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城是大秦二十六城里排的上的大城,高耸的城墙上寒光凌冽,身着重甲的卫兵来回的走动着。

    大秦建国已经三百年了,前朝先王是少有的明君,十七岁登基,在位的四十年里大秦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先王兢兢业业的把大秦治理成了中原六国里最富裕的一个,并把这个盛世留给了他的长子,当朝秦王赢烈。

    赢烈果然也不负先王所盼,把大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而赢烈的野心又岂是先王所能想象的。秦历336年,赢烈奇兵突袭接壤的齐国,连拿三城大军止步于齐国都城三水,至此六国乱战一触即发。

    今天的福安城比之往常戒备更加森严,城墙上和城门口的守军足足多了一倍有余。

    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外走来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楚离看着眼前数十米高的城墙,正中央福安城三个大字透露着无尽的恢弘磅礴。这是楚离第一次离开明溪镇,只感觉眼前的城池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心里的敬畏让他饥肠辘辘的身体更显岣嵝。

    “你,把你包裹打开看看。”“你,停车,把帘子打开。”城门口吆喝声不断,容得下四马并驰大门此时竟显得有些拥挤。

    楚离混在人群里,看着来回走动的卫兵,看着他们身上印着大秦官印的银白盔甲,细密的纹路从肩甲蔓延到护膝,据说这些纹路是流血用的,当血溅在盔甲上时,便会沿着纹路流到脚下,被血冲刷过次数越多的盔甲,越是锃亮。听说当朝征西大将军最喜屠城,每当他披甲出征时,银光能照亮半边天!

    楚离很紧张,因为他听说有些城池是不允许乞丐进入的,如他这脏乱的行头和乞丐又有什么区别。

    索性或许福安城是座大城,但离大秦都城玄京路途遥远,是以管制的并不严格,守城的士兵只是看了一眼楚离,便把他放了进去,毕竟一个小小的乞丐,别说包裹了,简直就是衣不蔽体,若谁说他身藏兵器,那多半会被当成疯子对待。

    可是小乞丐的身上确确实实的是有一把兵器,准确的说是一把短刃,一把三寸有余的小匕首,被楚离贴身藏在胸口。

    这是楚安的刀,楚离知道他的父亲总喜欢把它藏在袖子里,贴身放着,不断的摩挲。楚离醒来的时候这把匕首就躺在他的手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离自从八岁起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那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奈何楚家父子间像是有着血海深仇般,就连正常的交流都比较困难,楚离更别说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了。

    匕首不是很长,也没有繁琐的花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把匕首,弯的像山羊的角。若说唯一非凡的地方,大概便是他非金非玉的材质了,入手极轻,却极坚韧,刃口有些钝,残留着一些干涸的血迹。

    楚离把匕首贴身放着,一是因为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二来也能有种自保的心安,或许也有些一直渴求的东西终于得到的满足感。

    人就是这样,当一直以来渴求的东西终于得到时,那种满足感甚至超过了东西本身,秦王也是如此。

    此刻的秦王正把他已经蹙了整整一天的眉毛轻轻舒展开,合上了眼前的匣子,阴暗的密室里空无一人,他却仿佛对着空气说话般,“说罢,想要本王给你什么赏赐。”

    楚离感觉自己有些晕眩,他这一辈子见过的人也没有他在城门口这儿见得多。迷迷糊糊的进了城,随即便被眼前的事物惊的半晌也没清醒过来。十数米高的楼台比比皆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柱,路两旁各式商铺,拥挤的人群。

    楚离不知晓玄京是怎么一个样子,但在现在这个时刻,他真真正正的被震撼到了。

    楚离没敢走在最中央的官道上,他感觉自己和这个城池格格不入,无论是衣着还是身份。

    其实楚离心中是这么想的,等自己找到了阿娘,定要让她带着自己来这城里好好的耍一耍。这样想着,是以他心里不仅不沮丧,反倒是有些欢快,感觉自己总算是见过了一次市面,回去了可要向自己的那群朋友们好好显摆显摆,特别是王屠夫家的闺女儿,谁让她总也瞧不起自己。

    一想到王屠夫家的闺女,少年心里不免有些漾漾,那可是他们镇上最漂亮的丫头嘞,虽说比不上自己娘亲,但也是众多少年争相追捧的可人儿。

    忽的一声娇叱,“你这厮真是好生无礼,唐突了别人也不知与人说声抱歉么?”楚离这才察觉软香在怀,一惊连忙退后三五步,才发现自己是走神的时候碰着别人了,赶忙先施辑做歉,然后才敢偷偷的抬眼看向眼前人。

