对方惊世的一招初使时凌厉狂野无匹第二次使出时却是快捷辛辣!

    范离憎好胜之心大起心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一招刀法能隐含多少刀意?能接我几招剑法!”

    一式“傲沧桑”倾洒而出洒脱而傲然!仿佛是信手挥就没有半分雕琢之感却偏偏又浑如天成无懈可击!

    疾相接范离憎倏觉右肋一痛大惊之下一招“无情破苍穹”全力击出!

    “当”地一声暴响范离憎堪堪挡住反抹向自己咽喉、如幽灵般的寒刀身形顺势倒翻!

    右肋湿热一片——他竟已受了伤!

    妇人吸了吸鼻子怪笑一声:“小子你挂彩了吗?好极好极!”

    “好极!好极!”

    远处忽然有人随声附和妇人一张口两粒暗器倏然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她的身形暴起如扑食之鹰向那边疾扑过去那旷世一刀遥遥挥击而出!

    “叮”地一声暴响如雷火星四溅碎石迸飞!显然妇人砍中的是一块巨石!

    妇人破口大骂道:“小杂种你就是缩进乌龟壳中老娘也要把你这个龟儿子揪出来!”

    范离憎被这意外之变故弄得目瞪口呆他一招失利正担心难以抵挡对方循环不息却又无懈可击的一刀时突然有人将妇人引了开去一时间范离憎不知是惊是喜!

    正自怔神间倏觉身侧有异响!

    侧身一看赫然现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隐于一块岩石后正对着自己拼命地摇手并不时指指他自己的嘴巴。

    范离憎顿时明白过来此人一定是要自己不要出声!不知为何范离憎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同时心中转念道:“这少年是什么人?方才说话者的声音略显稚嫩莫非就是他?那妇人要追杀的其实是他却误将自己当作是她追杀的人了吧?”

    那妇人兀自在那边骂不绝口不时挥砍几刀木折石裂声势骇人却不知这少年是如何迅潜行至这边的。

    只见那少年忽然从身侧提出一件东西范离憎定神一看才知那竟是只兔子!

    少年招了招手然后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西北方向随即指着范离憎再指向东北方向。

    范离憎心道:“对方是让我分头逃走!”他心中本就不欲与妇人纠缠不清当下又点了点头。

    那少年龇了龇嘴也不知是笑了笑还是做了个鬼脸。

    妇人手中之刀“当”地一声砍在了一块岩石上喝道:“小兔崽子你在哪里?若不早早出来老娘定把你碎尸万段!”

    说到这儿她霍然转身直向范离憎这边走来一脸狰狞怨毒之色范离憎虽知她双目失明并不能看见自己而且她的武功未必比自己高明许多却仍是心惊肉跳!

    那少年缓缓起身静立片刻猛地把手中兔子扔了出去!兔子在地上滚了滚急蹿而出!

    妇人冷笑一声飞身扑向兔子逃遁的方向!

    少年在妇人身形乍起之时立即向西北方向疾掠而去范离憎微微怔了怔也迅即反身掠起朝东北方向急奔!

    他希望妇人察觉上当后会沿他这个方向追击因为他已看出那少年的轻身功夫不如自己而自己的轻身功夫又略高于妇人她纵是追击自己也是徒劳!

    但那妇人察觉上当后凄声长啸竟自向那少年逃走的方向追去!但见月色下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向西北方向标射而去而且彼此间距离越来越近!

    范离憎心道:“那少年在我受伤之时突然现身显然是为了帮我否则他悄悄逸走又怎会有危险?”如此一想范离憎再不犹豫竟悄然追随妇人的身后而去!

    疾行片刻前边出现了一片极为茂盛的灌木林少年与妇人一下子全没了踪影!

    范离憎踌躇不前时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范离憎几乎惊呼失声!拧腰、滑步、拔剑、出招动作一气呵成!电闪石火间范离憎已反向攻击出快如惊电的一招同时他的身形迅平滑出二丈开外!

    惊魂甫定却听得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兄弟好快的剑法!”

    竟是那少年!

    范离憎心中“咯登”一下愕然忖道:“他的轻身功夫并不如何高明为何竟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到我身旁?而且还从容逼开我的剑招?”

    转身一看几乎哑然失笑!但见少年手持一根长木棒棒子一端系着一条甲鱼犹自挣扎不已想必方才搭在范离憎身上的就是这只甲鱼!

