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珠粉象瀑布一样无声的倾洒而下天地茫茫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孤苦之感。李雨良静静的漫步在北京街头京城繁华的街道她视若无睹商贩小孩的喧哗叫卖她充耳不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只剩下这倾洒不歇的细雪;刺骨的寒风吹拂在她无神的脸上仿佛那一夜的井水那样清凉静谧那样刻骨铭心……

    “噢!嘿嘿!哦哈哈哈哈哈——!”古怪而残忍的狂笑声不断在李雨良耳边回荡摆之不脱。神不守舍间李雨良不由又想起那一夜的惨剧那纠缠了她六年多的噩梦。那是在一个山风呼啸的深夜里她家的房门突然被人砸破抢走了她家那对祖传的汉白玉马年幼的她吓得缩进被子不敢往外看一眼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被人用被子裹住扔进了后院的水井里。如果不是她的上半身恰好摔在井中的一块青石上只怕她已经被生生淹死但那井水的冰凉父母临死时的惨叫和那残忍的狂笑已经永远的铭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永远在她的噩梦中重复……

    不知不觉间李雨良已经漫无目的走到了平民百姓聚居的虎坊桥附近迎面走来一队押着犯人的官军李雨良此刻心乱如麻不想节外生枝也就很顺从的和寻常百姓一起让到路边不过一回神间京城百姓们的议论就钻进了她的耳朵“想不到啊王尚书竟然是个大贪官。”“是啊王尚书家里平时就吃些青菜豆腐一家老小穿的全是布衣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根本不敢相信他的贪官。”“你亲眼看到了什么?”“银票啊!货真价实的聚丰银号银票有好几十张全缝在被子里!”“哈哈我就说嘛他王煦当着专管钱粮的户部尚书怎么可能不贪?”

    “王煦?”李雨良一楞伍次友还住在索额图家的时候李雨良曾经听伍次友说过这北京第一清官的故事不过伍次友以己度人也不相信王煦真有外表那么清廉怀疑王煦只是驴屎蛋挂霜——表面光背地里却应该是男盗女娼贪污纳贿无恶不作。想到这里李雨良不禁在心中说道:“伍先生真是料事如神这王煦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冤枉啊——!”囚车中王煦摇晃着囚车的木笼眼中含泪声嘶力竭的高呼道:“各位乡亲我王煦是被冤枉的那床被子不是我的是被人换了!我王煦可以对天誓绝没有贪污过一文钱!”

    王煦的表情凄苦话语言真意切再配上他那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破烂棉衣模样更是催人泪下。但是押着囚车的刑部侍郎泰必图素来与他不和——王煦基本上与满朝文武百官都不和所以泰必图马上拿出厚厚一叠银票挥舞着银票叫道:“王煦狗贼你就不要装了你贪污受贿的证据已经被我拿到了手里你等着杀头抄家吧!”

    “那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我家的棉被被人调换了。”王煦含泪辩解道。泰必图冷笑答道:“这话你到大理寺说起吧到皇上面前说去吧!”说着泰必图对押解的兵丁使个眼色押着囚车的兵丁们立即散开外围维持次序的兵丁则往后退。百姓们看到王煦贪污纳贿的证据早已义愤填膺见兵丁露出空当便纷纷上前用石头、雪球和烂菜等物乱砸王煦直砸得王煦全身肮脏不堪欲哭无泪。

    “狗贪官!”李雨良也甚是痛恨贪官捏起一个雪球向王煦狠狠掷出她学过武艺无论准头和力度都远在常人之上掷出的雪球准确无误的砸在王煦鼻子上立即砸得王煦鼻血飞溅疼得王煦放声长嘶激起一片叫好鼓掌声。但李雨良没想到的是下一个雪球从她身后飞出竟然比她的还准还狠竟然直接打进了王煦的口中直接钻进了王煦的咽喉如果不是泰必图还想再让王煦受些折磨命令士兵替王煦把雪球扣出来只怕王煦要当场毕命在这拳头大的雪球下。

    “师兄?”李雨良一眼认出掷雪球的手法出自本门回头寻觅间果然看到胡宫山站在街角向她微笑招手。换做往常若是李雨良在街上偶遇师兄肯定会欢天喜地的迎上去见礼撒娇但今天却大不相同李雨良迟疑了许久直到胡宫山再三招手相邀后李雨良才犹豫慢慢过去低声见礼道:“云娘见过师兄师兄的暗器手法真是越来越精进了隔着二十余丈竟然还能准确无误。”

    “那里那里为兄只是痛恨赃官所以动起手来如有神助。”聚丰银号各个分号被朝廷查没后、拿着六万两来历不明的聚丰银号银票找王煦兑换现银遭到拒绝的胡宫山一脸正义的微笑仿佛刚做了一件精忠报国的好事一般得意。同时李雨良那失魂落魄的神色也没有逃过胡宫山的眼睛但胡宫山误会了李雨良失落的原因柔声向李雨良劝道:“师妹天涯何处无芳草?伍先生与苏麻姑娘情投意合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儿个皇上给他们赐了婚师妹你也不必太伤心了。等协助圣上剪除了鳌拜老贼师妹你功成名就还怕寻不到一个如意郎君?”