    刘蕊儿是东城区天宴楼大东家的女儿。福安城自中心都督府为界,东南西北四个城区,而天宴楼是东城区几十家酒肆里规模最大的,也是这福安城里最大的一家。天宴楼的大东家也被称为百两大东家,据传他每日赚的银子达数百两之多。

    身为百两大东家的宝贝闺女,可想而知刘蕊儿自小便受到了多少人的觊觎,毕竟哪个幸运儿得到了大小姐的芳心,就相当于得到了半个天宴楼,更何况刘蕊儿年纪不大更是出落了个玲珑的美人胚子。若说这福安城里最引人瞩目的年轻人,刘蕊儿怕是能排进五指之数。

    楚离不知晓刘蕊儿是何方神圣,只道自己许是遇见了天上下凡的仙女了。他在明溪镇长大,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一个是他娘,一个是王屠夫的闺女。可小小镇子里不说华美的衣裳了,就是那胭脂水粉又有几人曾见过。

    怔了半晌,少女似是看出了少年的窘迫,掩嘴轻笑,“你这小乞儿怕不是魔怔了?”银铃样的笑声总算是让楚离回过了神,他尴尬的做辑道歉道“小子刚刚走神了,顶撞了姑娘,实在是,实在是。。。”看他憋得满脸通红,刘蕊儿笑的更是开心了,“知你不是有意,但也要受我处罚,就罚你...”明媚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就罚你陪我去看大将军吧。”

    刘蕊儿也不知为何,若是换了旁人脏兮兮的冲撞了自己,她多半会发个脾气让对方好好的给自己道歉不可。但眼前的小乞丐虽然样貌看不清晰,却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正巧她今次偷跑出来去满足自己的小小好奇心,本就有些忐忑,现在刚好有个可以一起承担责任的,自然要捎带上。

    大将军?楚离有些懵,却见眼前的少女自顾的说到“可不许告诉别人,听我爹说,镇北大将军来我们福安城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镇北大将军啊!”刘蕊儿很激动,哪个少女不怀春,一想到那是个挥手间十万大军压境,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她的心里便没来由的一阵向往。

    “呃,好吧,我陪你去。”楚离没想到是那么简单的处罚,当即便点头应承了下来。“走吧。”刘蕊儿很满意他的答复,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的向前走去。楚离为了避开拥挤的人群,特意寻了一条小路进的城,而刘蕊儿则是为了不被那些仰慕她的人发现,两人倒是不谋而合。

    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着,初时有些沉默,后来也不知是谁说了第一句话,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小乞儿,你说你醒来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那他们为什么不带着你啊。”

    楚离很无奈,即使他已经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了对方,可她还是叫他小乞儿,“可能是他们没找到我吧。”一提到明溪镇,楚离就感觉心很乱。

    “那你说他们会不会有可能回去找你啊,你走了他们找不到你怎么办?”少女不依不饶,楚离闻言一愣,对啊,他们回去了找不到自己怎么办?忽然他也有些释然,他们能回去找自己,就说明他们没事,那现在的分别只是暂时的,更何况自己也是即将去竹海国学,早晚面临着分离。

    聊了一会,前方的路忽然变得宽敞了,路的尽头是一座府邸,甲胄林立,正中两头石狮透着无尽的威严,府邸大门正中挂着一块偌大的牌匾,上书都督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到了到了。”刘蕊儿把楚离拉到了房屋的阴影里,压低着声音说到,楚离看着她垫着脚尖,把洁白的脖颈伸的长长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人家没从屋里出来,你就是跳起来也看不见啊。

    此时的都督府里,刘蕊儿口中的镇北大将军正襟危坐。大将军是一个很威严的中年男子,三缕长髯垂于胸前,身着一身素衣,平凡的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此事王上很重视,命我前来查探。”

    大将军的声音很平淡,福安城大都督在右手旁,此刻竟微微有些紧张,虽是一方大城城主,土皇帝般的存在,但奈何大秦重武,来者又是架前四大将军之一。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今日大将军稍有差池,大军将堂堂大都督斩于都督府,当今秦王也不会落下丝毫的罪名。

    “在下听闻此事后,第一时间便派手下前往查看并启禀王上。”大都督稍一拱手,并把此事娓娓道来,“根据探子的回报,其方圆数里房屋树木尽被摧毁,并没有发现有尸体和打斗过的痕迹,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大将军有些不悦,“只是有些蹊跷,在那方圆里无一活物存在,在下命人掘地三尺,竟是连一条虫豸都不存。所以在下猜测应该不是敌国所为。”

    大将军听闻微微皱眉,“此事我要亲自去查看,你最近一定要谨慎些,现在是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差错。”“关键时期?”大都督一惊,“难道王上他要。。。”大将军闭目不语,大都督连忙闭嘴,脸上却有些许兴奋。

    大秦,人皆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