    范离憎暗自佩服少年的逃生本领口中道:“多谢你方才挺身相助。”

    少年轻笑一声低声道:“错了错了应该是你救了我!若非你突然从河中出现那么现在就不是我吃甲鱼而是甲鱼吃我了!那老婆子好厉害的刀法我是一招也接不了的好在总算有些逃命的本事!”

    顿了顿又道:“幸亏你竟然有那么棒的剑法否则定是要连累你了。”

    未等范离憎开口他忽然“嘘”地一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老婆子现中计后一定会折回的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慰劳慰劳肚子!”

    范离憎这才记起自己已一日未进膳食腹中一阵乱响但还是迟疑着道:“我……”

    少年道:“若是怕我害你我也不敢勉强兄弟你了。”

    范离憎心道:“即使你想对我不利只怕也难以得逞何况我身上可没有刀诀剑诀之类的!”

    当下点了点头。

    △△△△△△△△△

    一座土地庙隐于参天古木间庙内仅有一盏油灯。

    两少年席地而坐身前铺着一块红绸绸布上摆放着一些糕点水果。

    范离憎道:“这糕点水果是敬神的供品……”

    那少年不以为然地道:“神不分善恶敬他何用?活该他们挨饿!”言罢抓起一只凤梨大嚼几口忽然“扑”地一声将嚼过的残渣吐在山神爷的脸上!

    范离憎大吃一惊不知对方是生性顽劣还是愤恨世俗!

    少年愤然道:“我最恨的就是高高在上的狗屁神仙!大伙儿敬他畏他只盼他能保佑好人惩治恶人!却不知老天也是欺软怕硬之辈与其靠诸般神灵保佑倒不如靠自己的力量!只要你足够强大就是神也要敬畏三分!”

    范离憎见他年岁与自己相仿却如此敢作敢为倒有些佩服便也拾起一只凤梨若有所思地嚼着。

    少年忽然道:“其实我已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此言一出范离憎心中猛地一震但他神色依旧平静淡然道:“是么?”

    那少年道:“此地离‘试剑林’不远兄弟你的兵器是剑而且剑法不凡嘿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无指剑客幽求的弟子范离憎!”

    范离憎目光倏然一跳光芒一闪即逝。

    他闪烁其辞道:“听说‘试剑林’外人根本无法进去而林中人也极少现身传言中的幽求弟子更是从未出现过所以也不知关于‘试剑林’的说法是真是假。”

    他的话已明显否认了对方的猜测。

    少年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方道:“原来你并非范离憎。”顿了一顿又道:“如果事实上你就是范离憎那么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因为你的神情太过于镇定。”

    范离憎淡淡一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少年抚掌道:“不错范离憎若是能听到你这句话定会视你为知己!”

    “为什么?”范离憎甚为奇怪。

    “因为在江湖人看来范书之子必如其父你却不作如此想法其实世事多变人心更是难测如此武断某人某物真是可笑至极!说不定日后那范书之子成为大仁大侠者而牧野静风之子却成了大奸大恶之人也未必不可能。”

    范离憎暗自好笑心想他言语虽然偏激性情却也直率。

    范离憎忽然想起一事道:“那位前辈提及什么刀诀莫非……”

    少年不等他说完已点了点头道:“不错她身上的确有刀诀你看她的刀法是否高明得有些不可思议?”

    范离憎沉吟道:“的确如此以她的刀法应早已名震江湖才是但我却从未听说过武林中还有一位双目失明的绝世刀客!”

    少年道:“她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刀法就与她的刀诀有关。”

    范离憎斟酌着对方字眼道:“纵使刀诀再如何神奇不凡外人亦不便强抢。”

    少年诡秘一笑道:“你是在指责我吗?”

    “就事论事而已。”范离憎道。

    少年道:“我自知斤两以我的武功又怎能从她手中夺得刀诀?实不相瞒我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救她性命!”

    范离憎心中顿生不悦暗道:“你是在消遣我吗?救人哪有这种救法的?”

    当下再不多言。

    那少年也不以为意自顾大嚼食物风卷残云很快将糕点水果一扫而光。少年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站起身来道:“这一带已是是非之地呆在这儿凶多吉少我劝你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我可不敢在此地多作逗留。”

    言罢径自向庙外走去走至门边忽又回头道:“那老婆子舍你追我你本已可安然走脱却反而尾随于她身后看来你心地颇为不错我叫白辰他日有缘也许还会相见!”