    “皇上今天给伍大哥和苏麻喇姑赐婚了?”胡宫山的话就象一道青天霹雳落入李雨良那已经伤透的心房将李雨良的一颗芳心击得粉碎。过了许久李雨良才惨然微笑道:“是我是该忘记伍先生了我再也不想他了。”李雨良脸上虽笑笑得却比哭还要难看胡宫山见了忙问道:“师妹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太伤心了师兄还有很多事仰仗你啊。”

    “我没事。”李雨良擦去眼角沁出的泪水李雨良怕自己再度失态转移话题向胡宫山问道:“师兄今天你怎么不在皇宫里当差?怎么独自一人到这虎坊桥来了?”

    “耿精忠和尚可喜的进贡队伍来了就驻扎在这宣武门外。”胡宫山指着虎坊桥附近的宣武门阴沉着脸说道:“为兄接到情报吴应熊那狗贼将在午时过后到宣武门附近与耿继美、尚之智见面为兄到这里自然是为了组织人手监视他们的动静。”说到这胡宫山向李雨良反问道:“师妹为兄请你接近吴应熊那狗贼设法盗出藏在他胸口那封密信你去办没有?”

    “我去办了可是失败了。”李雨良不会撒谎低着头迟疑了半天才答道:“吴应熊那狗贼十分狡诈我借着昭惠小姐的掩护接近他时他的几个亲随都是拿火铳对准我的所以我没敢下手。”

    “那吴应熊十分好色你怎么不用美人计?”胡宫山脱口问道。见李雨良面露怒色胡宫山忙锤着自己的头笑道:“师兄真是忒糊涂了那吴应熊算过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师妹用美人计?师妹你可一定要原谅师兄的无心之失啊。”

    “二师兄不必在意师妹的武艺是二师兄代师所传怎么敢责怪二师兄?”李雨良淡淡的答道。虽说李雨良今天神色语气十分之反常但胡宫山却认定是李雨良得知伍次友和苏麻喇姑订婚的消息遭到打击才变成这个模样并没有往别的地方考虑。一看时间已经快是午时胡宫山忙向李雨良吩咐道:“师妹这样吧你先到合仙楼二楼等师兄师兄做完正事就去找你今天晚上也许还要请你帮忙。”说罢胡宫山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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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饱受打击的李雨良在原地犹豫了很久终于慢步走向位于北京西城的合仙楼在酒楼中随意要了几个酒菜借酒浇愁但李雨良一壶酒还没喝完胡宫山就已经抱着一个木匣进来。李雨良放下酒杯奇道:“师兄你不是去监视吴应熊和耿精忠、尚可喜的人密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好个吴应熊果然够奸诈!”胡宫山怒气冲冲的叫嚷答道:“他约耿继美和尚之智在醉怜楼见面今天早上我好不容易把醉怜楼的伙计全换成了我的人房梁上也布置了暗哨。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他根本没去醉怜楼而是包下了喂鹰胡同里的一家私房菜馆把密谈地点临时改到了那里!我的一切布置全都落了空现在喂鹰胡同有他的卫队和耿继美、尚之智的卫队重重把守着不要说别人了就是我也没办法接近。没办法我只好放弃监视他们密谈的打算了。”

    “吴应熊的奸诈确实不是常人所能及。”在吴远明的阴谋诡计下吃过大亏的李雨良咬牙答道自内心的同意胡宫山的观点。李雨良又指着胡宫山抱着那个精美的木匣问道:“师兄你拿的又是什么东西?”