    范离憎微微点头道:“其实我就是范离憎!”

    白辰竟并无惊诧之色他道:“你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早就断定你是范离憎。‘范离憎’三字在江湖中名声鹊起至少比我白辰响亮得多。江湖中有谁不知道‘试剑林’?知道‘试剑林’自然就知道无指剑客幽求与连挫剑道高手的少年剑客范离憎。”

    他老气横秋地拱了拱手径自离去!

    独留范离憎一人呆坐庙中思绪纷乱如麻!

    “这名叫‘白辰’的少年所说的一切是否都是真的?他的年岁与自己相若对江湖中事却知之甚详言谈间多有惊人之语让人难辨正邪真假……”

    心中转念无数终于拿定主意追踪白辰!此举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作为权宜之策亦无不可。

    △△△△△△△△△

    追踪至一个小镇上范离憎远远望见白辰悄然掠入一家客栈的院墙内!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时分镇子中寂静得仿佛已不在人间白辰潜入客栈意欲何为?

    “莫非他是一个小飞贼?”想到这一点范离憎心中极不是滋味隐隐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倏地人影一闪一人飘然落于客栈外的巷子里——正是白辰。他的怀中抱着一团东西一时间也无法看清究竟是何物。

    范离憎心中倏紧暗自忖道:“他果然品行不轨竟做出这等下三滥的勾当!那老妇人大概也未冤枉他!”

    但见白辰迅环顾四周随即将怀中所抱之物凑到嘴边仰了仰脖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在一个角落里。

    范离憎一时云里雾里。

    白辰又在怀中掏了一阵子掏出一物便见他右手上下挥动姿势甚为奇特像是在涂抹什么。范离憎好奇心大起待白辰离去后他急忙上前躬身一看现白辰丢弃的竟是一只半尺高的坛子隐隐有酒香自坛中飘出!

    范离憎一时哭笑不得难道白辰如此年纪就已嗜酒如命以至于星夜盗酒?

    或是其中另有蹊跷?

    他一不做二不休顺着白辰消失的方向继续追踪但此刻他身处集镇之中街巷交错走出不远就再也难以追寻白辰的下落!

    心念一动范离憎身形一晃如夜鸟般飘然掠起凌空斗折轻盈飘落一间屋顶上了无声息。

    范离憎伏在瓦背上屏息凝气悄悄地揭下一片瓦再掰成两半扣于手中内力疾吐两片碎瓦先后飞出一前一后但后者度更快飞出二十几丈外后前后猛地一撞“啪”地一声立时撞得粉碎碎瓦如骤雨急落将屋顶撞得响成一片!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其声格外惊人!

    很快几间屋子先后亮起了灯光又有犹带睡意的骂声传出。

    范离憎仿佛已与屋子融为一体一动也不动地伏在屋顶上头微微抬起警惕地留意着有无异常之处!

    与范离憎相去十丈左右的一间屋顶上蓦然闪现出一个人影如同幽灵乍现!

    范离憎一眼就看出此人身材比白辰高大许多身上有幽幽寒光闪动显然携着兵器。

    这一带果然已成是非之地!

    那人多半是被范离憎有意弄出的声响所惊动但见他卓立于月光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高手气息!

    巡视片刻那高大身影斜斜掠出斗然折身消失在一角屋檐下——他所站立的屋子亦亮着灯。

    范离憎迅转念忖道:“白辰尚未离开镇子他若是有异常之举屋顶上的夜行人定能现但看情形此人并未现异常情况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白辰隐藏得极好;另一种可能就是此人与白辰本就是同道中人!”

    范离憎借着树影墙角的掩护悄悄向那间屋子靠近因为知道左近暗隐高手范离憎极其小心翼翼好一阵子他才挨近那间屋子。

    这是一间民房门窗皆闭范离憎隐于暗处观察片刻现西侧的房内有人影晃动当下他屏息凝气悄然向西侧窗下摸去。

    贴身墙根范离憎仔细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倏地屋内响起一个苍老而森然的声音:“白辰老夫吩咐你办的事你办到了吗?”

    范离憎心中一动:“白辰果然在此!却不知喝问他的又是什么人?”

    未听见白辰回复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却又响起:“白老弟虽是嗜酒如命但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寻开心!”

    范离憎更为惊愕此人之所以这么说定是察觉到了白辰身上的酒气!

    但白辰盗酒之事不过生在片刻前他怎么愚蠢到即将向他人复命之时去大饮一通?那岂非主动授人把柄?

    惟一可以解释的只有一种可能:白辰是有意让他人认为他是因酒误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与常理显然不符!

    范离憎好奇心大起他现白辰的举止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范离憎冒险探出身子从西窗的一个小洞中向里面窥视好在他所站的地方堆放着一大堆竹竿可以略作掩护。

    只见屋内共有三人其中一枯瘦苍老、面目阴沉的老者朝南而坐此人神色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肃杀气息让人望而生畏。他显得极其的苍老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但他的目光却是犀利如剑!

    侧立于老者身旁的人身材高大伟岸非常威武他的背后有一截兵器高出双肩非刀非剑因为只有小半截露出故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兵器。

    立于老者身前的少年浓眉大眼颇有英武之气正是巧遇范离憎的白辰。

    但见他双颊微红双目微微眯起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他的衣衫一片湿漉被体温一热浑身兀自冒着热气模样显得可憎可笑。

    只听得白辰道:“那老婆子的刀法……果然厉害若不是有寒老传的‘联扁步’保命只怕我多半是回不来了。”

    范离憎一呆暗忖道:“‘联扁步’想必应是一种步法的名称但以‘联扁’为名未必太奇怪了。”

    却听得那高大雄伟的人冷笑道:“白老弟寒老的步法乃独步天下的‘联翩步法’可不是什么‘联扁步’寒老待你恩重如山传你步法也不是让你用来逃命的而是用来克敌制胜的!”

    范离憎心道:“‘联翩步’怎能称独步天下?难道比武帝祖诰的‘风云步’还高明吗?”

    想到“风云步”不由忆起当年武帝祖诰曾将“风云步”传给父亲范书但父亲最终却不思报恩——一时间范离憎心中颇为复杂。

    白辰低声道:“若是无法克敌制胜用来逃命亦无不可……”说话时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似乎嘴里含了颗石子般。

    那高大伟岸之人勃然变色低喝道:“你……”

    阴鸷老者竟无怒意相反他的神色反而显得更为和缓只见他缓声道:“你将事情经过与老夫细说一遍。”

    白辰应了一声道:“是。”就开始叙说但他似乎醉意颇浓说话语无伦次头尾倒之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大觉吃力那高大伟岸之人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要拧作一团了一脸愤恨之色让人怀疑他一个忍耐不住就会拔刀扑向白辰!

    范离憎惊讶地现自始至终白辰没有提到过他一次!

    从白辰的叙说中范离憎可知白辰是为了一本刀诀乃是奉了被他称作“寒老”的老者之命前去老妇人家中设法将老妇人引出至于老妇人家在何处白辰话意含糊范离憎竟无从分辨。

    白辰被老妇人一路追杀皆仗着“联翩步法”才数次逃过厄运不知为何白辰逃走的线路出了差错没能将老妇人引到这个镇子里来却引到了一片荒野之中。荒野中“联翩步法”再难全力施展白辰形势危急幸好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河流白辰便跳入河中老妇人再难凭声辨别白辰的踪迹竟被他借水流逃脱了!

    范离憎听到这儿心想白辰所讲多半是真的只不过他隐瞒了与自己相见这一节未提而已。

    阴鸷老者双眼倏然精光暴闪冷声道:“你是何时喝的酒?”神色甚为严厉!

    白辰“啊”地一声随后低声道:“我本不该……可是……反正木已成舟大错已成……”

    老者寒声道:“你身上还有脂粉气又做何解释?”

    范离憎乍听此言心中之惊愕难以言喻!

    “脂粉气?这又从何说起?先前我怎么就没有闻到?”范离憎百思不得其解!

    白辰脸上有了惶然之色他支支吾吾地道:“我错了……我头脑一晕就出现了一个女孩……不对是出现了一个女孩我头脑就一晕……”

    “住口!”老者倏然拍案而起脸色阴沉至极!他森然道:“你可知这刀诀是为谁来取的?”

    白辰声音更低:“宫……宫主。”

    “哼!宫主对刀诀甚为重视你却饮酒误事真是胆大包天!”