    “今天皇上给伍先生和苏麻姑娘赐了婚这是我准备送给他们贺喜的礼物。”胡宫山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伍次友和苏麻喇姑都是康熙和孝庄面前的大红人胡宫山要想继续升官财自然少不得拍他们的马屁了。而李雨良则心如刀绞忍不住又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眼角又有泪花浸出。胡宫山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师妹想开些。”

    “师兄我没事……。”李雨良哽咽道。胡宫山长叹一声拉起李雨良的手说道:“师妹我们一同去给伍先生贺喜吧伍先生也很想念你晚上我还有一件事可能要请你帮忙。”

    “我不去。”李雨良正在伤痛欲绝间一口拒绝了胡宫山的要求。但是在胡宫山的生拉活扯下李雨良还是被拉下醉仙楼拉上去白云观的马车心不甘情不愿的踏上去给伍次友和苏麻喇姑贺喜的路程。

    到得伍次友所在的京西白云观外的山沽店时间已是下午的申时伍次友和苏麻喇姑正在院中池塘的池心岛上弹琴赏雪闻得胡宫山与李雨良来获喜伍次友与苏麻喇姑忙回到房中接待又叫店主何桂柱——也就是伍次友家原先的奴才送来一桌精致酒菜四人便在房中饮酒畅谈起来。

    “伍先生与苏麻姐姐订婚大喜胡宫山贺喜来迟还望恕罪。”虽说胡宫山已经四十多岁叫十几岁的苏麻喇姑为姐姐毫不脸红双手将那精美木匣奉上谦卑的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伍先生和苏麻姐姐不要嫌弃。”

    “胡太医真是太客气了如果说你送的是薄礼那可没人敢相信。”伍次友彬彬有礼的微笑客气手却老实不客气的接过那木匣转交给旁边的苏麻喇姑。伍次友问道:“胡太医今天你去监视三藩密谈可有什么收获?”

    “唉别提了那吴应熊实在太奸诈了。”胡宫山叹气道又把他的精心布置被吴远明轻易化解的事说了一遍。伍次友闻言自然大失所望摇头道:“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三藩密谈吴应熊那狗贼十有**会把云南真正需要的军饷数目透露给耿、尚两藩现在我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那封密信上了。”

    “是啊云娘接近吴远明盗取密信的行动也失败了。”胡宫山随声附和道:“没办法今天晚上我只好冒险去一趟吴应熊府了去他的卧室里把那封信偷出来。”

    “吴应熊那厮狡诈无比又生性贪生怕死家中一定戒备森严胡太医可千万小心。”伍次友虚伪的向胡宫山嘱咐道。胡宫山也虚伪的答道:“为皇上和太皇太后效命胡宫山那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别。”说着胡宫山又指着进房后一直低头不语的李雨良说道:“不过我已经请了我的师妹李云娘帮忙她对吴应熊家十分熟悉本身的武艺也还过得去我们师兄妹齐心协力一定能替朝廷取得那封吴三桂密信。”

    “师兄妹齐心协力?只怕你是想让你师妹去当探路石试验吴应熊家有没有埋伏吧?”伍次友在心中冷笑。但伍次友并没有当面戳穿胡宫山的用意而是向李雨良微笑道:“云娘姑娘如此就有劳你了。吴三桂那封密信事关重大请你为天下黎民计一定帮胡太医把那封密信拿到手。”

    “伍先生放心云娘尽力而为。”李雨良低着头答道。吴三桂给吴应熊那封密信有多重要来的路上胡宫山已经向李雨良再三解释过李雨良也答应了帮胡宫山这个忙。这时苏麻喇姑忽然轻声惊叫道:“好漂亮的汉白玉马!”

    “汉白玉马?”李雨良心中一震但她还是没有抬头害怕自己看到伍次友与苏麻喇姑那亲热的模样而流泪失态。倒是伍次友惊呼道:“胡太医你送的礼物实在是太珍贵了伍次友那当得起这么重的礼?”

    “伍先生太客气了一只玉马而已谈何珍贵?”胡宫山客气道。伍次友激动的说道:“怎么不珍贵?胡太医如果伍次友没有猜错的话这汉白玉马应该是一对吧?”

    “是一对只是还有一只被……被我不小心打碎了。”胡宫山含糊的道。伍次友信以为真拍腿大叫可惜“可惜啊这对汉白玉马可不是凡物当年汉高祖刘邦杀白马为誓与臣下相约非刘不得封王;但当时尚有长沙王吴芮一位异姓王为了不让吴芮误会白马之誓生出异心汉高祖特赐这对白玉马给吴芮以示安抚并重申吴芮之后可以世袭长沙王后来吴芮死后这对白玉马就成了他的殉葬之物直到四百年后三国时期吴芮墓被东吴乱军所掘这对白玉马才重见天日!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竟然有这么珍贵?”胡宫山张大了嘴大为后悔把这样的宝物当成贺礼送出去。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师妹李雨良已经抬起了头目不转睛的盯到那只孤零零的汉白玉马上……