    高大伟岸之人手捋颌下短须脸显幸灾乐祸之色。

    范离憎见老者似乎狂怒不已心存杀机心中顿时一紧忖道:“他若是要杀白辰我救是不救?白辰为了刀诀而连累失明的老妇人在荒山野岭中奔走的确不该但他毕竟有恩于我父亲当年有恩不报方为天下人所不齿我怎可步他后尘……”

    正自思忖间却见老者竟又慢慢坐下声音放轻了许多:“所幸老夫有先见之明知道靠你办事多半难以成功!所以在计划中就没有指望你把目标引到这儿来。她的刀法虽好终不可能高明过我我之所以没有直接上门去取刀诀而用此计不过是想知道刀诀是在她身上还是隐藏于其它地方现在看来刀诀应该是在她的身上。只怕她不会想到在她全力追杀你的时候她的女儿已落在了我们手中!”

    白辰大吃一惊愕然望着阴鸷老者很快醒过神来恭维道:“寒老英明!我白辰虽然不济事但跟着寒老总是不会出太大的漏子!”

    寒老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他的身子向后靠了靠道:“有老妇人的宝贝女儿在手就不怕她不交出刀诀来!娄射日你去将她的女儿带过来!”

    那高大伟岸之人见寒老不再问白辰的罪心中颇为不服却又不敢违逆寒老的意思应了一声便向门外走去。

    范离憎见他将要走到门前便准备退出。

    就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木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人影飞身而入!

    娄射日大惊之下立即做出反应侧步斜滑之间已迅反手拔出兵器一道光弧划空而出!

    却倏然而止!

    因为飞身而入的人竟已砰然落地!

    此人赫然是负责看押那老妇女儿之人!只见他腰间血流如注眼看是活不成了!

    寒老蓦然起身脸色铁青!娄射日手持兵器一时不知所措。

    白辰亦是目瞪口呆一脸惊愕之色。

    这时范离憎终于看清了娄射日所持兵器的真面目但见他的兵器狭长尖锐分为三个平面与“刺”有些相像但分量却重得多更大区别在于这件兵器三面有刃可砍可削可刺比“刺”更具杀伤力!范离憎虽不能了解究竟生了什么事但自屋内三人的反应亦可猜出此事决不寻常!

    娄射日将倒在血泊中人的上半身扶起焦急地道:“是谁下的手?那丫头是否已经走脱?其他三人何在?”

    那人脸如白纸刚一张口便已鲜血狂喷!

    “寒老”自然是风宫四老之寒掠他知道负责看守那女孩的四个人是由风宫死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武功都足以跻身一等高手之列而关押那女孩的屋子与此处相距不过数丈是什么人能够在毫不惊动这边的情况下连杀他的四名属下?

    其他三人显然无生还之理而眼前此人也是危在旦夕那么救走小丫头的人为何不索性将此人也一并杀了?要杀一个伤得如此严重之人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寒掠心中疑云重重。

    他快步走向伤者看样子像是要设法延长他的生命以问出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

    就在他刚要蹲下身之时目光倏然一沉冷笑一声身形暴起!

    其疾其快难以言喻!

    范离憎大惊之下立即反身倒掠!掠出几丈之外仍不敢驻足双足在地上一点便如夜鸟般飘然而起射向几棵梨树之间!

    身在空中只听得“轰”地一声响——寒掠并不是攻向他这边而是冲天而起破出屋顶!

    随即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之声倏然在那边屋顶上响起范离憎远远望去只见火星四溅场面甚是壮观!

    范离憎吃惊不小这才明白寒掠所现的并不是自己!

    当他右脚在一截横枝上一钩如同一只壁虎般紧紧倚附在一棵梨树上时那边已有一个人影冲天而起凌空倒翻向远处飘射而去!

    身法之优美洒脱让人叹为观止!

    正当范离憎看得心惊肉跳之时倏觉有凌厉杀机汹涌而至!

    冷眼一瞥但见一道冷芒如长虹贯日般欺身而进!

    范离憎无暇思索以快不可言之拔剑在手一招“怒纵横”暴然迎出!

    密如骤雨之金铁交鸣声响成一片几棵梨树立时枝断叶飞一片狼藉!

    一声闷哼攻袭范离憎的人力竭而落范离憎终于辨出此人是娄射日!娄射日在范离憎反身掠出时现了其行踪他精通战术立即迂回穿插至范离憎身后欲出其不意一击得手不想范离憎的剑法之高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竟没能得手!

    这时蓦闻白辰诸人方才所在的屋子传来一声惨叫!

    娄射日本待再战听得惨叫声暗知不好立即抽身而退直奔那间屋子而去!

    范离憎本就不愿陷入这件事当中见娄射日退回正中其下怀当下立即悄然遁去!

    △△△△△△△△△

    果然不出娄射日所料那名重伤者业已毙命!

    他的眉心处一点殷红创口为圆形定是被暗器所杀!白辰则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不绝!

    当娄射日赶回时寒掠也正好返回目睹此景立时心中大怒!

    他与娄射日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调虎离山之计!

    寒掠上前将白辰的身子扳转、扶起但见他的腹部赫然插着一把飞刀飞刀已没至刀柄!

    寒掠强捺怒火道:“你可看清是什么人干的?”

    白辰声音虚弱地道:“对方身法太……太快人影一闪这位兄弟就被……杀了我心想这下可完了……不知不觉中竟迈出‘联翩步法’无意中捡……捡了一条命……”

    寒掠迅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随即掏出二粒药丸道:“你小子的命倒挺硬的这药你服下吧。”

    白辰感激地道:“多……多谢。”颤颤地接过药全都倒入口中然后慢慢地将身体移至墙边靠墙而坐双目微闭。

    寒掠将尸体仔细察看一遍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方缓缓起身轻轻地道:“奇怪……奇怪……”

    白辰的睫毛忽然轻轻一颤——只是谁也没有察觉。

    娄射日静静地听着。

    寒掠却语锋一转道:“你我追击的两个人都能接近我们而不被我察觉其修为必定不俗。奇怪的是与我力拼一招的人看样子极为年轻也许仅在十五六岁之间没想到江湖中还有武功如此高明的年轻人!”

    娄射日“啊”了一声失声道:“寒老属下所追击的人其年纪亦是十五六岁上下老实说他的修为绝不比属下低方才属下接了他一招若非抢了先机只怕会挂彩了!”

    寒掠一听眉头顿时深锁!他来回踱了几步喃喃自语般道:“怎会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少年高手而且又恰巧为我寒掠碰上?”

    思忖片刻道:“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以免节外生枝我们去察看那丫头被救走的现场但愿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对于这一点他并无多少信心他相信对方必定是一个极为高明的人物绝不会留下多少破绽给他!

    果不出他所料在禁押那女孩的另一间民房中只有三具尸体女孩已无影无踪而三具尸体的致命伤口全不相同!

    一个为刀伤一个为剑伤还有一人则被掌击毙!

    为刀所杀的人所用的兵器正是刀而此时他的刀却深深地插入了他自己的躯体;他那使剑的同伴亦是如此!而为掌力格杀的风宫死士则是以掌法成名!

    难道对方是三个人?

    这是娄射日的疑问!

    待两人返回先前那间房后他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寒掠摇了摇头道:“三具尸体全是倒向同一个方向而且相距很近这与被三个人同时进攻的情形绝不相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

    顿了一顿又道:“一个武功高明得十分可怕的人却不知那两个少年与此人是否是同一条线上的人?”

    “不……是。”说话的是萎顿于地上的白辰。

    寒掠讶然道:“你如何知道?”

    白辰道:“因为他们隐于暗处很可能就是……就是要听一听那位重伤的大哥将说些什么——如果他们与救走女孩的人是同一路的那他们又何必冒险?”

    寒掠与娄射日相视一眼随后道:“看来你也并非永远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离寒掠此刻所在镇子相去七八里远的地方有一处废弃的驿站。

    驿站是因为官道改动才被废弃的数年后已是人迹罕至。

    但今夜这废弃的驿站四周却不时有人影闪动偶尔还有幽光闪现!

    此地显然已伏隐了不少高手!

    驿站如今已只剩下残垣断壁。

    此刻在断壁之间赫然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高大伟岸虽然是在黑夜中犹可感受到他的不世气概!

    站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身材矮小之人。

    高大伟岸者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矮小之人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绝非出于侠义之心。”竟是年轻女子的声音虽是说着生死攸关的事其声仍是婉转如莺动听至极。

    那男人哈哈一笑道:“你如何知道?”

    “你杀人的动作太利落了!”

    “你说的不错我救你是有目的的。”

    “你也想与他们一样利用我引出我娘再夺得刀诀?”

    “如果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吗?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母亲早已落入了我们的手中?”

    一声轻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在如此情形下仍能笑出声来女孩一定很不简单!

    那男子并不介意他轻拍两下手掌道:“我就让你们母女二人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